黎若水倒也沒想真做什麼,只不過,在嫁入平津侯府之後,過得實在是太憋悶了,那座富麗堂皇的宅院,對她而言,就是一座牢籠,別說是像以前一樣隨時隨地都可以出門,參加各種詩詞文會花宴,被人眾星捧月,出盡風頭,她是在那座宅子裡都不能隨便走動。
嫁過去之後,她就是在孃家有事兒的時候回去過兩三回而已,即便如此,那老虞婆還時時刻刻叫人看著她,似乎生怕她做出什麼事情來,還說什麼是保護她,免得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被莫名其妙的算計了。黎若水險些氣死。
——讓黎若水一度懷疑,她跟誠王的時候,是不是被知道?細想,又覺得不可能,真如此,平津侯府只怕會弄死她了。
——這是她在平津侯府一段時間之後,得到的清晰認知,也因此,原本想著聯絡誠王,讓他幫自己出氣的,卻不得不龜縮著,半點不敢動彈。
不能出門就算了,還有每日層出不窮的規矩,讓她腰痠背痛腿肚子抽筋,做不好還要挨罰,華柏辰那個廢物,三言兩語就被老虞婆給糊弄過去,說什麼她在孃家時被嬌寵太過,規矩欠缺,以前如何可以不管,但是成為平陽侯府的媳婦,就不能丟了平津侯府的顏面。
她百般痴纏,終於讓他肯幫自己,結果呢,她沒等來好訊息,短短不過一日時間,他竟開始躲著自己,又讓老虞婆逮著她一頓訓斥。
她後悔了,悔得腸子都青了,她原以為,只要找個好拿捏的,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在家裡又是受寵的,自己就可以萬事無憂,畢竟在她看來,父母總是拗不過孩子的,可是她錯了,錯得離譜,或許是在黎家,看到她娘在後宅呼風喚雨,輕易的就能整治了姨娘庶子女跟下人,讓她覺得後宅嘛,也就那麼一回事,她會比她娘做得更好,因為他男人壓根就不會有侍妾跟庶子女存在,現實卻狠狠的教了她做人。
如此結果,還不如誠王呢,至少誠親王府沒有所謂的婆母,就算有個正妃,那也完全不得寵,她嫁進去,就算沒有正妃的名頭,實際上也跟正妃一樣。雖然說可能有種種阻撓,但是,畢竟已經發生了關係,她父母疼她,未嘗不會為她謀劃。
——黎若水卻不知道,那位誠王妃可不是好惹的角色,如果當真進了誠親王府,說不得下場比現在更慘無數倍。
黎若水對誠王也是深恨,明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她那麼長時間沒露面,也沒聽到孩子的訊息,就該猜到她的處境,就該主動隱晦的幫她才對,結果他毫無作為,就讓她在平津侯府受罪受委屈,被老虞婆磋磨,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面對黎家,平津侯府是格外的強硬,認為當婆母的教她規矩是錯,那就將人接回去。以至於最初的時候,黎夫人還過問一下,漸漸的,越來越長時間的,黎若水連孃家的訊息都沒了,沒有任何價值,黎夫人已經漸漸的放棄她了。
黎若水實在是快憋瘋了,今日才使了手段出來,畏懼於平陽侯夫人的手段,也不敢做什麼,就是想稍微的輕鬆一下,有機會的話,再展現展現自己的才華,就算老虞婆將她看得再嚴,她也不會妥協的,她絕對不能讓人忘了她。
黎若水對聞人家不熟,但是這種“四合院”的格局,整體上來說,都是差不多的,只要找準了方向,基本上就不會出錯,畢竟她只是要去前院,並非要明確的找某個地方。
作為同性,所有人都嫉妒她,排斥她,總是說三道四,以此來換取優越感,黎若水對此向來不屑,不是她們排斥她,是她看不上她們,她的才情,自然是同樣有才的人才會欣賞,對於這些“無才便是德”的女人而言,她拒絕跟她們相提並論。
黎若水腳下的速度不慢,慢了,指不定老虞婆發現她不見了就立即派人追上來。
她要去前院,當然,也不會傻乎乎往中軸上而去,想也知道,前院中軸那一塊,都是些大老爺們,朝中官員,那些人自然就不會是黎若水的目標。
黎若水儘量避著人,又尋著人走,這年輕人在的地方,基本上都會相對集中,即便是男女分開,相隔也不會太遠,她不能太突兀的出現在男賓那邊,所以她還需要女賓這邊做掩飾。
事實上,地方還真被黎若水給找著了,聽著歡聲笑語的,明明相隔不遠,黎若水卻覺得無邊的孤寂,再想到之前見到的人。分明是再低賤不過的醫女,就是個伺候人的,而今卻是公主之尊,深受皇恩,圍在身邊的人,也是個個非凡,她憑什麼?
黎若水在最初的時候就看她不順眼,明明沒有交集,卻像看到了天生的對頭,哪怕之後的交集少得可憐,那種敵對的感覺卻越來越明顯,如今,她高高在上,自己卻這般的悽慘,一顆心,像是被萬千蟲蟻在啃食,又像是泡在酸汁子裡。
黎若水嫉妒得眼睛都紅了,卻也恰巧看到小草的出現。
小草讓人注意黎若水的蹤跡,不知道她只是單純的走走轉轉,或許是想要做什麼,總之將她看在眼皮子地下就對了,當然,長輩們讓她來年輕人這邊,她自然也就過來了,畢竟這些人中,也還是有關係親近的,總是要說說話的不是。
眾人見到小草,紛紛見禮。
小草帶著笑意,讓她們不必客氣,瞧著態度上跟以前沒什麼區別,有人大著膽子跟她搭話,發現一如既往,漸漸的,圍在身邊的就更多了。
什麼叫眾星拱月,這才是。
明明是不屑的,黎若水依舊嫉妒得不行。
黎若水冷笑一聲,其實隱隱能聽到男賓那邊的的聲音,沒多想,就往那邊走去。
因為她故意避著人,因此,小草派的人一時半會兒還就沒找到她,畢竟現在下人也忙碌,能分出的人手也就那麼兩三個,而且,也不能大張旗鼓的找不是。
黎若水在男兵女賓中間的位置,中軸的側面,整體算是個大花園的樣子,亭臺樓閣花木假山,橫跨內外院,只不過沒有牆裙沒有門,所以也算是男賓在外院,女賓在內院。
黎若水站在一個亭子裡,透過花木看著“外院”,的確都是些年輕人,只不過沒有黎若水看得上眼,要說在聞人家,最引人矚目的,當然就是聞人暘,當然,還有一個人,黎若水其實也想見識一下,那就是定北王穆北,那樣的人中龍鳳,聽說傷勢也已經好了。
黎若水逡巡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可能的人選,不知道是不在,還是處在她視線的盲區。
黎若水注意到從另一邊過來兩個丫鬟,想都不想,就從亭子的另一側下去,躲進了花木後面,等人走遠了,正準備出來,隱約聽到接連不斷的“小公爺”。
黎若水側頭看過去,不由得怔住,帶著三分玩世不恭的笑,手上把玩著一張面具,腳下的速度頗快,對旁人熟視無睹,看上去還有幾分青澀,但是那張臉,卻絕對是人間絕色。
原本只存在聽聞中的人,出身高貴,深得聖寵,因為出生時就存在缺陷,少有人得見真容,被聞人萱給治好了,卻是長成這樣嗎?黎若水只覺得自己心臟砰砰砰的跳得很快。這樣的人,這樣的人,為什麼沒有早點遇到呢?雖然說,很多地方還是達不到自己的要求,還不夠完美,但是就憑家世跟容貌,倒是能彌補不少的不足了。
“喲,定北王一個人在這兒窩著呢,怎麼,這裡這麼多人就沒有一個兩個能讓定北王有說話興致的?”範無過有些拽拽的走到穆北身邊,徑直的就在旁邊坐下了。
黎若水這才發現,原本她想找的人在這兒,果然是在她的視線死角里,只不過,現在依舊看不見,因為那邊也擱花木邊上坐著,她想看到正臉的話,得繞到正面去才行,顯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連同範小公爺也看不見了,兩人應該是再說話,不過因為隔得還挺遠,兩人近距離正常說話,她這邊完全就聽不見了。
這樣的時候,不是通常都玩一些很文雅的東西嗎,比如說作詩作詞,可惜這時候三五成群的,嬉鬧或者遊戲,確是那麼“粗俗”。
黎若水有些洩氣的扯葉子。
黎若水不肯離開,索性回到亭子裡,反正她又沒做什麼,就算是老虞婆派人找過來,她也能理直氣壯的頂回去。
那邊,小草被告知,沒發現黎若水的蹤跡,“平津侯夫人身邊的人好像也在找她。”
小草因為直覺上對她不信任,所以想知道她在哪兒,結果平津侯夫人將她看得這麼緊,那就真的是有問題了。
“她要是獨自在哪兒待著倒也無所謂,別鬧出事兒就成。”
不過,這個可能性很小,畢竟,韓氏對聞人家把控很嚴,尤其是今日這樣的時候,男女賓看似比較隨意,但實際上,前後每一處通道都有人看守著,不管誰“越界”了,都知道,只要是心裡沒鬼的,因為特殊原因越界了,也光明正大。
“讓人注意下就行,也不必特意找了。”除了這男女問題,聞人家也不存在讓人落水的地方。
時間久了,黎若水的位置自然也就讓人注意到了,認真說起來,離女賓這邊還近些,小草挑了一下眉,讓人不必管她,又派人去平津侯夫人那邊說一聲。
到底也是客人,丫鬟還給黎若水送去一份茶點。
黎若水這一坐,就是小半個時辰,後邊也終於讓她得償所願,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雖然說不是範小公爺那樣的絕色,但依舊長得很不錯,想比範無過的青澀,他就是成熟沉重,雙目有神,隱約的包含著一絲強悍氣息,同樣是鶴立雞群,引人注目。
就因為見到了,所以,越發的意難平,為什麼這一個一個的績優股,在以前,不是沒見到,就是不在皇城,如果能早些遇到,她何必那麼艱難抉擇,最後還落得現在這般地步。
黎若水眼神幽幽的咬著指甲,她現在倒是不敢像以前一樣,理所當然的想要將所有人都變成她的裙下之臣,她真要那麼做了,一旦露出一絲絲的端倪,那老虞婆就真的能捏死她,可是要她就這麼放棄……
首先得擺脫老虞婆的管控,或許她可以乖一點,學規矩而已,血就是了,反正,規矩學好了,對她其實沒有壞處。只要老虞婆對她放鬆了警惕,她能處平津侯府之後,想要做什麼,還不是她自己說了算。
黎若水打定了注意,無意中抬頭,頓時就愣住了,遠處迴廊上的一行人,尤為引人注目的那個,三分淺淡的笑,又似透著些冷漠疏離,不下於範無過的俊美長相,還有那超凡脫俗的氣質,端是天人之姿!
這又是誰?這又是誰?
瞧著他們分明是往她這個方向而來,黎若水猛地收回視線,側了側身,裝作沒看見,只是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面上滾燙。
黎若水告誡自己,不可以失態,不可以失態,調整著呼吸,讓臉上的熱度退下來,飛快的思考著附和現在場景的詩詞,要讓人舉得是特意為他作的,卻又不能覺得突兀,畢竟,遇上她作詩詞,只是“巧合”。
黎若水估算著他們的速遞,越來越近了,似乎能聽到腳步聲了。
黎若水已經選定了目標,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始富有感情的吟誦,出口即成千古佳句,妙不可言。
謝三爺向來才學出眾,對於同樣有才情的人,自然就更喜愛三分,比如說聞人暘,雖然說,可能閱歷上尚且欠缺,對有些東西的理解還不是那麼的成熟,但是絕對不能否認他千年難得的天賦,有些偏門的東西,甚至將他問倒了,他也不由得開顏大笑。
不想這會兒,竟然聽到這樣一首佳作,不由得當即拍手叫好。
黎若水像是受到了驚嚇,回過頭,見到不遠處的一行人,有些怯意,卻也得體的見禮,當然,也這才注意到一行人的另外幾個人,包括聞人暘,坐在輪椅上的沒見過,不過也能猜到身份。
這時候倒是沒對小草產生嫉妒,畢竟已經完全被另一個人吸引。
這會兒黎若水還真有點感謝那老虞婆了,她畢竟是半路客,就算記憶中的東西,也不是細枝末節的什麼都有,再加上她娘對她格外疼愛,規矩什麼的,也就不是特別講究,所以說,黎若水在這方面其實是有所欠缺的,如今被平津侯夫人狠狠的“教導”大半年的時間,成效顯著。
謝三爺就是被詩詞吸引,沒在意太多,回禮表示唐突了,因為喜愛,自報家門後,又詢問了黎若水身份。
黎若水竟也就羞羞怯怯的將閨名給報上了。
謝三爺紅顏遍佈,這真不是玩笑,不過,能讓他憐惜的在意的,確是少之又少,說白了,一般人他就很少去在意她們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只是用他對我手段就能輕易的撩了她們,當然,謝三爺風流歸風流,卻不下流,撩動了春水,卻很少“喝”春水,說得通俗點就是渣,只是渣了心,沒渣身。
所以黎若水現在什麼心態,他壓根的不會去注意,然而,黎若水是什麼人,魏亭裕可清楚得很,嘴角勾出三分嘲弄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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