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禮的位置在第二臺中間,正面浮雕神龍吞雲吐霧,兩側是臺階,恆王等人在右側,雖然眼含得意,但是步履卻從容,貴氣中帶著幾分謙謙君子的氣度,看上去,似乎的確是眾皇子最為出色的那個,被人擁戴,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過,小草卻覺得這位恆王,好像有點違和之處,上回給寇側妃診治的時候,也算是與這位恆王近距離的“打過交道”,當時似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過天人下千千萬萬,偶有長得像也不奇怪,現在莫名的又有點奇怪的感覺。
無意間,小草的目光落到端王身上,猛地將目光轉向恆王,恍然大悟,她就說怎麼有些不對,這位恆王原來是在模仿端王的言行舉止,所謂的“似曾相識”不過是在見到恆王之間見過端王,加上本來就是親兄弟,五官上也有相似之處,再加上這舉止,有些異樣的感覺也很正常。
只不過,看其他人似乎沒什麼異常,不將恆王跟端王比較,的確也挺正常的,大概只能是恆王模仿端王的時間可不短了,都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習慣,周遭的人也都接受良好。
形成收回目光,仔細想一下,端王眼盲之前乃是太子,皇上最喜歡的兒子,手把手教養長大的,會被其他皇子效仿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在他眼盲之後,雖然沒了儲君的位置,聖寵始終不變,只不過到底在宣仁帝面前的機會少了,因此,模仿他的言行,讓宣仁帝有一種“類長子”的感覺,或許就會多偏寵兩分。
不知道恆王受寵有沒有這樣的因素在裡面,若有,那真的算是踩著端王上位了。
只是君心難測,這聖寵也未必就是真的,有些時候,這畫虎不成也可能反類犬。
一番吉祥話,恆王準備的第一件禮物被呈了上來。
比人還高的木箱,將四周的木箱拆卸掉,裡面的東西還蓋著紅綢,不過,看得出乃是一尊人物像,行吧,不用猜,十有八九是佛像之類的,以至於讓人滋生一種不過如此的感覺。
恆王卻面不改色,小心的讓人將紅綢取下,然後多少人忍不住吸一口氣涼氣,哪怕是已經猜中了是什麼,在看到之後,也止不住被震撼到。
那是一尊玉觀音,是魚籃觀音形象,翻騰的浪花,栩栩如生的鰲魚,提著魚籃的觀音站在上面,雕刻的技藝就不說了,絕對是大師級別的,更將整塊玉的各種顏色都運用到了極致,氾濫的浪花,浪尖的瑩白,青黑的鰲魚,還有提籃中的紅鯉魚,使得整體看上去都勻稱自然,栩栩如生。整體人高,須知,這麼大塊的玉,原本就非常的難得,更何況整體的水頭九成以上都很好,就算是有瑕疵的地方,也經過大師的手加以掩蓋,瑕疵也變得完美。
小草手裡那兩小鐲子,就是幾十萬兩,上億的價值,這尊玉觀音,雖然並沒有帝王綠在裡面,但九成以上都是上等玉,如果切割開弄成小件,幾十億必然不在話下,而整體的一塊,罕見度已經超過了帝王綠,再加上藝術價值,就算小草是個不懂欣賞的俗人,估摸著怎麼也得上百億,這打頭的數字還不能確定。
小草面上有點木,不想去算了。
這是觀音像,她怎麼能那麼俗氣的用金錢是衡量呢,那是對神佛的玷汙,而且,這也是送給太后的壽禮,那是恆王的一片孝心,孝心那是無價的。
這麼一想,這心裡,似乎就平衡多了。
別說是太后,就算是宣仁帝,在起初的時候,神情都有些異樣。
恆王看在眼裡,心中得意非常,他這份壽禮,絕對是世間獨一份,不說前無古人,很可能還是後無來者,說他傻,用這樣的寶貝,僅僅是獻給太后做壽禮,太虧了?呵呵,他可不差錢,有些東西,它就比錢更重要,再說,錢太多的時候,它就是個數字了。
“恆王有心了,哀家很喜歡。賞——”
“皇祖母,孫兒也就是儘儘孝心,可當不得您老人家賞賜。”
這話可就將端王給踩了一腳了,畢竟方才,太后的賞賜,端王大大方方的接了。
這會兒,不少人都不自覺的將目光放到端王身上,雖然說他看不見,但是耳朵又沒聾,聽著旁人議論,自然也就知道恆王送的是什麼,可以說是將他的風頭完完全全的壓了下去,不過,恆王怡然的端起手邊的酒杯,淺飲了一口,神情半點不變。
——他的這位好弟弟啊,仗著母妃位高得寵,外家得勢,眾臣擁戴,手裡還有大把的錢財,可謂是志得意滿,風光無限,只是呢,有一句話叫做過猶不及。
在無數人感嘆他大手筆,在其他皇子嫉妒得眼睛都紅了的時候,有那麼些臣子,面上明顯就不對了,更別說那些面上不顯的。
恆王小心翼翼的覷了自家父皇一眼,沒看出什麼,而且在之前也未曾開口,他一時間也有些把不準,猶豫著這第二件壽禮還要不要呈上來,不過,之前就有很多人知道他準備了兩件,這臨時的撤掉一件,顯然是不行,不過,這第二件倒也並不出格,應該也無所謂。
這第二件壽禮,置放在長長的錦盒中。
開啟來,是一幅畫,不過有玉觀音做鋪墊,倒是沒人輕易下定論。
恆王著人將畫開啟,此畫足有丈餘寬,近兩丈長。
“皇祖母,此畫名為錦繡山……”河。一邊說話一邊轉身的恆王,直接將最後一個字卡在了喉嚨中,臉上的血色都退去不少,腦中空白了片刻,才急急忙忙的轉身,“皇祖母,父皇……”
太后勾起笑,“錦繡山河嗎?這名字倒是名副其實了,不過呢,哀家要這東西來做甚,皇上收著吧。”看上去似乎沒太在意的樣子。
宣仁帝也笑著點點頭,“既如此,朕就不客氣了。”揮揮手,然伺候在側的去收起來。
恆王嘴唇囁嚅,不太清楚自家父皇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覺的握緊,畫怎麼會被換了呢?現在這一副,與其說是話,不如說是祈朝的輿圖,寇氏讓畫匠用別樣的方法作出,參照了很多的輿圖,甚至是利用萬寶閣的人脈,暗中遣人的去了不少地上,花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得出了最後的成品,可以說是相當的震撼人心,原本,恆王是計劃在宣仁帝后年五十大壽拿出來的,準備給太后的壽禮的確也是“錦繡山河”,只不過那是一副日出山景色,也是大氣磅礴的一幅畫作,到底是那裡出了問題?
對他們這些孫輩來說,討好太后的本質目的也就是討好他們父皇,可這“輿圖”一出,隱晦的東西,卻被擺在了明面上,別說是泰安後太后了,很大可能還會惱了。
不僅如此,如果能討好了父皇,就算是太后惱了,那也無所謂,但是,這輿圖太震撼人心,難免不會讓人多想,如果父皇懷疑他覬覦皇位……雖然,他們兄弟,大概就沒有不想要皇位的,但是,私下下是一回事,做得太明顯就是另外一回事。按照他的計劃,在獻上這“輿圖”之前,還需要做一些鋪墊,讓這輿圖的出現更為合理化,不會引起父皇的猜忌,現在簡直是……
恆王心中越想越慌,本來就熱,這一下,汗水更是止不住。
“恆王著實有心了,該賞,重重的賞,皇上你說呢?”
宣仁帝頷首,“確實該重賞,這‘錦繡山河’既然歸了朕,這賞賜,朕也添一份。”
這會兒,恆王可不敢再謙虛拉踩誰,急忙的接了,謝了賞賜,退下了。
原本還嫉妒的兄弟們,說著“皇兄(皇弟)好大的手筆,兄弟們自愧不如”,神情中卻帶著幸災樂禍,先是出盡風頭,隨後就自捅婁子,這種樂子,上哪兒去找啊,哈哈……
因為位置的關係,最下面的人自然是看不見,然而,中間這一臺的重臣們,可是都看在眼中,那些支援恆王的,一個個臉色發黑,腦中暈眩。
先前的玉觀音已經有些過了,恆王也不是個蠢的,而且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原本準備的必然不是這畫,所以說,他其實是被人給算計了?
然而現在這場合,可不是恆王能做什麼的時候,在他看來,也是自己被算計了,而最可能的就是這群兄弟,眼神如刀將他們掃過,不過,年長的這些個,就沒幾個畏懼他,那嘲諷的深色反而越盛,恆王憤恨的坐下,儘可能的控制情緒。
這樣一個插曲,並未嫌棄多大影響,至少這會兒如此,後面的壽禮繼續獻上。
他們的壽禮相比恆王,就遜色太多了,不過,這會兒卻沒人在意了,更何況,恆王后面的每一個人,沒一件壽禮,那都得了一個“好”字,都得了賞賜,哪怕是後面未曾封王開府的皇子,都沒有一個例外。
尚未出閣的公主,倒是沒在這場合獻壽禮,倒是那些出嫁的公主,或是由自己丈夫,或是兒子給獻上壽禮,到是都中規中矩。
要說奇特又寒酸的,必然是小公爺範無過無疑了。
範小公爺就拎著一個籃子,上面隨意的蓋著一塊布,就那麼大大咧咧的拎上去了。
或許是看上去實在是太磕磣,都不由得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
範無過也沒瞞著,直接給掀開了,那就一盤子的白麵壽桃,尖兒上染了點紅,看上去還不怎麼美觀漂亮。也沒經過皇上太后的允許,就自己拎著籃子三步做兩步的上去,擱在太后面前,狎相比其他人,他真的是非常的大膽,非常的不講究。
“你這壽桃,有什麼講究?”宣仁帝率先開口問道,這第一反應不是嫌棄,而是好奇。
就憑這,就能知道範無過在宣仁帝心裡是個什麼地位,這才真的是讓多少人羨慕嫉妒恨的存在,可是沒辦法,這小霸王對上的時候慣會裝乖賣慘,對他們,卻是半點不客氣,要說這諸多的皇子中,跟他關係最親近的大概也就眼盲的端王了。
太后眼中也透著好奇。
“要說這講究吧,大概就是臣親自做的。”
“你做的?親手?”這還真就意外了。
“可不,”範小公爺嘚瑟挺了挺胸,“臣可是學了好久的,從揉麵到製作到最後上屜,下人也就幫忙少了火,臣一大早起來,做了老大一鍋,挑挑揀揀的,選了這幾個還算能見人的。——太后我跟你說,可辛苦了,您瞧瞧,我手都燙傷了。”委屈兮兮的伸出手。
“給哀家瞧瞧?”太后拉過他的手,“哎喲,果真傷著了,以後可別做了,我們無過有這份小孝心就足夠了。”太后瞧著那是真心疼了。
“你外祖母說得不錯。”宣仁帝拿起筷子,“不過既然做了,叫朕也嚐嚐。”
都不用太監動手,範無過都幫忙給夾過去了,然後還夾了一個給太后。
這兩位祈朝最尊貴的人都嚐了,還很給面子的整個都吃了下去。
範小公爺眼巴巴的看著,小眼神帶著幾分希冀,等這兩位都說“不錯”,予以了肯定,立馬就得意的笑起來,“那是,必須不錯,也不看看是誰做的。”如果有尾巴的話,怕是都要翹上天了。
宣仁帝跟太后都笑起來,太后虛虛的點點他,“皮猴兒。”
宣仁帝瞧著他臉上的面紗,“今兒這又是怎麼的,弄成這樣?”
其實在一些比較重要的場合,範無過以往也是戴面具的,不過,那面積是半截的,只遮了鼻子跟嘴唇的一半,面具的顏色也比較貼近膚色,遠遠地的看上去,基本上都看不出異樣。
範無過的伸手摸摸了,“今兒不太方便戴面具,等一個多月,再給太后跟皇上一個大驚喜。”
“哦,那拭目以待了。”
範無過嘿嘿笑兩聲,“太后,臣是不是也該有賞啊?”
“你就幾個麵糰子,還要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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