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騙得那麼慘,而且是早有計劃跟打算,魏世子還真是不錯呢。”小草嘴角依舊彎彎,只是眼神涼涼。“現在,不想跟我說點什麼嗎?”
說什麼?狡辯?否認?雖然說,欺騙她並非他的本意,但是,那些事情的的確確是做了的,“萱兒,我真錯了,我保證再沒有下次,日後你說什麼是什麼。”
“我說什麼是什麼?”小草咂摸了一下這句話,“亭裕,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魏亭裕覺得這裡面有坑,但還是毫不猶豫的點頭。
小草沒再說什麼,這事兒好像就這麼翻篇了,只不過魏世子總覺得沒這麼輕鬆。
外面還差些時間才會黑透,小草將木輪椅推過來,只是這一上手,才發現,這重量貌似有點不太對,看起來似乎也只是比較尋常的木頭,怎麼會這麼重?不由得打量起來。
“萱兒小心些,這輪椅是特意打造的,裡面裝了很多暗器。”魏亭裕半點沒隱瞞。
小草瞭然,如此也就難怪了,如此心裡也就沒那麼多好奇了,在她看來,亭裕做的是“高危工作”,又行動不便,有這麼一張輪椅輔助,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小草準備帶著魏亭裕出去溜一圈,將輪椅放好了,二話不說將魏亭裕給抱起來。
突如其來的,魏亭裕被驚得不輕,“萱兒——”
小草安靜看他,“怎麼?”公主抱,雖然看上去可能不太協調,卻也絕對穩穩的。他一個估計能有一米八的大男人,體重卻不超過一百斤,小草面上不顯,心裡邊卻……
他一個大男人,被妻子這麼抱著,再持重,面色也漲紅了幾分,更何況,在說話的時候,小草還沒將他放下,看著小草淡然的神情,魏世子也反應過來,這是萱兒對他的“報復”,這種方式,非但不過激,甚至可以說非常的“溫柔體貼”,只是對於大男人來說,就相當的“傷自尊”了,為了讓自己媳婦兒消氣,魏世子倒是不介意適當的“不要臉”一點,示弱什麼的,更是無所謂,但是被動的如此這般,實在是太破廉恥了。
“萱兒,其實,我只是行動不便,傷了一條腿而已,這種事,完全可以自己來。”魏亭裕帶著幾分小心的跟小草商量道。
“手好好的,不好沒力氣吃飯,所以就不要逞強了啊,乖。”
搬石頭砸了自己腳的魏世子明白,萱兒這是鐵了心了,不配合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有更嚴重的後果,行,是他做錯事在先,還讓萱兒給逮著了,所以,現在不管是什麼,認命吧。
小草眼中閃過不明顯的笑意,她是真的很記仇的,這才剛開始,才哪兒跟哪兒呢。
小草將他放在輪椅上,腿上蓋上薄毯,然後推著出去,門外隨時有人,將輪椅抬出去倒也方便,當然,也因為這樣,小草覺得,這輪椅很有再改造的必要。
天空還有些微亮,尤其是偏西的位置,而今日是十五,月亮已經跟著出來了。因為這地方靠山靠水,因此,暑氣散得比較快,再說本來離最熱的時候也還尚早,還帶著一點涼風,因此,這會兒感覺還挺愜意的,不僅僅是魏亭裕的心感覺到了寧靜,小草亦是如此。
不管怎麼說,三年前魏亭裕詐死脫身,小草以為他是被迫害,因為,心裡有一個結,原本,想要查清楚真相,事實上,內心深處或許還想著要給他報仇,而如今,知道這一切都是誤會,其他情緒且不論,至少,心裡的結是打開了的。
曾經生活了七年的地方,稍稍適應一下,陌生感就退去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過去,那時候是真的安寧無憂。
小草讓人搬來一條小凳,坐在魏亭裕身邊,趴在輪椅的扶手上,伸出一隻手握住他的手,魏亭裕瘦得厲害,偏生臉上還好,這手相對身上也還好,所以,不看身上,真的很難想象這具身軀多瘦弱,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帶著不健康的蒼白,而且,這手的一根手指還有些變形。
“這手指,也是腿傷到那回一起傷的?”
“嗯。”魏亭裕輕輕的應了一聲,手指倒是不疼,變形也並不嚴重。
小草面上不顯,然而,她終究只是有七情六慾的凡人,造成他今日局面的罪魁禍首,小草是實打實的恨上了,曾經若有似無的有想要報仇的想法,現在,這想打沒有打消,反而徹底的明晰了,如果她能保住亭裕的命也就罷了,畢竟,就算是延長了壽數,也需要長期的照顧,她沒那麼多時間花費在其他人身上,即便如此,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而如果亭裕真有個萬一,她勢必要讓罪魁禍首給他陪葬!
小草眼中閃過一瞬間的陰狠。
魏亭裕握著小草的手,這其實是三年前常做的,只是現在的感覺不太一樣,是因為萱兒在這三年裡,徹底長大了,手都長了一些,也因為,他的手,顯得很無力,就仿若他想要活下去,想要跟命運抗爭一樣的無力。
“在皇城的三年時間裡,你是不是有在我周圍出現過?是不是也幫我在暗中處理了一些麻煩?也阻攔了我踏入高門的路?”
有時候其實只是一種感覺,來得有點莫名其妙,那時候或許沒去深想過,現在大概是明白那時候的感覺由來;而且,她一直都覺得自己順風順水,最初在皇城站穩腳跟也顯得很容易,現在想來,對於一個孤身女子來說,的確是“太好運”;後來,她的名氣明明是很不錯的,可是,低品級的官員家的門檻都少有踏入,原本,小草也只是以為,是當下的背景,世人對醫女下意識的輕視,而願意讓她看病的百姓,只是因為無奈之舉,那些官員家中,即便是品級不高,也有找尋大夫的門路,現在看來,有那樣的因素,卻並非全部。
魏亭裕同樣輕輕的應了一聲。
小草輕笑一聲,帶著點無奈,“你還真是煞費苦心。”
一面保護她,一面又阻攔她,前者不必說,這後者嘛,想當然的,她一旦叩開了高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接觸到他,可不就要防範於未然嘛。
魏亭裕輕輕的捏了捏她的手,不言。
“如果我沒回到聞人家,你原本有什麼打算?”對於這一點,小草還真蠻好奇的。
“平陽侯府的事情,我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後收網了。只想將家產留給你,其餘的都給我陪葬好了。”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小草抬頭看他,“你真這麼做,我不就知道了?”
魏亭裕低頭看她,“所以說,我其實很自私,便是死了,也想讓你記我一輩子。不過你突然回了聞人家,有了家人,有了庇護,終究不忍心你再傷懷一次,不忍你讓一個死人困一輩子,所以就改了主意,原本準備給你的東西,可以迂迴一點,畢竟你娘很有錢,經她手,你也不會懷疑。”說道最後,竟是帶上了三分笑意。
“計劃得這麼好,你還跑到聞人家去幹什麼?去了就算了,還偏生留下那樣天價的鐲子。”
“情難自禁。”至於鐲子,魏亭裕心裡,未嘗沒有抱著些讓她發現的“陰暗心思”。——這人他就是這麼矛盾。
“魏世子啊,你要知道,因為你在我家的‘無禮行為’,我娘嘴上說不跟小輩兒計較,你不到她面前,她是真不會計較,可若是到了她面前,還是她女婿的身份,你說她會怎麼樣?”
魏亭裕一僵,僅僅只是想一想,大概就能知道,自己大概會死得很慘,僅僅是“失禮”就算了,欺騙她女兒,讓她女兒傷心難過,這才是頭等大罪。
不僅僅是那位岳母,還是聞人家的其他人,或許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不會對他動手,但是其他方面嘛,那就要呵呵了,怎麼看都是“前路灰暗”啊。
“萱兒是要將我帶回去見他們?”魏亭裕略有些遲疑的說道。
“所以,魏世子這意思是,不想光明正大的上門提親,讓我沒名沒分的跟著你?”
她但凡開口叫他“魏世子”,魏亭裕就知道她有情緒了,“提親?”
“所以,你還真沒這個想法?”小草這下是真的冷了三個度。
“不是,”魏亭裕急忙否認,“萱兒,如果可以,我當然想風風光光的把你娶進門,可是,我的身體狀況……到時候……平陽侯府那不是個好地方,我更不想你孤寂一生。”
“你魏世子如果不是薛亭裕,你認為我會再嫁嗎?你就算真死了,你早早的不就算計好了嗎,還擔心你死了我會吃虧?不過這麼說起來,按你原本的計劃,我一個孤女能守得住那潑天的財富?”有能力守護的財富,才能享受,沒能力那就只是催命符。
“我跟皇上提過請求。”
小草面色一變,“所以,你隱在開平衛後面,為皇上辦差,究其原因,其實是因為我?”
魏亭裕沉默不語,也就等同預設的了。
小草嘴唇動了動,沒開口,然後又慢慢的將頭靠在扶手上的胳膊上。過了片刻小草才輕聲開口,“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日日都需要花費不少時間治療,沒名沒分的,天天往你跟前跑,終歸是不行的,所以,沒什麼好說的,回去後,你就找媒人上聞人家提親,這事兒沒得商量,我說了算。反正我沒打算再嫁,你真死了,我回聞人家就是了,家裡人不會嫌棄我的。”
魏亭裕久久不言,顯然內心也在掙扎,可是,萱兒要真犟起來,就不會聽勸,如果他不作為,她指不定就光明正大的往他跟前來,到時候,好好的三品大員的嫡女,倒貼他一個短命鬼廢物,名聲還要不要了?魏亭裕輕輕的順了順小草的又發,“好。”
別無選擇,更沒法忽略心中去雀躍。
小草再抬頭的時候,面上輕鬆起來,“別得了便宜好賣乖。來之前去定北郡王府,定北王親口跟我求親了,我明告訴他,我嫁過人,他也不嫌棄,所以呢,我就算是長於市井,是個醫女,嫁過人,還是‘老姑娘’,也不愁嫁。”
魏亭裕瞬間翻了醋罈子,臉色陰鬱,“你救了他整個定北郡王府,他自己也不過是個鰥夫,如今也不過是空有爵位,無權無勢的,他敢嫌棄你?”魏亭裕越發覺得,果真該給他捏造點罪名,直接弄死他才是,“也不看看自己的情況,還敢當面的求親?!”
這樣的魏亭裕,小草是從未見過的,卻無聲的勾起嘴角,心裡明明介意得要死,還裝大度,讓她日後另嫁。“我覺得其實還好啊,定北王雖然是鰥夫,但是妻子好啊,潔身自好,身邊沒亂七八糟的人,乾乾淨淨,無權無勢也沒什麼不好,畢竟原本定北郡王府就烈火烹油,如今不是更安全,家裡人口更是簡單,不管是老太妃還是長寧郡主,都是好相處的人,怎麼看,都是很好的婆家選擇,本來吧,如果確定魏世子不是你,我就還想著答應下來呢。”
魏亭裕原本就不是什麼內心健康向上的美少年,雖然那幾年因為小草的原因,過得很不錯,沒有半點陰鬱,但是,並不代表他心中的陰暗就消失了,後面這三年,那些負面的東西可是就徹底的激發出來了,從他做的事情,就能窺探一二,這會兒,情緒控制不住,整個人都陰鬱又帶著濃濃的煞氣,甚是駭人。“不準,你是我的,不論生死都是我的!”
小草不由得怔愣,所以,這應該才是亭裕內心最真實的樣子?!
因為小草的眼神,魏亭裕才驚覺自己失態,急忙將情緒收斂起來,單手掩面,將臉側開,因為急於掩飾,看上去又幾分狼狽,心中又染上了恐懼。
小草回過神,伸手拉住他的手,“所以,亭裕不要說什麼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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