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也算是襄國公府運氣好,太后千秋,七十整壽,千翁千媼宴都出來了,大赦天下是一定的,當然,運氣好的,也不僅僅是襄國公府。
不過,對於某些人來說,可半點不會覺得運氣好,他們眼裡看到的,只是襄國公府的傾塌,昔日的榮光不復存在,他們高高在上,到跌入塵埃,他們眾星捧月,到被人奚落嘲諷,他們錦衣玉食,到吃糠咽菜,落差太大,興許有人根本就無法接受,直接瘋了死了。
而那些雖然不會被襄國公府牽連到,但是需要襄國公府做依靠的,大概也是一樣哭天搶地。
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沒用”了的襄國公及其子,是死了還是流放,又有什麼區別。
這些事情還沒發生,不過魏亭裕也已經料定了結局。
事實上,也的確,那些證據被帶回去之後,梁明已經被丟到一邊了,就算是他在牢中高喊著自己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之前因為擔心牽扯到黎若水,捱了嚴刑,可都不肯說出話本子的來歷——也沒人搭理他,畢竟一句話的“謀逆”,跟證據確鑿的殘殺百姓冒領軍功,以及趁機劫掠中飽私囊,性質上是完全不同的。
前者的話,宣仁帝頂多就是生氣皇權被挑釁,襄國公府是什麼情況,他心中基本上還是有數的,說謀逆,有不軌之心,他都不信,不過該懲處的還是要懲處,如果輕拿輕放,其他人效仿為之,輕視了皇權,時不時都出來蹦躂一下,那麼威嚴何在。
最後襄國公可能被降爵,而不是薅奪,梁明不會逃脫罪責,他的父親也會受到牽連,其他的人,所受的影響不會太大。——要如何做,宣仁帝差不多就考慮好了。
而後者的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宣仁帝看了之後,雷霆震怒,那臉色陰沉得,近前的人大氣不敢喘,他一向仁愛百姓,民間出現了災情,一向都是他最為重視的事情,在這般情況下,他的臣子,居然敢幹出滅絕人性喪心病狂的事情來,甭管多大的功勞,甭管祖上如何,都決不輕饒!
“審,立即審,嚴審!”
佳節的好心情,徹底沒了,往年偶爾還會出宮與民同樂,或者設宴款待群臣,此番是什麼都沒了,索性,該賞的東西,在昨日就賞下去了,不然,沒有賞賜就等同於“少了恩寵”,襄國公府該被很多人記恨了。
於是,這才開始了真正的三司會審,不論刑部尚書,還是大理寺卿,不參與這件事的人,都出現了,當襄國公被從牢房中押解出來,見到那場面,心裡一咯噔,完了!
這時候,探監出來的黎若水,還是思考著怎麼進入襄國公府,襄國公府被封鎖,準進不準出,針對的是府裡的人,進去也是不被允許的。
想了半天沒什麼頭緒,就準備過去看看,能不能見機行事,然而,原本只是幾個門被人把守的襄國公府,被徹底的圍了起來,之前還能出門採買的下人,都被轟了回去,外面的人有一點點靠近的趨勢,立即就會被盯上,黎若水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心臟卻砰砰砰的狂跳,慌亂得不行,怎麼回事,這不過短短時間,就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黎若水想到外祖父提到的書房,難不成是跟那個有關?
想到這個可能,催促著車伕快走,趕快離開,哪還想著幫忙,是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
知道這件事的,還只是少數人,自然就不影響他們高高興興的過節。
整個聞人家,除了依舊被禁足的聞人湘,餘下的全部出動,包括聞人老夫人,這真的是很難得了,對於大房的人來說,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少了聞人旭他們四個人。
不過這也沒有太大的妨礙。
端午嘛,這賽龍舟肯定是最不可少的節目了。
偌大的天水湖,被分成了無數個區域,不僅僅是達官貴人們各家都拿出了龍舟,普通的官員,乃至是商戶,普通百姓,都能各自的組織龍舟賽,這也是宣仁帝登基之後才有的,要知道,在以前,天水湖賽龍舟,完全就只是上層人士的節目,別說是商人跟百姓,便是普通官員都只能看一看,湊湊熱鬧。
因為宣仁帝貫徹“與民同樂”的宗旨,畫出區域讓百姓們也參與其中,沒有錢做龍舟?沒關係,他出錢,將整個皇城也劃分區域,每個區域都有龍舟,當然也可以自己湊錢一起做,區域與區域之間進行比賽,贏了的還有朝廷給設定的彩頭。
不僅如此,普通人阻止的賽事,上層人士也可以觀看,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因為某家的公子看得盡興,一下子給出了大筆的賞錢。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還有什麼比這“刺激”更大的呢?
以至於使得民間的賽事越發的精彩,人人都卯足了勁兒,不僅僅是想要奪得第一,還玩出了各種花樣,只為吸引更多的目光。——若是被貴人看順眼了,就算比賽最後一名,說不得最後的收入卻是最豐厚的。
也好在,小區域之上,還劃分出了大區域,而劃分的大區域,基本上是按照“外四城”與“內四城”來的,每個大區域之間決勝出前三,這是固定的朝廷給的獎賞,而八個第一還將再次比賽,拿到前三的,獎賞更是直接翻了十倍。
小草早就知道皇城端午非常的熱鬧,前頭兩年倒是也想來看看,不過,實在是人山人海,瞧著就讓人望而卻步,她又是獨自一人,因此最後選擇了離開。
今年就不同了,即便是特權人士很多,但是,誰讓地域夠大,這個地方沒有最佳位置,另外的地方總能有最佳視線區域。
整個周群山,臨近天水湖這一邊,那也是各處的站滿了人,所以說,諸多的人工雕琢過的痕跡,還有相對別處密集很多的各色亭子,真不是浪費錢財人力。
小草真切的感受到了這份熱鬧氛圍,雖然小範圍裡依舊是階層分明,但是整個大環境,階層似乎是被模糊了,走到哪兒是,似乎都是山呼海嘯的歡呼聲。
前世種花大國,人口不要太多,節假日的旅遊區,那是人頭攢動,擦肩接踵,現在肯定是沒那麼誇張,但卻是真有那麼些熟悉懷念的味道。
所以這一整日的,小草都玩得很盡興,哪怕是龍舟賽事已經結束,也阻擋不了她觀看甚至是參與其他活動的熱情,然後,不僅是聞人瀅,還有聞人家的其他兄弟姐妹,都見識了小草堪稱恐怖的體力,其他人都累癱了,她身邊的人是換了一波又一波,她都還是神采奕奕的,即便幾年熱得相對晚一些,一個個身上也早就見汗,唯獨小草依舊清清爽爽……
她難得有這麼大的玩性,自然也就由得她痛痛快快的玩兒,不過因為今天人多,如果身邊沒人擔心會不安全,如果只是下人跟著,也不像話,才讓其他兄弟姐妹陪同,他們倒是也沒什麼不樂意,就是真的好累啊!
大家都沒說什麼呢,葛氏看著兒子泛紅的臉,就有意見了,“一個好好的姑娘家,怎麼就那麼瘋那麼野,知不知道貞靜二字怎麼寫?前在外面就算了,現在還是沒點分寸……”
興許是因為上回的事情,儘管不算是完全的撕破臉皮,但是,葛氏也不像以前一樣,多少都會收斂著些,大概在她看來,不管如何,該自己的,韓氏必須給她,而就算自己對她恭敬太好,她也不會多給自己好處,如此,又為什麼非要低三下四。
“萱丫頭如何,輪到你一個當嬸孃的來管,不想待著就回去,沒人非要留你。”老夫人輕輕的掃了她一眼,不鹹不淡的開口。
如果是別人,葛氏或許還敢回嘴,但面對老夫人,她就只能乖乖的閉嘴。
其他因為葛氏的話而生惱的人,老夫人開口,就沒再說什麼,不過那看著葛氏的眼神,分明帶著幾分不善,尤其是韓氏,在這五月的天裡,都帶著幾分涼意。
他們這會兒暫時在觀音寺裡落腳,這都大下午了還沒回去的人,已經是少數,所以這裡基本上沒其他的人,以聞人泰伯為首的男子在另外一邊,聞人泰伯正跟自己的五弟下棋打發時間,弟妹是女子,他一個當大伯的,自然不好說什麼,只是看了他四弟聞人季歷一眼。
聞人季歷也幾乎是同時看向聞人泰伯,不過一眼,就快速的移開目光,心中暗惱,葛氏那個蠢貨,自己犯蠢就算了,還帶累他,不鹹不淡的混著,依附兄長過日子,如果哪天惱了,直接將他們給分出去,他們還能有什麼好日子。
別說什麼父母在不分家,當初父親過世,母親就提出的分家,因為長兄沒答應,所以才一直住在一個屋簷下,只不過這事兒,就他們兄弟幾個以及大嫂知道罷了。
相比較而言,聞人家的五爺,三十幾歲的人了,看上去卻有點吊兒郎當的沒正行,手上捻著棋子,四下掃了一眼,然後笑了,就像是在看什麼樂子似的,就像個遊離在這大家庭之外的人
四房的孩子最多,葛氏卻只得一個兒子,這位少爺行七,比起他爹的風流花心,她孃的刻薄短視,這孩子,其實挺單純善良,雖然今天累,但是,他其實也玩得很痛快。畢竟,他娘就他一個孩子,對他管得很嚴,平日就算從書院裡回來,也多數時間依舊被關在房裡讀書。
因此,聽她孃的話,多少有點尷尬,可是這麼多人,他也不好說什麼。
家裡面的人都很好的,四姐姐也很好的,為什麼他娘就是……在心裡無奈的嘆口氣。
這段小插曲之後,小草倒是沒多久就回來了,聞人瀅作為關係最好的妹妹,這是第二次“捨身陪姐姐”了,不過基本上是掛在小草身上上來的。
小草捏捏她臉,“讓你別跟著的,非不信。”
聞人瀅攤在她身上不想說話,小草不知道眾人都在等她,只是見大家都在,以為他們都是各自玩了,只是比她早一步彙集,依舊有點不好意思,“瞧著我們是最後回來的,久等了。”
葛氏張口就要說什麼,韓氏很有先見之明的一個冷眼掃過去,已經明顯的寫著不善了,葛氏到底還是犯悚,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韓氏看向自家閨女的時候,帶上了慈愛笑,“也沒多久,正好歇歇。萱兒你們也休息會兒,差不多了我們就回去了。”
小草點點頭,“好。”
小草去更了衣,她也不需要如何休息,所以,停留了大概也就小一刻鐘就收整收整準備回家了。回去的路上,依舊說說笑笑,使得聞人瀅有一種自家四姐姐果然更喜歡外面的無拘無束。
不過回到家之後,就有些笑不出來了,因為下人稟報說,他們家的六姑娘聞人湘,在眾人出門之後,也跟著出了門,因為讓丫鬟幫忙,看門的婆子根本就沒來得及阻攔,而且,她一個大家閨秀,身邊就帶了一個丫鬟。
另外一個幫她攔著門房婆子的丫鬟,跪在眾人面前,身體忍不住發顫,“姑娘說,最多一個時辰她就會回來的,可是,可是現在……”
一個時辰?如果真的是他們前腳走,她後腳就出門,這都快四個時辰了。
“她幹什麼去了?”身為嫡母,張氏黑著臉厲聲問道。
“姑娘說,去找未來姑爺。”
帶著個丫鬟偷偷摸摸的去找未婚夫?先不說這是不是一個大家閨秀該做的事情,整個聞人家,誰不知道,她其實對她的未婚夫很不滿,就算是有正大光明見面說話的機會,她都顯得很敷衍,獨自去找的未婚夫?騙鬼呢!
“派人去找找,莫聲張,”韓氏開口,略微頓了頓,“先去打聽一下章承恩公府的動向。”
事實上,韓氏指的是章俊良這個人,說得委婉點而已,也沒給聞人湘留臉面了。
聞人湘跟章俊良勾搭的事情,聞人家知道的人其實不多,只知道她是犯了錯被禁足,現在,他們似乎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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