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錦程何曾被魏亭裕這麼無視過,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一把抓住輪椅扶手,轉了一下,而文新居然適時的鬆了一下,讓他得逞。魏錦程雙手撐在扶手上,彎著腰,以一種壓迫的姿勢居高臨下地看著魏亭裕,“大哥瞧著怎麼是越活越回去了,最基本的禮節都給忘了,若是讓父親知道了怕是會不高興。”
以前,有些事情魏亭裕還未曾掌握主動權,所以他避讓魏錦程,以至於讓魏錦程以為他是怕了他,尤其是上次,他算計魏亭裕“輕易”得逞,儘管最後真正吃大虧的是他自己,他也覺得是魏亭裕走了狗屎運,讓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乞丐女給救。
——說起這個,魏錦程就要發瘋,讓他傷重還丟盡了臉面,每每回想起來都是恥辱與恐懼交加,偏偏費盡了心力,還找不到那個乞丐女,就跟憑空消失了一般。
而在這個平陽侯府,始終都是他魏錦程佔據著絕對上風。
在外面,魏錦程會裝模作樣,彰顯他的風度,彰顯他對兄長的尊敬,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在家裡可就沒那麼多顧忌了,他就算做了什麼,其他人看見了也當沒看見。
魏亭裕緩慢的抬起頭,與魏錦程的視線距離,不過一掌之遙。那眼神不是以往的沉靜也不是漠然,黑沉沉的,像那深不見底的幽潭,表面看似寧靜,卻無端地讓人感覺在那平靜的水面下藏著非常危險可怕的東西,隨時都可能破水而出,將幽潭邊上的一切,拖入水中,任你如何掙扎,都再也爬不起來。
魏錦程僵住了身體,卻像是被那可怕的東西死死的盯住了,一點點的動靜,就可能引來它的攻擊,然後將他撕得粉碎。
“二爺……”
跟隨的侍從之一疑惑的喊了一聲,魏錦程驚醒過來,然後猛然地後退,撞到侍從身上,若不是被其他人及時扶住,兩個人怕是要一起摔倒。
居然被魏亭裕一個眼神給嚇到這個認知,讓魏錦程非常的惱火,咬牙切齒地盯著魏亭裕,“來人,將這個撞到爺的木輪椅拖到柴房去,劈了燒了,這麼個不好使的東西,怎麼能給大哥用呢?還是早些讓它去柴房發揮最後的價值才是。”
跟隨的幾個侍從,相互的看了看,他們是當下人的,自然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至於眼神中那隱秘的興奮……
“文新,打斷他們的手腳,然後派人看著,三日內不準給吃喝,不準請大夫,誰敢違背同等下場。”魏亭裕語氣淡淡,但是裡面所透露出的狠辣,讓人聽了就膽寒。
“唯。”文新應了一聲,然後身形靈活的繞道前面,抓住撲上來的人,逮著胳膊一擰,同時狠狠的兩腳下去,伴隨著慘叫聲,文新已經將手中的人一把丟開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將魏錦程他們都給嚇住了,在怔愣的短暫時間,又有另外一個侍從被文新抓住,立即步入後塵。
手腳,慘嚎,魏錦程想到了自己上回受傷,立即覺得四肢的關節都跟著痛了起來,一個沒站穩就跪倒在地上,整個人都跟著哆嗦起來。
顯然,因為上次的事情太過深刻了,這都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的神經痛,只要碰到類似的事,觸發了當時的記憶,都不用別人做什麼,自己就能痛得死去活來。
魏亭裕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波動,雖然現在的情況也是他沒預料到的,這麼說起果然還是萱兒最厲害,一次教訓就能銘記終身。
魏亭裕控制著輪椅到了魏錦程邊上,身體前傾,伸手落到魏錦程後頸上,“你說,我能不能一塊一塊的卸了你的骨頭?”
魏錦程全身的汗毛都跟著炸了起來,那種源自於骨子裡的恐懼,可是手臂手指每一個關節都在痛,他抬起手來反抗都不能。
“魏亭裕,你,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魏錦程牙齒打顫的說道。
魏亭裕勾起嘴角,帶著幾分說不出的邪氣,這樣的他還真是從未見過,讓人懷疑他到底還是不是平陽侯府的世子。
“我對你做了什麼?我能對你做什麼?不一直都是你在算計我,想要弄死我嗎?你跟你那個姨娘對我下手多少回了,要不要我一一數給你聽聽?魏錦程,你那個爹難道沒有告訴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嗎?信不信,你以前加諸在我身上的東西,我能十倍奉還。”
魏亭裕收回手,然後拿了帕子,將手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彷彿剛才沾染了髒東西,然後帕子直接丟到魏錦程臉上,控制著輪椅離開了。
文新一對四,都輕易的解決的四個侍從,彈了一下衣服,快走幾步,追上了自家主子,推著木輪椅走,免得讓自家主子累著。
在場的自然不止他們雙方這幾個人,隔得比較遠的地方,還有不少看樂子的下人,這可都是魏錦程助長出來的風氣,可不就是為了在欺辱魏亭裕的時候,讓下人好好的圍觀圍觀。
下人也都習慣了,遇到這種事就會停下來,有時候甚至還會去拉其他人一起來,湊在一起各種議論,還帶著笑,侯府的嫡長子又能怎麼樣,活得還不如他們呢。
今日這場戲無疑依舊是好戲,跟以往截然不同,反轉的太快,怎麼,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一個個都跟嚇傻了一般,久久不能回神。
“都是死人嗎?還敢站著看爺笑話,都不想活了是不是?”隨著魏亭裕他們離開,魏錦程身上的疼痛減輕了一些,心裡有點恨得不行。
他以前刻意縱容下人養出來的歪風邪氣,這一次可是狠狠的看了他自己的笑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他都是快被石頭埋了。
同時心裡也疑惑,魏亭裕怎麼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在家裡竟敢對他動手,是誰給他的膽子?這以為他不敢直接弄死他?他那個賤人娘也還在後院呢。
驚醒的眾下人,不是立即上前幫忙,而是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確定自己不會被二少爺看到,直接腳底抹油溜了,而就在魏錦程視線範圍裡的人,可就沒那個膽子了,哆哆嗦嗦地上前幫忙。即便是如此,也沒人搭理那四個倒在地上哀嚎不斷的侍從。
以前的世子,就算他們當面有些不恭敬,他也不會如何,這也同樣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但是現在不同,魏亭裕之前突然發難,下手太狠,震懾力十足,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說到做到,一旦有人幫了這四個人,就會是跟他們一樣的下場。
誰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賭,這會兒他們也清晰的認識到,主子永遠都是主子,就算過得再不好,也不是他們這些人可以相提並論的,因為他哪怕不受寵,沒有權勢,要收拾他們這些沒有靠山的下人也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
瘋狂的回想以前在世子面前有沒有做過不該做的事情,或者說過什麼不該說的話,只希望他也沒有記住自己不會秋後算賬。
除了這個,他們還要擔心會被二少爺清算,他們這些人其實比誰都清楚,二少爺才是那個氣量狹小睚眥必報的人,他們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不知道二少爺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所以也不怪其他能溜的人全部都溜了。
想當然的,魏錦程的那位姨娘,很快就知道了訊息,急匆匆的趕過來,魏錦程已經被送回了他自己的院子,關節的疼痛雖然已經減輕了很多,可是興許是後遺症的原因,他的身體還有些難以自控的微微顫抖。
對於兒子的情況,這位周姨娘顯然也不是第一次見,之前那麼長時間沒恢復過來,好容易好得差不多了,居然又……這心裡邊自然是又痛又恨。
“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又變成這樣了?”又急又氣。
這痛起來看不出什麼毛病,吃藥也沒用,若不是實在沒必要,她這個當孃的都會以為兒子是裝的,實在是太邪門了。
魏錦程不想說話,周姨娘自然也能從其他地方瞭解到事情詳情。
“魏亭裕,魏亭裕,是不是他施了什麼妖法?才讓你一撞見他又出現了問題?我不是跟你說過,讓你暫時歇了心思,不要跟他作對,不要靠近他,你為什麼不聽呢?”
“娘——魏亭裕為什麼變了這麼多?他哪來的底氣?”人自然是不可能換了一個,那就只能是另外的原因。早先就隱約發現,魏亭裕可能並非表面那麼簡單。
周姨娘聞言,臉上變得猙獰起來,“他拿住了你爹的把柄,一旦捅出來能讓你爹除爵的那種,他可不就抖起來了。”
魏錦程吃驚,他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
“那個賤種,表面慣會裝模作樣,一副無依無靠弱小可欺的模樣,背地裡卻不知道在做些什麼,竟有那麼大能耐陰著使壞,現在連你爹都不敢多說他一句,就怕他拼個魚死網破,拉著整個平陽侯府陪葬。早知今日,他出生的時候就該想辦法直接弄死他。”
“娘,你別說這些沒用的,他個短命鬼活不了多久,但就怕他垂死掙扎,拼命的報復。難道我們就要顧及著他手上的把柄,投鼠忌器,什麼也不能做?如果忍著有用倒是無所謂,就怕我們忍到他死了,他到最後還是要拿平陽侯府陪葬。”
周姨娘冷靜下來,“他比你還大些,因為身體不好,所以才準備遲一些說親好,可是現在你孩子都有了,可不能繼續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合該有個貼心可人妻子的照顧才對。”
魏錦程聞言,愣了一下,隨後眼神跟著亮起來,緩緩勾唇笑起來,“娘,你這麼為大哥著想,就怕他無福消受,等不到新娘子過門,人就沒了,人家姑娘是給他守望門寡呢,還是背個剋夫的名頭另外艱難的尋摸婚事?”
“怎麼能這麼說你大哥呢?咱們動作快些,興許還能留個後,咱們侯夫人想必也會很高興的。到時候記得對你嫂子好些。”周姨娘笑著,卻又積分詭譎之感。
“留後?我大哥他能生嗎?他院裡丫鬟的人數也是配齊了的,這一個個的可都還是姑娘打扮。如果真有嫂子,我這個當小叔的,自然會對她好。”
“可不能這麼說,也許是你大哥比較挑,看不上那些丫鬟出身的。”話雖如此,但是那眼中的惡意越發的明顯。“晚上我就跟你爹說,然後告訴夫人,讓她也高興高興。”
“行吧。——娘,我那幾個侍從呢?真就讓他們待在那裡,不管他們。”
“你大哥不良於行,性情陰鬱,易怒易躁,到底只是幾個下人,總不能你大哥發作他們,就跟你大哥生分了不是,就那樣吧,過後多給點錢,安撫安撫,你要用人,重新挑就是了。”
魏錦程無奈的嘆口氣,“只能如此了。”
魏亭裕不知道這對母子,居然想拿他的婚事做文章,至於往他身上潑汙水什麼,玩得不玩的東西,半點不稀奇,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後,他就將自己關在了書房裡。
魏亭裕身邊比較親近的那幾個,站在門外,有點擔憂的看著房門。
這會兒已經從文新口中知道今日所發生的事情,他們也納悶,主子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是文新真的太蠢,忽略了什麼東西?
可是不管蠢不蠢,就是得不到答案啊。至於說到之前的事情……
“文新,你是故意的吧,依照你身手,能讓那位自稱爺的二少爺攔了主子的輪椅?”
文新還是一副低眉斂目,老實人像,“世子爺不清醒,若是在夫人那裡做了什麼,等他理智回來了,指定就後悔了,二少爺不一樣,世子爺不管對他做了什麼,都不會後悔,二少爺既然自己送上來了,讓世子爺好好的發洩發洩,沒什麼不好。”
其他人看文新的眼神,頓時有點不一樣了,這感情還是個外憨內黑的?娘喂,以前怎麼完全沒看出來呢,這種人完全不防備,冷不防的捅你一刀,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越說越離譜,一個個小心肝怕怕的樣子。
文新難得的表情有點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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