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相逢的第一瞬間,腦子裡該想些什麼呢?
王龍七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看到那一張美豔的臉龐從視窗探下,他的眼前閃過了許多似曾相識的場景。
木棍、窗欞、美人、山峰、溪流、太陽、烏龜、帽子、菠菜、生菜、空心菜、油麥菜、……
那許多雜念,卻也無法掩蓋住那一股最原始的蠢蠢欲動。
剎那間他覺得自己八成是活不了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聽一聲暴喝:“呔!”
啪。
一記乾脆利落的手刀,重重落在了他的脖頸上。這一擊來的真是晴天霹靂、也似雷霆,快準穩都不重要,突出一個狠字。
王龍七捱了這一下,連一聲悶哼都沒有,半身一扭直接栽倒在地。
噗通。
這才顯露出他身後一個細長的影子,一身青色道袍,一張黧黑麵龐,唇角勾著邪魅的笑容。
那暢快的表情,彷彿在說“我看你小子不爽很久了”或者“真特麼解氣”之類的話。
“呼。”老杜豎起手刀,吹了一口氣,而後縮回袖中,臉上絲毫看不出剛剛做了什麼暴力的事情。
李楚對此的反應也是雲淡風輕。
“……”
但是樓上樓下都有人驚呆了。
閣樓上,紋香和小丫鬟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對眼下這一幕表示出了相當的驚詫。
剛剛找到接頭人……
才和他對視一眼,沒等來上一次完整的對視,他就被人打暈了?
這是為什麼?
但她們終究還是心裡有鬼,沒敢表現出太多內容,趕緊關上了窗子,充分符合一個目擊了兇案現場的普通百姓心理。
不止她們,前面引路的藥王鎮弟子也驚呆了……
那弟子看著老杜那副瀟灑的樣子,又看看地上的王龍七,再看看老杜,一臉驚疑。
老杜相當自然地將七少挎起來,聳肩道:“他已經命不久矣了。”
那藥王鎮弟子目光一動,弱弱說道:“是……被你打得快死嗎?”
“……”老杜沉默了一下,答道:“不是,我這是在救他。”
“哦。”
那藥王鎮弟子趕緊點點頭,也不知信沒信,轉過身快步就朝前方走去。
老杜看出他的誤會,繼續企圖解釋:“有些人見了美女就會死,你知道的吧?”
“呵。”
“……”
將幾個怪人引到了醫舍前,那弟子就不迭地離開了,像是害怕走得慢了一點,那惡狠狠的手刀就會落在自己脖子上。
不是寒王府那種級別的病人,倒也不值得郎羽官親自相迎,他就坐在醫舍中,正在整理一些記載著藥理的紙張。
見到暈倒的王龍七被挎進來,他稍稍抬眼一瞥,問道:“昏迷了?怎麼回事。”
“我打的。”老杜不無驕傲地說道。
“?”
郎羽官擱下手頭的東西,面露疑惑。
“是這樣……”老杜將王龍七放下,才展開講道:“這位小夥子體內被人種了三十二種天下奇毒,如今混合在一起,藥性一旦爆發就會頃刻斃命。懸壺山莊的醫生說只有長春叟才可能解此奇毒,才給他服下了冰靈散延命七日,送到了這裡。”
“懸壺山莊解不了?”郎羽官的眼神變了變。
又探了探王龍七的脈搏,看了看他的眼球和舌苔,最後用一根長長的銀針刺出他一滴血來。
那滴血已經是黑色的了。
血被他滴在一塊薄薄的玉片上,就聽刺啦一聲,那玉片竟瞬間被腐蝕透了,血液又落在桌子上,又穿出一個洞去。
“豁……”郎羽官小聲驚歎,“血裡全是毒……或者說,毒裡都快沒有血了。”
“是啊。”老杜頷首。
“他這種情況很複雜,恐怕要做一個很大的檢查才可以推斷出體內到底有哪些毒,而知曉毒藥的種類之後,究竟能不能解,尚且不知……”郎羽官面色凝重道。
“可否由長春叟老神醫親自為我朋友解毒?”李楚忽然問道。
“這……”郎羽官道:“我師尊眼下不太方便,如果他有空的話……”
“長春叟遭遇了什麼不測對嗎?”李楚道。
郎羽官一蹙眉,道:“還請不要胡亂揣測,我師尊神龍見首不見尾,常出去雲遊採藥,外出三五天是常事。”
李楚道:“我並無惡意,只是想要救我的朋友。懸壺山莊的小神醫也是我們的好朋友,他說懸壺翁前來尋找長春叟研究藥理,已經數月未歸。所以我此次前來,除了幫我這位朋友解毒,也是受了懸壺山莊所託,替他們尋找兩位老神醫。”
說著,老杜從揹包中掏出一枚造型古樸的木質令牌,郎羽官見此方才解去眼中陰翳,“果然是懸壺山莊的令牌?”
他又抬眼重新打量了幾下李楚,覺得此人似乎無氣息外漏,確實有些不凡。可是看上去太過年輕,又不太像什麼高人的樣子。
於是他說道:“我不知道懸壺山莊為何請你這樣一位少年過來,其實我們已經發動了幾位大能級別的高人,幫忙尋找我師傅。”
“因為……”感受他的質疑,李楚神情淡定,緩緩說道:“我很能打。”
……
“怎麼回事,山裡的接頭人怎麼被人如此粗暴地打暈了……”
寒王府九夫人、蚊香姑娘坐在閣樓上的房間裡,滿心疑惑。
“莫非是那兩個道士挾持了他?”丫鬟芳芳猜測道。
“總之……我要十分小心才行,看來不能輕易暴露身份了。要先弄清楚他們的來歷,再伺機而動。”紋香道。
頓了頓,她又說道:“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若說那老道士是壞人,倒也有可能。可那小道士……看著實在不像壞人啊……”
“夫人,你是不是忘了些什麼……”芳芳眨眨眼,說道:“咱們是反賊啊……好人抓我們,不也是很正常的嗎?”
“……”紋香沉默了一下,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想了想,她站起身道:“我的身份畢竟是寒王府九夫人,只要不暴露什麼,想必他們也不敢對我如何。藥王鎮裡的事情極可能事關重大,我們還是得去探探風頭。”
“好。”小丫鬟緊隨其後。
……
將老杜和王龍七都留在了外面,郎羽官帶著李楚來到了醫舍內部的一間淨室,應該是平常給病人檢查隱私處的地方,正好適合說些秘密。
“既然小道長是懸壺山莊請來的人,那我也應該講事情與你講一講,但還請小道長千萬為我藥王鎮保密,不要將此事洩露出去。”
“好。”李楚輕聲答應。
整理了一下措辭,郎羽官才開聲講道:“不知小道長可聽說過龍絕嶺?”
龍絕嶺……
李楚思忖了下,點了點頭。
龍絕嶺在河洛王朝很有名。
這龍絕嶺是上下跨過北地三府的一座巨大山嶺,其中峰巒交錯、密林廣袤,傳說是上古時期一條絕頂天龍的埋骨之所。
當然,河洛王朝的名山大川無數。龍絕嶺之所以在其中享有盛名,除了夠大之外,還是因為它夠邪門。
自古以來,龍絕嶺產出了無數的志怪傳說。導致即使是住在周圍的百姓,也不太敢入山砍柴打獵。偌大一座山脈,近乎人煙絕跡,這在河洛大地也是罕見。
“我師尊一生所收弟子不多,但這麼多年行醫下來,多少指點過的,也有那麼七八人。除了我們三個正式拜師的師兄弟是追隨在師尊身邊的,還有幾個在外的,也以師徒相稱。”
“此事的起因,就是我一位在龍絕嶺下行醫的師兄。”
“此人名叫陳行謹。”
“他常年在嶺下鄉間給附近百姓免費問診,頗有聲譽。因為名聲不錯,雖然沒有正式拜師,師尊還是將他視為弟子。年前的那一日,他突然從龍絕嶺中趕來,聲稱遇上了一樁前所未見的奇怪病症,來向師尊求教。”
“師尊見了他,就聽他講了一樁怪事。”
郎羽官悠悠說道。
“原來是一天晚上,陳行謹在家中正要安寢,忽然有人敲門。他開門一看,是四個穿著黑衣的漢子,抬著一頂小轎,請他上門瞧病。”
“我那師兄一向心繫病人,心道不知是什麼急症,也顧不上那些人面無表情,十分奇怪,便趕緊隨他們過去。”
“他坐在轎中,就覺得頗為奇怪。這轎子怎麼一路走著,都沒有半點顛簸?而且飄飄悠悠,就好似騰雲駕霧一般。”
“出於好奇,他就掀開窗簾一看,發現外面居然被一塊木板封死了!敲了敲,無人回應。他有些害怕,又掀開前方轎簾,發現又是一塊木板!這轎子前後左右都被木板封死,豈不成了棺材?”
“他怕得不行,趕緊連連敲打木板,仍舊沒有一聲回應。正當他越敲越很,就聽嘭的一聲!”
“轎子被放到地下了。”
“前面轎簾被人掀開,那面無表情的黑衣男子俯身對他說,到了。”
“可這轎簾前面明明是被木板封死的,怎麼又沒有一點痕跡了?我師兄心裡存著疑惑,但又不敢多問,就硬著頭皮下了轎子。”
“但見四周密林深深,生長的樹都得有幾丈高,一眼望不到邊。村莊附近哪裡會有那麼大的林子,分明是進了龍絕嶺啊!可正前方,卻又有一座極氣派的樓閣,雕樑畫棟,金碧輝煌。”
“龍絕嶺裡,又怎會有這般建築?”
“他隨人走進樓閣之中,就見盡是紅衣女僕與黑衣男僕,個個面無表情行走此間。將他引領到閣樓之上,見到了病人。”
“那病人是一個老嫗,看上去蒼顏白髮,瘦弱乾枯,少說有八九十歲年紀。可更奇怪的是,那病人居然又是一個孕婦!肚子碩大,我師兄醫術精深,自也一眼看得出她確實懷著胎兒,不是假的。”
“這根本有違常理,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可偏偏發生了!”
八九十歲的孕婦……
僅是想想那個畫面,李楚都覺得十分詭異。
“那孕婦似乎已說不出來話,還是一旁僕役,問我師兄可有方子解她的病。我師兄為她診脈之後發現,這孕婦似乎是中了一種巨兇的奇毒,七絕天煞!”
“七絕天煞?”李楚納悶了一下。
“小道長有所不知,這七絕天煞在天下奇毒裡,也算是大大有名。只是多數人聽聞其名,恐怕數百年也難得一見。因為此毒是必須在人體中生長,七七四十九天之內,就必會令人被煞氣侵體而死,此毒也會隨之消亡。除非是在上一任中毒者活著的四十九天內,將此毒再以某種離奇的手法傳給下一個人,那才能將此毒延續下去。也就是說,這毒幾乎必然是人為養出,而且手段極為喪盡天良。”
“我師兄替她診脈之中,還發現了另一件事情。就是這孕婦雖然形似枯槁,但她的年齡應該並不大……說不定只有十幾歲的年紀。之所以如此,似乎是被不知什麼邪法吸乾了她的壽命一般。再加之種了這等奇毒,簡直是人間慘劇。雖然當時場景十分詭異,但我師兄還是動了惻隱之心,覺得無論如何,都應該想辦法救她一救。”
“可他又不會解七絕天煞的奇毒,便開了一副藥替她穩住元氣,說回頭要來請教我師傅如何解毒,再來救治。”
“那些黑衣人也好說話,就又將我師兄送了回來。臨走時還約定好,七日之後再來接我師兄過去探診。雖然他沒有做任何的威脅,可我師兄無端覺得……若是自己不去,恐怕會遭遇大難。”
“他就趕緊來找我師尊求救。”
“我師尊聽聞此事,面色大變,我很少見過師尊因為一件事如此猶豫。他思忖良久,方才告知了我師兄七絕天煞的解法。不過說出解毒之法之後,他還特地提點。”
“只為病人解毒即可,萬萬不可收受他們的任何報酬!”
“我師兄在龍絕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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