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春天到秋天,從播下種子到辛勤耕耘,對於農民來說,收穫的那一刻是最幸福的。
而對於處於尾聲的戰場來說,收割勝利果實卻是喜悅著也焦慮著。
沒人願意在這樣的時候還需要犧牲,可如果足夠的小心謹慎就需要足夠的時間。
獨立營已經超乎完美的完成了戰前所佈置的任務,僅用不到兩個小時就徹底擊潰河谷中的近2000日軍,而後在天黑前一個多小時進入掃尾階段。
可遠在幾公里之外,還有一支兵力高達2000餘人的日軍主力在虎視眈眈,如果他們有所異動,唐刀將會不得不被迫放棄最後的搜尋率兵轉移,甚至為此不得不放棄河谷內外大量繳獲。
兩種截然不同的戰術選擇,其實已經不再由唐刀控制,而是將選擇權交到了國崎怔的手上。
而遠在數公里外的國崎怔早在1個小時前就感覺到了異常,山區再如何崎嶇難行,竹內雲山那廝已經走了快6個小時,就是爬也爬到了。
況且,就算是真的遇到什麼問題,導致行軍緩慢,而且野戰電臺訊號也不好,他手下不還是有通訊兵嗎?兩條腿跑不快,還不會騎馬?
絕不至於數個小時的時間,就像是徹底消失了一樣。
國崎怔憑軍人的直覺感覺到竹內雲山的步兵聯隊一定是有了什麼意外,最大的可能是和中國軍隊交上火了……
“該死的中國人,一定是企圖調虎離山營救被圍的這群中國人!”國崎怔在沉思片刻後卻是很自信的做出在戰後被評定為最愚蠢,幾乎沒有之一的判斷。
但處於國崎怔當時的處境,這或許也是最合理的判斷。
因為,沒人能相信2000餘日軍會被一支規模算不上有多大的中國軍隊擊敗並全殲。
號稱大日本帝國的‘鋼軍’不是沒有多少戰鬥力的重炮旅團,兩個步兵大隊的戰力足以和中國一個步兵旅對抗而不落下風,而這片山區的中國人最多也只有3000人,尚有近千人被國崎怔死死圍在青龍嶺村的孤嶺上。
所以,竹內雲山所屬最多也不過是被中國人用毀掉公路的方式攔住無法繼續前行,並且借用大山訊號盲區的緣故導致兩軍無法正常聯絡,最終造成錯覺讓他不得不調集兵力前去救援,從而使得被圍的中國人能有機會脫逃。
這就是國崎怔最終判定的理由。
無可反駁的充分。
國崎怔的主力大軍除了連續派出三支小分隊充當聯絡部隊向撈金坑一帶接近,並沒有多派出一兵一卒。
然後,國崎怔下達了全面總攻青龍嶺村的軍令。
天色已然漸暗,他雖然有2000餘大軍將青龍嶺村前後左右包圍了個嚴嚴實實,但山嶺終究是山嶺,周長近2000米,處於外圍的日軍包圍圈則更大,難免會有疏漏的地方。
若是讓中國人利用夜色潛下山嶺並偷偷溜走,哪怕只是幾個幾十個,也讓急於報復的國崎怔難以接受。
更重要的是,透過竹內雲山所部遇阻,國崎怔感受到了其餘中國人的‘焦急’。
敵之砒霜,吾之甘露!為避免夜長夢多,國崎怔也徹底失去了等待竹內雲山部的耐性,再度炮擊山嶺二十分鐘後,投入整整三個步兵中隊由東、南、西三面發起了進攻。
後方,更是有三個步兵中隊待命。
已經投入和即將投入作戰的日軍步兵達到千餘人,說不上傾力出擊,也算是使了大半力氣。
也就是說,當撈金坑的河谷之戰接近尾聲的當口,青龍嶺村那邊卻進入了白熱化的決戰時刻。
中日雙方徹底交換了角色。
只不過,冷鋒和佟易的兩個精銳步兵連及一群輜重兵們的境遇卻是比竹內雲山部要好的多了。
雖是孤軍困守,但早早做好準備的他們首先彈藥充足,不說145師師部把自己幾乎所有能拿得出的彈藥武裝到負責保衛運輸物資的警衛連身上,冷鋒的一連更是要什麼唐刀給什麼。
從67軍和43軍兩位大佬那邊弄過來的衝鋒槍和駁殼槍足足有一半份額都被一連給帶走了,光是衝鋒槍多沒用,子彈也足夠充足,只要有力氣背,有多少你背多少。
最誇張的一個上士班長,竟然一口氣背了400發衝鋒槍子彈外加8枚手榴彈。
用他的話說:這次就算要死,那死之前也要打個痛快,老子還從來沒有這麼奢侈過。
其實,他的真實意思各級長官們也明白,他這是替他的步兵班裡的弟兄們準備的。拿槍的人死了,但槍只要沒壞,就還有繼任者,他是給繼任者留足子彈。
正是抱著這樣的信念,這名個頭僅1.6米顯得有些瘦瘦小小的漢子,竟然揹著超過15公斤的負重翻山越嶺,遠超過了這個時代單兵負重的極限。
而像他這樣選擇的班長或是班副也不在少數,他們這些老兵可無比清楚一件事,防禦戰中如果彈藥不足,就只能拿人命去填。
相對於被日軍的槍彈打死,他們寧願累死。
充足的彈藥儲備和大量連射型火力的配置,讓決意攻山的日軍品嚐到了什麼叫痛苦。
山炮、步兵炮對擁有石頭寨牆和壕溝的中國士兵所造成的威脅比他們估計的還要更小,而中國人以逸待勞將他們放入100米區域再行射擊的方式卻是讓他們飽受煎熬。
哪怕是不露頭只用槍口對準下方大致區域的狂掃,往往就是好幾人慘呼著摔入灌木和石縫中為代價。
說白了,在這樣的作戰模式下,後方架著的超過20挺重機槍看著打的挺熱鬧,其實壓制力也有限,而他們曾經引以為傲的精準射擊,對於一直將頭埋在壕溝下面的中國軍人,更是蛋用沒有。
想攻上山,除非是熬到中國人的彈藥被消耗光,這不是偽命題,從邏輯上判斷,中國人是決計沒法長期維持這樣的火力強度的。
可關鍵是,他們有多少人命可以陪著中國人玩消耗?日軍前方的各級指揮官們痛苦的只想喊麻麻!
但又不能退兵,國崎怔越過步兵大隊長直接向三個步兵中隊長下令,在他沒有釋出撤退軍令的情況下,撤退者軍法從事。
不用親眼看國崎怔閣下那張鐵青的臉,幾個日軍大尉就知道,所謂軍法從事,基本就是丟把刀讓你剖腹。
隨著竹內雲山部遇阻,國崎怔閣下的耐心早已被消磨殆盡,此時的他,暴躁易怒,典型的更年期老男人。
三個方向的戰場就這樣陷入僵持,中國軍人消耗著大量攜帶的子彈,日本人消耗著生命。
這一點,倒是和河谷之戰頗有幾分類似。
不過,河谷這邊卻是因為國崎怔‘自信’的選擇,得以一直順利的將搜尋格斃日軍殘軍的作戰進行下去。
伏擊、擊潰戰用時近兩小時,搜尋格殺作戰也持續了幾近相似的時間。
冬日西沉,伴隨著最後一聲槍響,河谷內除了士兵們老戰友碰面互相問候的歡聲笑語,就再無其餘聲響。
近2000人一起行動,將河谷和河谷兩側的山體搜了兩遍,再無任何發現。
沒有哀嚎聲打擾獨立營官兵們的歡暢,所有日軍都成了死人!
一具具屍體被從草稞裡石頭背後抬出來丟在河谷的石灘上,莊師散帶著一個步兵排計程車兵們忙著統計人數。
日軍很悽慘,軍服還算完整的則被剝光,只有血裡呼啦的屍體還能保持最後的尊嚴。
大多川軍還穿著夏季軍服,日軍還算厚實的軍服絕壁是禦寒的好材料,尤其是那雙牛皮靴,除了登山時不夠靈活,但結實保暖,既不用怕灌木和尖銳的石頭,穿上之後感覺渾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這一戰不算其他,僅是軍服,都能滿足上千川軍冬天禦寒,光憑這一點,平時到晚上凍得鼻涕流的川軍們就覺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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