儼然已是智珠在握的柳川一男不知道,就在距離他炮兵陣地前的300米區域的灌木叢裡,匍匐著一片藍色。
日軍的巡邏隊最遠也不過距離己方陣地一百米,當然不會在黑夜中發現這片滿身霜色的藍色。
哪怕是聽從柳川一男之令整隊去廣德城東支援的180人警衛中隊,也不會知道會有數百中國人就匍匐在距離他們最近只有20米遠的山林中。
此時已是凌晨四時許,從顧西水向唐刀用野戰電臺彙報日軍炮兵陣地的位置,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那其實也意味著,唐刀的敢死隊主力在這裡至少已經潛伏了兩個小時。
獵獵的寒風中,他們就在這個潛伏地,全軍悄無聲息,一動不動,等待著最適合戰機的到來。
是的,這裡集合了整整350人,負責襲擊位於廣德城東日軍輜重隊的加上顧西水的特戰小隊一組加在一起也不過50多個人,相當於一個加強排。
唐刀用的,正是調虎離山這個老套路,但卻極其有效。
歷史記錄過,饒中將燒燬的正是日軍急需的油料和糧食儲備,這個時空略有改變,那裡是國崎支隊全軍人馬一週的糧草需用,日軍不可放棄的存在。。
攻其之必救之地,哪怕柳川一男知道可能會遭遇調虎離山的風險,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他能放上賭桌的籌碼,就是自己的警衛中隊足夠強,可以撐到調出去的那隻虎迴歸。
他顯然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對手的兇悍。
真要比兇猛,300米外的那個一直閉目養神頭臉皆是霜花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猛虎。
20分鐘後,幾聲劇烈的爆炸聲從遠方傳來。
那是前去支援城東日軍的日軍炮兵警衛隊遭遇了爆炸襲擊,那也是唐刀和顧西水事先設定好的模式。
別看那支擁有180人的警衛隊有邊三輪有卡車,但遭遇由炸藥包製成的路邊炸彈,炸吐血不過是正常操作。
別說他們了,數十年後的米國牛仔開的可是可防重機槍的裝甲車,面對這種簡陋的路邊炸彈,一樣得完蛋。
那既是對日軍開始襲擊,也是通知這面,日本人已經跑得夠遠,這邊可以開始了。
一顆紅色訊號彈被打上天空,趴在草叢裡潛伏達兩個小時之久的藍色們紛紛坐起身,活動已經完全僵硬的筋骨,拉動槍栓檢查裝備。
位於炮兵陣地中央的柳川一男看著天空那顆亮的近乎刺眼的紅色訊號彈,眼神瞬間凝固了。
久在軍中,他當然知道那代表著什麼。
那代表著,有人對他有想法了, 而且還是很不好的那種。
“有敵來襲!請求主陣地支援!”柳川一男壓住心中懊悔, 頭腦還算清晰下令。“立刻命令各炮兵中隊組織人手拿槍準備進入陣地, 一旦敵軍來攻,立刻彌補警衛2中隊不在的空缺。”
“轟!轟!轟!”
幾聲爆炸在日軍炮兵陣地上響起,炸起幾團璀璨的彈花, 映襯的日本中佐小臉一片慘白。
中國人,膽大包天越過山嶺來偷襲也就算了, 竟然還帶的有炮?
那肯定的, 沒有炮, 哪能轟得開一個擁有十幾門火炮的炮兵陣地,唐刀所帶的, 是敢死隊,不是送死隊。
足足6門迫擊炮,120發炮彈。
除了12個炮手是胖大海精挑細選出來跟著400敢死隊之外, 其餘所有運輸任務全部是400敢死隊隊員承擔的, 李九斤的2連除自己裝備外輪班負責6門加上底座50公斤迫擊炮的運輸, 另外近300人則是兩人負責一枚炮彈, 硬是帶著這些鐵疙瘩翻山越嶺抵達數公里外。
日本人當然也有炮,可那不是榴彈炮就是野炮, 數公里乃至十公里外才是其射程。
像現在不過兩三百米的距離,頂破天,也不過是放平當一把大號的‘槍’來用, 但就是那,也不是那麼可以輕易使用的。
日軍的火炮面前, 可是日軍自己的工事,那樣不管不顧的一炮轟過去, 可別沒炸到中國人,先把自己人和工事炸成一片白地了。
6門隱藏在山坳裡的迫擊炮幾乎是以最快速度發射, 12名射手忠誠執行唐刀的要求,在2分鐘內,將分配給每門炮的20發炮彈打空。
120發炮彈爆炸映出的火光,甚至比城東此刻已經燃起的大火還要更明亮,可以想象,日軍炮兵陣地上的日軍們是有多悲傷。
或者說,有許多人甚至已經失去了悲傷的能力。
據戰後統計, 在中國人這輪炮火襲擊中,當場喪生的日軍就有超過80人。
其中多為警衛隊士兵。
因為,中國人的炮擊不是要摧毀火炮,而是要摧毀炮兵陣地周邊防禦陣地的抵抗。
而日軍炮兵警衛隊雖然按照陸軍操典挖掘了戰壕並佈設了鐵絲網, 可用於臨時的野戰戰壕絕不會超過一米,這種深度對於近乎是垂直掉落下來的迫擊炮炮彈,又有個球的抵抗力?
戰壕裡的日軍在哀嚎,堅固的鐵絲網在炮火中被一一摧毀殆盡。
一輪覆蓋式急速炮擊,徹底把這個日常被日軍步兵們保護的很好的炮兵陣地裡計程車兵們給砸暈了。
而忙於逃命躲避的日軍根本沒注意到自己陣地前方數百米外,已經有超過300的中國軍人從三個方向已經悄然的開始移動逼近。
最近的,甚至已經抵近至不足200米的地方。
中國軍隊很少有火炮,自然也沒搞過什麼步炮協同訓練,但他們,對就在自己身後的戰友足夠信任,也敢玩命。
敢玩命,才是步炮協同的精髓。
炮火還未完全停,趁著日軍還在戰壕裡暈乎的機會,數百冒著可能被己方炮火誤傷、抵近至日軍陣地前沿不足200米的步兵們靜悄悄的站起。
“跟我上,衝!”唐刀一聲低吼,拎著槍就衝了出去。
沒有衝鋒號,就是在位於他們最前方的那名指揮官的帶領下,把槍端平,發力,衝鋒!
是的,在200米外就對敵方陣地發起衝鋒,這是違背步兵戰術操典的,200米的距離,足夠對手的機槍和步槍將全速衝鋒中的步兵像稻草一樣收割。
不說日軍可能會有重機槍,光是一個步兵中隊,就擁有輕機槍6挺,更別說日軍步兵的精準射擊素養遠在中國步兵之上。
350名中國軍人,在這樣的距離上發起衝鋒,基本上就是自殺。
但,唐長官說了:“跟我上!”
350名中國軍人,毫不猶豫的跟上。
跟著他們的指揮官一起,從三個方向,對著日軍的防禦陣地,發起‘敢死’式的衝鋒。
沒有想象中那麼多的技巧,就是硬幹。
這應該也是唐刀軍旅生涯中不多的冒險,也或許是他被3號高地上的全軍覆沒刺激的暴怒之下做出的算不上太冷靜的決策。
唐刀,終究還是人,不只是個只考慮得失的戰爭機器。
他情緒冷靜,那是他還未瘋,還未狂。
現在,他瘋了,他狂了。
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選擇,在他決定此戰的時候。
因為,3公里外的日軍步兵主力不會給他們一點點拔除日軍輕重火力點再發起一輪輪進攻的時間。
用不了20分鐘,日軍就會有千人甚至更多的兵力源源不斷的奔向這裡。
若是那時候不能結束戰鬥,這裡的350人,包括還在承德城東的數十人,全都得死。
這不是火中取粟,也不是刀尖上舞蹈,純粹是赴湯蹈火。
從唐刀組建敢死隊那一刻,就已經是。
數百軍人,迎著日軍射出的子彈,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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