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川正憲派出的三個步兵大隊名義上是在對瘋狂‘逃竄’的中國軍隊追擊,其實更多的是在搜尋自己基本沒有發回任何有效資訊的尖兵小隊。
三個輕裝步兵團一個下午時間都已經跑出二十公里了,三個步兵大隊最遠卻還在嘉興防線後七八公里晃悠。
一具具橫屍在曠野中的屍體被抬回36步兵旅團團部。
當數目累計超過120具時,谷川正憲已經徹底麻了。
他知道自己最壞的預想已經變成現實,奉令抽調的160精銳恐怕已經給中國人送了人頭。
這會兒別說還沒完全恢復的牛島貞雄再給他下什麼軍令催促他率軍追擊,日本陸軍大佐都有種衝過去指著那個老王八蛋鼻子痛罵的心思。
“地表最強師團”啥時候這麼憋屈過?幾乎所有的憋屈事兒都是在牛島貞雄這個倒黴老頭兒麾下發生的。
當然了,谷川正憲還算理智,他也知道,不是牛島貞雄不努力,而是中國人太狡猾。
從松江之戰開始,原本可以輕易將對面之敵碾碎的堂堂帝國第十軍十萬大軍就沒有掌握過主動權,敵人彷彿有一雙可以洞察時空的智慧之眼,知道帝國大軍的兵力分佈,知道帝國大軍的兵力調配,知道他們下一步的戰術,甚至在逃亡的路途中連重炮旅團的駐地都清楚。
身在局中的帝國將領們在戰場上或許都堅定的將之認為是巧合,但當隨著時間的推移戰場形勢不斷變幻,直到中國人數萬大軍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逃之夭夭之後,冷靜下來的日軍將佐們不得不承認,這場連綿近二十日的戰鬥,帝國第十軍完敗。
正是這種可怕到極致的預判,不過三萬餘人的中國軍隊在硬扛了十萬大軍數日狂攻之後,在這塊方圓百公里的戰場上閃轉騰挪,最終在數萬大軍的窮追猛打乃至用了吃奶的力氣才組成的包圍圈中硬生生殺出一條生路。
中國人,完成了他們所有的戰術目的,並且保持著完整建制離開。
這甚至已經不能算是牛島滿和牛島貞雄兩個蠢貨的失敗,是第十軍自柳川平助以下數十將佐的失敗,乃至是帝國自發動華北戰爭,東南戰爭以來,最失敗的一次戰術級戰場。
不過,內心承認是一回事,牛島貞雄如此不講武德的每次都將36步兵旅團頂在最前面去對付如此‘危險’的敵人,並且導致36步兵旅團損失慘重,現在別說用輜重兵來補充一線步兵了,連專業性極強的工兵都不得不充入一線了。
再這麼被牛島貞雄搞下去,難不成旅團部和聯隊部那些大佐、中佐少佐們都得去牽著馱馬運物資嗎?
中國人已然是追不上了,谷川正憲這滿腹的怨氣可不得向愚蠢的牛島貞雄發作嘛!
先前是為了坐穩這個代旅團長的位置,谷川正憲再不滿也只能在旅團部當嘴強王者,但這會兒一具具被中國人擊殺還剝得只剩兜襠褲的屍體擺放在旅團部的空地上時,日本陸軍大佐的怒氣值已至頂峰,就像是個火藥桶,就差牛島貞雄親自來點燃這根引線了。
或許,日本陸軍史上最牛逼的一幕即將出現,一名日軍大佐赤紅著眼珠子衝上去幹一名日本陸軍中將,哪怕是中間差了兩級,也擋不住憋屈壞了的陸軍大佐的決心。
就牛島貞雄現在這小身板,那一通老拳上來,恐怕不死也差不離了。
若是真發生了,唐刀一定會特意登報發表文章對此現象表示熱烈歡迎,並代表中國人民向谷川正憲發出邀請,邀請他在未來的戰後一定要再回中國。
若被定義為戰犯,那等著他的一定是狗頭鍘刀,若沒有,那他就是和平交流使者,就衝著他幹掉了一個日本陸軍中將,那可是未來數年戰爭中,中國軍隊鉚足了勁兒也沒幹掉幾個的傢伙啊!
幸好,牛島貞雄也是個老狐狸,在聽說了36步兵旅團派往敵後滲透的160精銳盡數完犢子的事之後,也就當沒看到36步兵旅團全體正在磨洋工的事實。
說白了,牛島貞雄已經徹底偃旗息鼓,就沒打算再跟這支中國軍隊耗下去,這個對手最好跑得越遠越好,他就算和兵力遠多於自己的另外一個對手對陣,也不願意再和這支軍隊碰面了。
有些時候,學會認慫,其實是很明智的一件事。
但總有些人,是鐵頭。
這一次換成了國崎支隊。
只用了四天時間,就跨越了200公里,這對於任何一支沒有大量汽車運載,幾乎就靠兩條長不過70釐米小短腿跑路的重灌軍隊來說,絕對是一件值得自傲的事。
經歷松江之敗的國崎支隊在國崎怔少將的率領下,於崑山、錫澄線連續克敵,重新恢復了屬於‘鋼軍’的驕傲。
想到可以復仇在松江城外將自己打成狗不得不求助於114師團這種渣渣師團的對手,國崎怔支隊近八千大軍那是一路風塵僕僕。
看原本‘面如冠玉’相貌堂堂的國崎怔少將那張灰撲撲的臉就知道,急於復仇趕路的‘鋼軍’們搞不好幾天都沒咋洗臉。
眼屎都掛在眼角的日本陸軍少將萬萬沒想到,就在自己即將趕至的前幾個小時,中國人就特麼像聽到動靜的兔子,跑了。
跑了也就算了,對於獵狗來說,兔子跑了追就是。
可讓抵達18師團師團部的國崎怔憤怒的是,他名義上的上司牛島貞雄這個老貨,竟然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對於下令全軍立刻出發銜尾急追這事兒一點也不上心。
有種他跑讓他跑,反正我是完成了我的戰術目的的意思,難不成是中國人給他送錢了?
“18師團諸君連續多日作戰,想來已經極為疲憊,那儘可多歇息幾日再戰,我國崎支隊奉柳川平助司令官閣下之令遠道而來,豈能寸功未立坐看頑敵遁逃,那便由我軍領此追擊之責,若遇敵頑抗,尚請已修整完畢諸君前來支援吧!”國崎怔丟下這幾句話,就轉身離開。
話說得還算圓,畢竟光靠他七八千號人,追是可以追的,但想把人家那兩三萬人一口吃掉,還得靠18師團這兩萬人幫忙。
只是,其中蘊含著的蔑視之意,懂的人都懂。
但罕見的,坐在軟椅上的牛島貞雄卻沒有發怒,而是靜靜地看著國崎怔遠去,良久,嘴角彎起,露出一絲冷笑。
不過40來歲的國崎怔對於已經年滿60的牛島貞雄來說,就是個晚輩,他如何知道,他這些表現已全落入老奸巨猾的牛島貞雄的算計之中。
第十軍現在是兵分兩路,一路由柳川平助親自率領沿京杭鐵路攻向金陵正面,一路就是以他牛島貞雄為主沿嘉善嘉興至蕪湖圍向金陵後方。
根據戰場指揮權原則,從國崎支隊繞行太湖而來那一刻,國崎支隊這支混成旅團級部隊的指揮權就在他這個陸軍中將這兒。
換句話說,國崎支隊無論怎麼打,打贏打輸,都會算在他牛島貞雄頭上。
打贏了,自是什麼都好說,國崎怔立功授獎,他牛島貞雄做為最高指揮官也跑不了。
而若是打輸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死的是第五師團的人又不是他18師團的,想推卸責任不過是“國崎怔仗著有板垣徵四郎撐腰,桀驁不馴擅自出擊導致敗績”一句話的事兒。
既然你國崎怔這麼想和那些中國人掰腕子,那就讓你去試試好了。
國崎支隊在抵達嘉興之後,也就停下吃了頓熱乎飯,而後就急搓搓的全軍出動直奔廣德方向。
而18師團則真的像個乖寶寶一樣,全軍停下修整。
第36步兵旅團更是求之不得,現在有第五師團這幫倒黴孩子去當牛島貞雄這個老狐狸的刀,他們可算是可以歇口氣了不是?一直鬱郁的谷川正憲甚至都有種高呼‘國崎怔,額喜歡恁’的衝動。
當然了,焚燒連日來戰死士兵的骸骨並將之裝入小木匣也是他們必須要做的工作。
在嘉善前線,他們可不能也不敢大規模焚燒屍體。
距離前線近了,那完全就是給中國軍隊的火炮指明座標。而若是放遠點兒,經過第六重炮旅團被夜襲全軍覆沒一役,工兵、輜重兵這些輔助兵種再不敢距離主力太遠,若是將他們放到七八公里之外去做焚燒屍骸的工作,他們會不會也變成屍體?
現在中國人跑了,才是最合適的時間段。
堂堂大日本帝國陸軍,啥時候淪落到連焚燒屍體都要等中國人離開才敢?想想也是挺悲哀的。
不過再轉念一想,若是不衝到前線去送死,這點悲哀又算得了什麼?總比國崎支隊那些很多即將不會悲哀的傢伙們強不是?
或許,只有已經距離他們十幾公里的‘鋼軍’們對這幫同僚們表示鄙夷,他們正高聲唱著嘹亮軍歌,以一副橫掃一切的態勢直逼數十公里外的廣德。
就是,一路上沒有雞飛,也沒有狗跳。
收到訊息早已撤離的空空蕩蕩無一人的村莊,讓國崎支隊大軍很沒有成就感……
ps:下午學院有事需要去辦理一下,下一章估計到9點重左右,先更一章3000字!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