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省這個新年雖不是在滿滿的血腥中落幕,卻也是在老百姓看不見的暗潮湧動中畫上句號。
只有豫省軍政高層才知道,看似還算平靜的新年期間,那位負責賑災的唐副指揮攪動了怎樣的風雲。
首先是出了周家莊大案的尹川縣縣長和保安團長雙雙自首,承認自己參與了賑災糧的貪腐重罪,駐該縣的督察隊隊長也向戰區司令部請罪並承認自己收了500大洋。
三人在簽字畫押後的當天下午,就被押往刑場槍決!
戰區司令部和豫省行政專屬也向聯合向有災情的20個縣發出電令,若有主動退款退贓並繳納贖罪罰款者,可既往不咎。
就在各縣城還在觀望之時,一則爆炸性訊息傳至他們耳中。
‘軍統駐豫省少將督察專員趙力君自殺於自己辦公室內,經過搜查,找出涉及此次賑災錢糧賬本以及大量錢財,可以判定其為畏罪自殺!’
這則訊息就像是來自北域的風一下把這些大縣長的心給吹得冰涼,趙力君是什麼人,他們這些官油子是再清楚不過,那個人就是條躲在黑暗中的毒蛇,陰險毒辣,又有軍統的虎皮罩著他,就算是那位蔣司令官,恐怕也不能逼得他上吊自殺吧!
指不定是有人親自把他給掛上去的吧!
這個勁爆的訊息還沒消化完,‘鴻發’糧行在洛陽的6個分店就被人給抄了。
據說是那名唐副指揮親自帶著15軍的人給抄的,而且異常冷酷無情,所有敢阻止的,當場就給擊殺了,6個分店的坐堂話事人,直接被殺了3對。
曾經以為的絕對大佬趙力君嘎了,31集團軍那位頂了天的司令官也不見出來說話,這下縣長們徹底慌了,紛紛發電自承錯誤不說,還不得不咬緊牙關掏空家底,甚至有的人不得不向當地富商借貸以繳納高額‘贖罪款’。
具體金額直到抗戰勝利後才被披露,每人要交的‘贖罪款’高達10萬銀洋。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唐刀這一招算是釜底抽薪,將這幫貪婪傢伙們多年來從百姓身上搜刮的民脂民膏又全部給弄回來了。
你要說有沒有人不交,唐刀倒是很期待這樣的人出現,可令人感到悲哀的是,並沒有。
有趙力君和湯姓將領這種渣子的存在,敢不聽他們命令列事的人,基本都沒機會繼續坐在那個位子上。
也為了縣域的穩定,怒火尚未平息的唐刀終究是採取了蔣姓上將的建議,讓那些縣官們退贓並繳納‘贖罪款’。
20個縣這麼搞下來,到了正月十五,竟然就已經收了高達430萬銀洋的財物,如果加上從趙力君密室裡查到的黃金、現洋、字畫古董,金額已然是突破了800萬。
但這還只是此次查贓收穫的一部分!
蔣姓上將終究還是給了那位天子門生留了面子,那些在‘鴻發’糧行倉庫裡查抄出來還帶有‘賑災’字樣的糧袋沒有現場公之於眾,被卡車運往戰區司令部所在的鄭城。
但一個擁兵達六萬之眾的集團軍司令官,可不是隻靠著軍統虎皮嚇人的趙力君那麼好對付的。
如果說趙力君是狐假虎威,那湯姓將領絕對是一頭真正的老虎,就連蔣姓上將也得讓他幾分。
甚至,在這位湯姓司令官找上戰區司令部之時,蔣姓上將乾脆以傷風為由避而不見,讓已經返回鄭城的唐刀和其對質。
早就是老冤家了,上次在徐州的恩怨未了,這算是又添新恨,雙方也拋棄了官場上虛與委蛇的那一套。
“你查抄我湯某人的糧行,並冠以貪墨的罪名,你以為就你手中的那些證據能扳得倒我?你信不信?你和你所有麾下都出不了豫省,在你‘畏罪自殺’後,我也能查出貪墨賑災糧的賬本?所有縣長都會指證你,是你和趙力君合謀,他們畏於你們兩人的權勢,不得不做此違心之舉!”湯姓將領雙眼死死盯住唐刀,冷聲說道。
出生於1900年的湯姓將領今年也不過才滿42週歲,正值壯年,頭髮已經有微微禿頂,一雙銳利的雙眼在一對濃眉的映襯下頗有鷹顧狼視之姿。
一般人別說聽他這麼威脅了,就是被他這麼陰冷注視著,估計都兩股戰戰了。
“我當然信。別說我現在只有200餘直屬麾下,就是我四行團全團在此,湯長官揮揮手,6萬大軍也能將我團灰飛煙滅。”唐刀卻是臉色平靜,彷彿那人威脅的不是自己一般。
“既是如此,糧行解封,歸還所有查抄糧食,給被誤殺的糧行人員每人500大洋安家費,你本人主動去孤兒寡母家中鞠躬道歉,此事我就當從未發生過。”湯姓將領繼續冷聲道。
“這只是湯長官你的個人訴求,要不,聽聽我的?”唐刀淡淡一笑。
“如果差得太遠,我勸你還是不要說的好,我做為第一戰區副司令長官兼魯蘇皖豫邊區總司令,擊殺一名貪墨重罪的陸軍上校,或許只需要向軍政部發一封電文報備即可。”湯姓將領冷冷的將手按向自己的腰間。
蔣姓上將雖然人不在這兒,但或許早就預料到這兩個不好惹的主兒都是那種一言不合就要抄傢伙的,在兩人進入這間會議室之前,早早的就下了軍令,兩人的警衛全部留在30米外的院門口,唐刀的配槍更是早已解除。
只不過湯姓將領可是二級上將,又是戰區副司令官,哪怕是蔣姓上將也沒資格下他的配槍,那也只能任由他帶入會議室了。
從一開始,這位就企圖用官職軍銜壓住唐刀,佔據氣場優勢,到這會兒更是連槍都摸上了。
可見這位也不是無智之輩,極為擅於借勢。
只是他這次搞錯了物件。
“湯長官可別拔槍,你戰過徐州打過江夏會戰,見多了屍山血海之景象,但你看到的基本都是戰後屍橫片野,而我這種小團長,歷經的所有之戰可都是在這屍山血海之中。為避免親者痛仇者快,我們最好是心平氣和的談下去。”唐刀微微嘆了口氣,平靜的看著手僵在腰間的湯姓將領。
或許直到此時,這位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年輕傢伙,可不是一般的團長。
湯姓上將罔顧人命,任由屬下對轄區內民眾盤剝,成為豫省人民眼中的“水旱蝗湯,河南四荒”的四大害之一,但不代表他不愛惜自己的命。
相比於他在豫省百姓中的兇名,唐刀可是在日軍中有‘魔鬼’的稱號,死在手下的日本人的屍體,都能堆成一段城牆了。
論殺日本人,整個中國能和唐刀比肩的,恐怕不超過一隻手,而這一隻手的數字裡,可不包括他湯某人。
“那說說你的想法!”湯姓將領沉默片刻,終於將手從腰間拿開。
“鴻發糧行要麼繳納贖罪款,要麼被戰區查封,幾名西方記者在查抄現場拍攝的照片也會放到米國和日不落帝國報紙的頭條上!”戰區司令部內,唐刀的話語簡單的近乎粗暴。
“你在威脅我?”
“我那敢威脅湯長官,我只是在稱述一個事實罷了!當然了,湯長官可以不聽從我的建議,但你的老師或許並不希望在此時破壞我中國戰區在盟國中的好印象,一個連賑災糧都會覬覦的國度,誰敢保證自己國民用血汗錢製造出來的武器不會被某些人倒賣?
如果我是他,面對或許會損失的每年近十億美刀的軍援,別說學生了,就是兒子,也得一併宰咯!”唐刀低眉順眼的,笑得很溫和。
一陣寒意襲向雙目瞪圓的湯姓將領,這不是平生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大放厥詞,但絕對是第一次有人用近乎戲謔的語氣在告訴他,他的命,或許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重要。
唐刀那語氣,殺他,就如同宰雞那麼簡單。
當然了,這些其實並不是最重要的,唐刀竟然對那位絲毫沒有尊敬的意思,那才是讓湯姓將領恐懼的源頭。
湯姓將領之所以能在豫省作威作福予求予奪,甚至連戰區司令官都要讓他三分,這背後的一切緣由皆因有那位的存在,唐刀連那位都不放在眼中,那他又算個毛啊!
“光憑這席話,就是取死之道,我竟然和一個你這樣的莽夫對話,簡直是可笑至極。”湯姓將領恢復平靜。
“如果我說我是正義的光,代表月亮消滅你,湯長官是不是覺得很好笑?”唐刀裂開嘴笑了。
“你看,我們設計個這樣的場景:湯長官覺得我莽得近乎不可理喻,那我偏偏又熱血正義上頭,覺得你這個大禍害非除不可,頭腦一昏,現在就把您給宰了,而後率我部殺出重圍逃回太行山。
不要懷疑我和我麾下的能力,也不要懷疑你一死,隔壁聽牆根的蔣上將那會兒興奮的手肯定都快拍爛咯!
您死後,自然是國旗裹身風光大葬,但我這個熱血中二青年可就慘嘍!
躲進茫茫太行山不說,還要防備有人搜山,當然了,,除非是第二戰區和華北日軍合作進行搜山,否則以我的身手和生存能力極大機率是在山中吹吹風吃吃野味兒,時不時還有人給我送點老酒。
等戰爭結束,您反正也是死了很久了,除了你的家人或許對您還有點印象,其他人估計早就忘了,那會兒我就和勞拉小姐一起飛往美利堅合眾國,嘖嘖!夏威夷如果沒有戰火的話,沙灘上曬曬太陽不要太舒服。湯長官可能不知道,西方女子極為開放,在海灘上最愛穿一種叫比基尼的泳衣,那啥那啥都露在外面,不花錢還能飽眼福,簡直就是去了就是賺到。”
湯姓將領呆若木雞!
他或許從未想到,會有人如明目張膽的的威脅自己,甚至連自己的退路都設計好了。
看似近乎可笑的言論,還什麼代表月亮消滅你,這都什麼玩意兒!
但反應過來的湯姓將領卻一點都沒有想笑的衝動,他只是感覺渾身有些發冷,他現在無比相信唐刀幹得出來,唐刀先前所說的已經證明過,他對所謂權貴並沒有絲毫敬畏之心。
湯姓將領甚至有理由相信,唐刀早就安排好逃往路線,他手下的那幫精兵,應該也早就部署完畢。
而他的31集團軍6萬大軍,卻都遠在百里之外。
況且,就如同唐刀剛剛所說的,他死了,除了國旗裹身風光大葬外,還有幾人會為了幫他報仇追一個躲在深山老林的唐刀?
這妥妥的就是一個不按規矩出牌的亡命徒,湯姓將領在此時竟然和已成死鬼的趙力君達成了共識。
“你這樣做會牽連你的家人和朋友,我不信你會做出如此不智之事。”湯姓將領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靜。
但他瞳孔的微縮,卻是已經暴露了他內心泛起的恐懼。
越是權高位重之人,越是顧惜自己的生命!
這就如同古代一些註定會青史留名的帝王一般,到了生命的末期往往變得昏聵,甚至拿那些大如鴿蛋含有大量鉛汞的所謂‘昇仙’藥丸當飯吃,結果事與願違,嘎的比正常狀態下還要快的多。
那是他們年齡大了就腦瓜子不好使了?顯然不是。
他們也只是捨不得自己的權力寶座,想坐得更久一些,去搏那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罷了。
萬一那些虛無縹緲的傳說就在自己身上應驗了呢?
“所以啊!我這個正義的光其實並不算合格,為了我身邊的那些人,我也必須在陽光和陰暗中找一個平衡,‘鴻發糧行’必須為此事付出代價,不然我無法向豫省千萬民眾交待,而我剛剛所說過的,就是底線。
當然了,我剛剛所說的那個場景,純粹是早上喝了二兩酒有點上頭,現在都已經忘了。但西方記者所拍的照片是真的,他們在前日就和勞拉小姐一起坐著米國運輸機回山城了。
你的老師或許會信你不信我,但在十億美刀的軍援面前,還是那句話,兒子都可以再生,更妄論什麼學生了。湯長官,我勸你心態平和一點,不聽話的學生老師基本都會打板子的。”唐刀哈哈一笑,轉身就走出了會議室。
不然,他怕自己真的會忍不住把這貨當場就給宰了。
“你真是好樣的,我的手怎麼就拍爛了?副官,送客!”在不遠處小型會議室裡第一眼看到唐刀的蔣姓上將拿手點點唐刀,也同樣沒半點好語氣。
連留唐某人吃午飯的意思都沒有,就讓副官送客了。
或許只有他的副官知道,蔣司令官中午不僅吃了兩大碗米飯,還喝了二兩。
一個不怎麼聽話還無比強勢的副司令官走出司令部時的臉色就像吃了一坨翔那般難看,換成誰是司令官都不得心情大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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