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又是中國新年!
四行團駐地在雷雄的主持下依舊舉行了一年一度的新年慶典。
只不過這一次遠沒有去年那麼熱鬧。
不是財力不支援,也不是人不多,而是正規軍有超過三分之二已經抵達冀南,還留在駐地裡的老兵只有不到2000人。
但新兵卻是高達4000多人,除了晉東南招的新兵,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從冀南那邊過來的,由一些班、排長帶隊抵達駐地。
一來是代表老兵們參加團裡的新年慶典,二來也是讓他們來四行團烈士陵園瞻仰前輩們的風采。
現在的烈士陵園經過一年的修繕,可比先前氣派的多了,數以千計的墓碑都是用花崗岩製成的,每塊墓碑上不僅有犧牲烈士的姓名、籍貫,還有其平生戰績以及戰死於何地等詳細描述。
“他們死了,我們還活著,我們這些還活著的人能為他們做的,就是讓更多的中國人記著他們,只要還有人知道他們,那他們就永遠存在著。”這是唐刀對很多不理解投入大量財力物力建設烈士陵園官兵們的回答。
每一輪即將走上戰場的新兵,來烈士陵園,以佇列形式經過每一塊墓碑並觀看烈士事蹟,在烈士墓碑前授銜,就是他們的新兵結業大典。
冀南因為戰場形勢複雜,所以1939年這一年所有新兵都沒有機會延續這個傳統,直到元旦過後,新年即將到來,唐刀這才下令讓39年下半年入伍新兵長途跋涉回駐地,完成這些新兵們必經的最後一個科目。
而還有200多名新兵,因為在上半年的戰鬥中犧牲,經過唐刀和家屬們商量並尊重他們的意願,一半骨灰安葬於四行團團部目前所在地——紫山,一半骨灰運回大口子洞鎮烈士陵園。
那既是完成了他們新兵們沒有完成的最後科目,也是和他們那些素未謀面的前輩們一起,站在巍巍太行山的山巔,靜候黎明。
除夕的夜,卻有些寧靜。
送走冷夫人和三小,澹臺明月一個人站在小院裡,遙望天邊。
她知道唐刀在幹什麼,他不會如同自己一樣,站在寧靜的院子裡思念愛人。
因為,他沒時間。
這個時候的唐刀,應該在作戰室裡,和已經抵達夜承桓等人討論作戰部署。
澹臺明月是第一次和唐刀分開這麼久,自從兩人結婚以來,夫妻倆相聚的時間不超過15天,這一次更是連新年都不能一起過。
摸摸還未隆起的腹部,澹臺明月既是心酸又微微有些幸福!
唐刀要當爹了,只是他還不知道。
唐刀沒有讓澹臺明月去冀南共度新年,一是因為半月前日本華北方面軍調動頻繁,有超過十五列軍列從東三省那邊開過來,這至少是一個師團規模的部隊抵達。
二是因為介於目前戰場形勢,唐刀決心在駐地建設一個大型戰備醫院,用以前線重傷員的救治,裝置還好說,勞拉小姐從平北城那座著名的西醫醫院暗暗抽調了許多裝置和藥品送了過來,米國那邊也進口了不少。
但醫務人員卻是個大問題,唐刀要建設的這座醫院,總體設計是能容納3000名重傷員和6000輕傷員,醫護人員要達到2000人級,而且因為是戰時,醫院房屋不能暴露于山體外,以免被日軍轟炸。
醫院一旦建成,將會為整個晉東南防線服務!
這絕對是個大工程,原本負責後勤的莊師散現在由於全團戰線拉長,全團連同新兵、技術人員、工程人員一萬多人的吃喝拉撒睡都得管,哪怕後勤處現在人員已是高達百人,那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雷雄要負責四行團於晉東南防線的防務,夜承桓的主要精力放在協助唐刀指揮全團作戰以及新兵、班、排長作訓上,也抽不出時間再來經營這個大工程。
最終只能交給澹臺明月這個醫護連連長來籌建戰備醫院。
為此,八十集團軍總部向抵達安縣的知識青年們發出號召,號召學醫的青年們到太行山前線,並向全國發出急缺醫護的號召。
3個月的時間,由安縣和陝省透過黃河防線進入中條山再至太行山的醫生護士高達2600餘人。
經過甄別後,最終有1800多人留在了大口子洞鎮駐地,其餘800餘人都被中條山各集團軍瓜分。
人和裝置、藥品的問題解決了,那也只是這座可容納近萬人的大型前線戰備醫院要走的第一步。
早在決定建設這座醫院之前,唐刀就已經決定,戰備醫院不能暴露於野外,而是要隱藏於地下。
為了這個戰備醫院,四行團駐地在3個月前就開工建設,挖空距離四行團駐地的一座佔地3000畝的土山。
為此,四行團向周邊村民發出徵召令,召集了將近6000青壯,再加上四行團工兵200餘人,新來的醫護還沒來得及一展所長,就得拎著鐵鍬、鐵鎬加入建設的隊伍中。
這都還沒算上護衛營派來的一個整編600人的護衛連。
而戰備醫院首任院長澹臺明月,就是這將近萬人的大管家,還得是老澹臺心疼閨女,把自個兒的事全盤丟給小何老師,自己卻是跑來給澹臺明月當副手,不然澹臺明月就算是除夕這天也還得在那個只放假兩天的大工地上。
怕澹臺明月孤單,下午的時候冷夫人就帶著三個孩子來到澹臺明月和唐刀在駐地的這座小院,加上同樣孤身一人還挺著大肚子的衛東來的夫人,一個老頭和三個女人三個孩子算是過了一個不算冷清的除夕。
老澹臺不知是何原因,竟然放開多喝了幾杯,這會兒已是沉沉睡去。
或許,只有澹臺明月懂得,別看老澹臺平時樂呵呵的,其實這個時候他何嘗不思念自己的老妻?
因為戰亂,廝守數十年的夫妻不得分離千里,雖偶有書信往來,但那畢竟少有,尤其是在這種新年原本全家團聚共同守歲之時,那種思念之情只會愈濃。
若只是思念之情尚且罷了,老澹臺還有擔憂。
唯一的小兒子如今也在前線,一個月前,冷鋒的三營營部也奉令抵達冀南,澹臺明鏡做為冷鋒的通訊員,自然也是跟隨前往。
初生牛犢澹不怕虎的臺明鏡倒是興高采烈,覺得自己辛苦訓練一年終於可以在前線大顯身手,卻不知老父親有多麼憂心忡忡。
如果不是還有閨女在這兒,護犢心切的老澹臺指不定又追到紫山去了。
澹臺明月有身孕這事兒還是唐刀10月底離開一個多月後澹臺明月才發現的,本來想立刻把這個好訊息告知唐刀的,結果那會兒唐刀還在津城,澹臺明月不想因為兩人的私事就用秘密電臺,想等到新年唐刀歸來時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結果,沒等到唐刀歸來不說,四行團位於駐地的駐軍一批批趕往冀南,一副大戰在即烏雲壓城的局面。
在這樣的時候,澹臺明月更是怕唐刀分心,乾脆壓下這個訊息,決定等到這一戰後再跟唐刀說了。
只是,澹臺明月高估了自己的堅強,在除夕的這個寧靜的夜間,她終究還是無比思念起娃兒他爹了。
“兒子,你說你阿爸到現在都不知道有你,除夕新年的時候也沒說來封電報,算不算是負心漢?”澹臺明月摸著還未顯懷的肚皮,輕輕笑道。
猛然間,澹臺明月一呆,眼圈紅了。
因為,她突然感覺到肚子裡傳來一陣顫動,那是來自於她和唐刀血脈的回應。
她的孩子在回應她,在他還只是一個小小胚胎的時候。
“你是個閨女吧!聽我這麼說你阿爸你就想跳出來反對是嗎?”澹臺明月眼角掛著淚花,滿臉皆是幸福。“好,好,阿媽不說他就是,等你阿爸知道你要來了,你阿爸一定會開心的不要不要的。”
在這個迎接新年到來的晚上,澹臺明月和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有些心酸但足夠幸福的對話。
而在數百里外的紫山!
澹臺明月猜錯了。
唐刀已經從深藏於地下掩體裡的作戰室走出,站在蒼翠的山腳下,似乎心有所感,轉頭看向東南。
“團長,走,剛剛大雨已經安排炊事班煮了餃子,過年吃餃子,也算是慶祝新年了。”跟在唐刀身後的夜承桓喊道。
“你們先去,我自己走一走!”唐刀擺擺手,少見的有些沉默。
夜承桓一看,以他的人生智慧,如何不知道唐刀此時心裡在想什麼,也不多言,悄悄衝後面的顧西水點了點,示意他去陪唐刀,自己則帶著一幫營連長們去不遠處的團部炊事班那邊先吃飯。
鑑於日軍的頻繁調動,藉著今日過年的機會,四行團把還在外地的所有營、連長都召回,作戰會議從下午3時一直開到深夜11時。
會議的氣氛有多緊張不清楚,但以李九斤為首的一幫老煙槍們卻是一展所長,幸好地下掩體裡有著還算不錯的通風排氣系統,不然裡面彌散著的藍色煙霧讓人錯以為裡面被日本人扔了一發毒氣彈。
山間雖沒有燈火,但好在今日月亮很圓,也很清亮,視線並不差。
唐刀負著手沿著山邊小路前行,顧西水則跟在身後,一個警衛班士兵則以警戒隊形就位於兩人身後不到15米的地方。
“西水,開了一下午加半晚上的作戰會,還不煩呢?還要聽我叨叨!你沒看冷鋒、九斤他們都溜得賊快。”唐刀頭也未回,淡淡的說道。
顧西水也不詫異,唐團座在50米外僅靠腳步聲就能辨別出來人的本領在四行團早已不是什麼秘密,這既得有超強的聽力也得有對每個人的熟悉度,純純就是天賦,誰也羨慕不來的。
“嘿嘿,吸了九斤連長他們一天的二手菸,可算是能跟著團座長官你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我還是離他們遠點的好。”顧西水笑著回答道。
“西水,你父母安在?”唐刀突然低沉開口詢問。
“我父母”顧西水臉色一黯。
遲疑好一會兒,終於說道:“我父母在我參軍時就發下狠話,若我參軍,就當沒生我這個兒子,淞滬大戰之前,我尚能從老鄉那裡知曉他們近況,淞滬大戰後,就再未能收到他們訊息!
不過,團座無須擔心,以我對我那個頑固老父的瞭解,他定然在淞滬失利金陵大敗後就能迅速察覺危機,舉家南遷。我父在湘省衡陽有至交好友,有極大可能是投奔那邊去了,現在那裡有第九戰區守衛,應是暫且無憂!”
“衡陽?”唐刀聽到這個地名卻是眉頭深深皺起。
實在是,這個在曾經時空中被稱之為“東方莫斯科保衛戰”的城市,擁有著整個抗戰史上敵我雙方傷亡最多、中國軍隊正面交戰時間最長的城市攻防戰的記錄。
但那付出的是5萬中國軍人傷亡和整座城市被夷為平地的代價!
“父母受於認知之侷限那是他們的事,身為人子,我們只該做我們該做之事,你明日就把父母兄弟姐妹之名報於夜主任處,我會讓第9戰區謝旅長在衡陽尋找並告知他們繼續向南至昆城!”唐刀說道。
“等戰後重逢,相信我,你父母終會懂自己兒子的選擇的。”
“謝謝長官!”顧西水狠狠點頭。
唐刀這話算是說到這位青年指揮官的心坎上,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有一天父母能理解他這個當兒子當初的選擇。
雖然這兩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再擔憂父母家人的安危,但他知道,唐刀也不是神,能以一團之力經營好晉東南防線就已經不錯,那裡還能管得了遙遠的千里之外,所以也從未向唐刀提及過。
只是值此新年之際,顧西水剛剛抬頭看向明月之時,思及父母親人,難免心中黯然,沒想到唐刀直覺敏銳,瞬間感應到並主動問出來,顧西水這才坦承。
“沒事兒,剛剛我也在想念遠在家鄉的父母,子欲養而親不待,每過一個新年他們就衰老一歲,我們能陪他們的時日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多。
只是,值此山河破碎之年月,你我軍人,只能將此遺憾放在心間,衛我疆土。”唐刀嘆息道。
“是啊!也不知這場仗何時才能打完,就怕打完仗,我也成九斤大哥那樣的大叔了,再回家的話,父母估計都不認識我了。”顧西水也感嘆道。
“哈哈!你這樣背後說老李,你猜他知道了會不會打你!”唐刀莞爾一笑。
兩年前剛跟著他的顧西水不過是才19歲的青年,現在雖然已經當了掌管300多精銳的山地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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