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文犯的錯誤是他太低估了四行團的炮兵,更低估了四行團前線步兵的戰鬥意志。
原本炮兵營就是四行團總攻開始前發起第一波進攻的序列,起床準備的時間就早,日軍開始炮擊一線陣地時,他們基本已經用最快速度吃完早飯,正在熱火朝天的將後方的炮彈搬運至每個炮位附近的儲彈點。
這一看日軍竟然來了個先發制人,直接在自家步兵還未進入攻擊狀態之前就開始瘋狂集火,炮兵們那還不是火冒三丈?
就拿炮兵陣地上那張憤怒的由紅變紫的大餅臉,並狠狠將自己的鋼盔砸在地上的某炮兵少校表現,就已經知道四行團炮兵們感覺羞辱的程度了。
不用三分鐘,四行團炮兵營所屬的重迫擊炮連和山炮連兩個連就進入緊急備戰狀態,第四分鐘,第一門火炮的炮管就已經冒出濃濃硝煙。
四行團炮兵開始進入攻擊模式。
只不過,他們的炮彈不是狠狠砸向日軍的步兵,而是砸向至少3300米外的日軍炮兵陣地區域。
當然了,因為日軍炮兵陣地位置首先是靠偵察兵們報告位置,然後結合老炮兵們的經驗判斷而來。
日軍炮兵們不傻,不僅是每門炮之間的距離拉開至50米,也主動在這個清晨將炮位做了微調,至少比昨天又向後拉遠了至少600米。
可惜,日軍並不知道,就在他們右翼絕壁懸崖猿猴都無法上去的大山頂上,有一雙眼睛正在望遠鏡後方死死盯著他們。
那是明心,身邊趴著沉老六。
這個二人組是偵察連所派出的最強山地二人組了。
為啥說是山地而不是戰力,那是因為這片山實在是太陡峭了,想繞到日軍並沒有佈設多少防衛力量的右翼,又必須得透過這片山嶺,什麼單兵戰力已經是其次,想抵達此間,就必須得有堪比猿猴的攀爬能力。
從小在大山裡長大又擁有一身強橫國術的明心是第一選擇,但他的同伴能力也必須足夠強,顧西水把原來的60人名單撥拉了好幾遍,終於還是選定了某老六。
沉老六山地經驗可能稍微欠缺,但這貨可是老兵中的老兵,有著極強的心理素質還有一手很不錯的槍法,而且又有和明心搭檔的經驗。
所以,這個被偵察連寄予厚望的山地二人組早在前日夜間,就已經潛入大山深處,靠著身上揹負的繩索和鐵爪攀懸崖過峭壁,艱難的向日軍方向靠攏。
不過只到昨天,二人組距離日軍主力都還有將近1800米遠,觀察日軍炮兵陣地所在地,也僅是靠從山峰上看到的硝煙判斷,那自然是會有偏差的。
但唐刀相信自己計程車兵,他們一定會翻越那些看似不可能的天塹,就像當年八十集團軍22勇士飛奪僅剩鐵鏈的大橋一樣。
人定勝天,只要有足夠堅定的信念!
所以,唐刀才把總攻的時間選擇在這個黎明。
果然,明心和沉老六兩人不負唐刀所託,竟然揹著沉重的野戰電臺,上到了這個近乎於九十度的絕壁之頂,直線距離日軍炮兵陣地僅僅1000米!
“向鷹巢彙報,炮彈偏離800,向右修正600,向前修正300!”明心趴伏在一塊岩石上,伸出大拇指對準前方比劃著,根據自己這兩個月從龐大海這個老炮兵那裡學到的測距方法,口中不停報著資料。
不需任何工具,憑目測和藉助拇指對敵座標進行確定,並引導炮兵修正彈道,這是偵察連尖兵們必學科目。
明心原本這方面是短板,但他的天生聰慧很快彌補了自己的不足,用唐刀的說法,明心是他所見過的最適合當偵察兵的人,包括他自己在內。
沒人知道唐刀對明心的評價有多高,因為,來自未來的唐刀不僅只是華夏特種兵界的翹楚,就是在全球都排得上號,他也見過來自五大洲四大洋的各國特種兵。
槍法比明心厲害的,那是猶如過江之鯽,就連明心最擅長的冷兵器格鬥,唐刀所見過的比他強的,也至少有五人。
比如西伯利亞訓練營出來的毛熊特種兵,不僅身負戰鬥民族西斯特瑪格鬥術,其扛擊打能力也令人咂舌,唐刀一拳轟出最少數百斤的力道,捶在那位臉上竟然只造成短暫眩暈,而對方一腿掃過來,一根粗達五釐米的鐵樁竟然都被生生踢彎,面對這種防高血厚攻還強的選手,就連巔峰時期的唐刀也只能保持五五開的勝率。
但明心超強的學習能力,讓唐刀都不由為之驚歎,如果給他一個系統性學習的時間,唐刀甚至很確定明心遲早會超越自己。
炮兵營的22門火炮,在開戰的前十分鐘,距離日軍炮兵陣地最少也有600米偏差,前面是嚇了日軍一大跳,但當看中方炮兵經過試射之後,覆蓋範圍屬於全力炮擊的結局依然還是給了己方足夠安全的距離,日軍炮兵們也就逐漸放下心。
用日軍那位中左炮兵大隊長的原話說:“中國人的炮兵已經很厲害了,竟然利用昨天一日炮擊估算到了帝國炮兵陣地所在大致區域,但他們太不理智了,把大量的炮彈浪費到不確定的攻擊目標上,這種好高騖遠的行為遲早會付出代價。
相對於中國炮兵這種‘奢侈無度’,日軍的炮兵就很務實,他們同樣在估算中國人的炮兵陣地區域,但經過計算後,他們無奈的放棄了這一打算。
因為四行團的炮兵陣地和他們不一樣,不是在這種丘陵地帶,而是隱藏在山中,山路雖然崎區,但起伏的山嶺卻同樣對火炮擁有天然的保護,他們若是將寶貴的炮彈浪費在這種不夠確定導致殺傷力大幅削減的區域,對身處困境中的旅團無疑是一種犯罪。
所以,日軍炮兵就把目標鎖定在中方步兵身上,用寶貴的炮彈對步兵進行殺傷,減輕己方步兵壓力。
比如這個清晨,率先發難的日軍炮兵大隊就將炮火傾瀉於中方一線陣地上,與此同時,步兵對中方昨天挖掘了一天幾乎快和帝國步兵戰壕挨著的最前沿戰壕發起攻擊。
雖然不知道中國人即將怎樣對己方防線發起進攻,但那種幾乎近在遲尺的感覺,讓日方大大小小指揮官們都覺得不怎麼美妙。
尤其是一想到中方或許會玩什麼近距離大量炸藥爆破這種戰法,日軍上下都有種嵴背發涼的趕腳!
當然了,第二混成旅團做為華北方面軍屈指可數的精銳之軍,哪怕是殊死一搏,也絕不會傻到中國人躲戰壕裡避炮,而自己的步兵傻乎乎的衝進彈幕,那不是勇敢,而是傻缺,傻缺的將自己步兵用炮彈進行炮斃!
人家尹藤陽太玩兒的步炮協同,肆虐的彈幕經過數輪測量,距離步兵衝鋒陣型至少在100米。
這無疑是個極其危險的距離,別說日本人沒這麼玩過,就是西方軍事強國也從未把步炮協同拉到如此近的距離上。
但尹藤陽太已經沒辦法了,不這樣做,等中國人玩出花招,他三處防線高達3500人的步兵或許死傷更加慘重。
不然的話,山下文也不會在昨夜臨行前專門告訴他,旅團數千人安危皆在他之手。那分明是告訴他,後翼拼命,可能只是他們死,但不拼命,可就是大家夥兒一起死!
但山下文和他的旅團參謀長都低估了四行團前線官兵的堅韌,就算猝不及防,依然有不知多少像年輕下士一樣的中國軍人,在炮火中逆流而上。
就拿三營的對面戰場上,頂著炮火衝過來的日軍步兵少說也有兩個步兵中隊,將近400人,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上端著步槍,凶神惡煞般地衝過來,還是很可怕的。
畢竟,三營的主力都還在被日軍炮擊的陣地上躲避炮火的肆虐,能有機會衝到最一線陣地上的不足十分之一。
尤其是最突前的三個陣地上,距離日軍近不說,兵力最多也只有三個步兵班。
100米的距離,幾乎是幾個呼吸間就可以抵達,若是讓日軍衝入戰壕,那可就是血淋淋的短兵相接,不說戰壕裡的幾十名中國軍人後果堪憂,就是後方陣地上主力想要反攻回來,估計也要付出極大代價。
不是沒有輕機槍手冒著風險將輕機槍架上戰壕,打算對前方戰友支援,但24門火炮集火的威力實在太可怕了。
就像還蜷縮在戰壕裡的曹老闆感覺的那樣,整個大地似乎都在搖晃,那樣都還感覺朝不保夕,更別說在戰壕中露頭了。
幾乎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響的曹老闆很快被驚動,不是被聲音,而是濺到他臉上熱乎乎的液體。
那是距離他不到10米的一名勇敢輕機槍手的血。
那名輕機槍手剛把機槍架上,甚至都沒來得及扣動扳機,就被一塊被炮彈炸飛的石塊擊中右臂,一團血霧爆開,整個右臂自手肘以下,全部被生生擊飛,獨留一個光禿禿的殘臂。
輕機槍手高聲慘呼,另一支手卻還死死抱著寶貴輕機槍,本能的右臂還想拿手去扣動扳機,但光禿禿的半截殘臂已經不可能讓他完成這個戰術動作了。
“啊!啊!給老子止血包,快給老子止血包!”揮舞著半截殘臂計程車兵一邊高聲痛呼,一邊面目猙獰的向後方狂吼。
但他,卻沒有半分要拖著輕機槍縮回戰壕的意思。
兩隻耳朵不斷嗡嗡作響的曹老闆有些呆住了,這一瞬間,他知道為何隔著那般遙遠的距離,熱乎乎的血也會濺到自己臉上,那是士兵拼命揮舞手臂造成的。
只是,他不明白這個機槍手想幹什麼。
都這樣了,他為何還不躲著?他一隻手握著機槍,還能做什麼?
他沒法再射擊了,但他能用自己的行動帶動還躲著計程車兵們。
然後,還有些呆滯的曹老闆就看著兩名士兵瘋狂的朝著這名機槍手撲過去。
一邊拼命用止血包按在他那個已經不可能堵住的巨大創口上,一邊拼命將他往下拖。
“老子活不了了,你們,幫老子打鬼子,再不射擊,狗日的小鬼子就要衝上來了。”年輕的機槍手靠在壕壁上,目光赤紅的對著兩名戰友怒吼。
曹老闆什麼也聽不到,但他能看到兩名士兵含著眼淚點頭。
然後,兩名士兵一人站起身重新抬起那挺已經沾滿鮮血的捷克輕機槍,一人扶著彈鏈。
還未開一槍就折損了其主射手的捷克式輕機槍清脆的‘噠噠噠’聲音在日寇炮火肆虐的陣地上、顯得是那麼微不足道。
但,那代表了中國軍人堅韌的意志。
戰場上,至少有七八處輕機槍在開火。
不斷有射手像先前那名射手一樣倒下,然後被戰友拖下壕壁,再然後,又有人重新抬起槍口,向著兩百米外硝煙中隱隱憧憧中的‘屎黃色’們射擊。
看著那張距離自己不過十米卻蒼白到異常的年輕臉龐,曹老闆很心痛,那是像他弟弟一樣年輕的臉龐啊!
而那種焦黃的蒼白,也像他看到因為趕夜路給城裡送柴掉下山崖的弟弟一樣。
“哥,是我不好,柴沒了!”年僅18的弟弟看到他這個索繩攀下懸崖尋找他的大哥時,竟然無比懊悔的說了這樣一句遺言,就吐出最後一口氣。
曹老闆那一瞬間,在這個年輕人身上又看到了自己小弟,不知那來的勇氣,這個只想參軍掙錢養家的中年男人竟然連滾帶爬的爬到這名機槍手身邊。
“兄弟,你想不想喝湯,我給你舀一碗羊肉湯喝!”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機槍手,心中痛極的曹老闆凝噎半響只能問出這樣一句話。
已是彌留之際的機槍手竭力翻動眼皮,努力張了張因為大量失血而略顯乾枯的嘴唇,曹老闆聽不到他說什麼,但他卻是自動腦補:我想喝!
是的,機槍手說的是:“多好的羊肉湯,狗日的鬼子,害得老子還一口沒喝上呢?”
“你等著,你等著,我去給你弄!”曹老闆將年輕下士送給自己的鋼盔拿下,彎著腰跑到奇蹟般還沒有倒伏的湯桶那邊。
原本乳白色的肉湯不知飛進了多少泥土,已經變得有些渾,曹老闆卻是也顧不得那麼多,拿頭盔蕩了蕩湯表面的浮灰,就舀了小半盔的肉湯,雙手死死抱著,再度彎著腰返回。
整個過程,絕不超過30秒!
“來,兄弟,喝一口!”曹老闆將鋼盔放在機槍手乾枯的唇邊。
然而,已經徹底失去血色的唇,再未張開。
機槍手的傷,不止是被生生擊斷的手臂,一枚彈片從他前胸穿入,雖然創口並不大,但若是有ct的話,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心臟的主動脈已經被徹底切斷。
能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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