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跟皇帝預料之中的分毫不差,對方有高人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先前定下的架空新人的策略,事實上收效並不怎麼樣,那些能夠輕易投效過來的官員,其實本身的資質和人品並不怎麼樣,五姓七望也瞧之不起。
而那些資質好的能力強的,大多數都被派在了周邊地區為朝廷所用,這一進一退算下來極其吃虧。
五姓七望著急了,原本心想就算朝廷掌控了科舉,也得多少代的積累才能掌控地方實權,現在看來,根本不需要多少代,單單這一代的新人就是很大的隱患。
所以考慮再三,這群人決定主動破局。
長安城杜家商會總部,武照正在專心規劃商會戰略,二虎黃牛等人小聲討論著商會的情況,每個人都顯得信心滿滿。
這時一個護衛來報,老夫人來了。
眾人愣了一下,武照皺了皺眉,吩咐道:“你們在會議室等我,我去去就來。”
所謂的老夫人就是指武照的孃親楊氏,而並不是杜少清的母親,因為武照的母親以前經常來商會看望女兒,杜少清的母親基本上是不來的,就算來也是被稱為杜老夫人。
來到會客廳,武照發現母親滿臉的擔憂和焦急,連忙快走幾步。
“二丫,可能出事了。”楊氏小聲說道。
“孃親您慢慢說,誰出事了?難道是小太平?家裡沒人來告知呀,是姐姐有訊息?”武照還以為是自己的小女兒出事,讓老孃這麼擔心。
“不,不是咱們,是杜家,跟我做鄰居的杜三爺夫婦,我已經三天沒見到他們了。”楊氏緊緊的抓住女兒的手說道。
什麼???
武照吃了一驚,怎麼可能?
杜三爺也就是杜少清落霞鎮的三叔,當初落霞鎮杜家全都移居長安城,杜少清給三叔三嬸置辦了一處宅院,怕他們閒著無聊,就託付他們照顧長樂之家的孤兒,後來還讓武照的孃親楊氏做鄰居,幾個老人家一起幫忙打理孩子們的生活。
平時三叔夫婦隔三差五的總要到杜少清的侯府看看孩子,這兩年因為兒子杜少明去了江南從軍,老夫婦兩個越發對負責的孤兒親切,去侯府也不是那麼勤了。
“不會吧,前兩天夫君還去探望三叔三嬸。
您確定已經三天了?是不是他們回老家探親了?沒跟您打個招呼?”武照疑惑說。
“可說呢,我跟杜三娘現在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平時各自做什麼飯吃都要問一問的,他們出遠門不可能不告訴我,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這已經三天不見人影了,娘擔心,杜家雖然家財萬貫權傾朝野,但樹大招風,萬一是對頭報復,擄走了杜三爺夫婦,那可怎麼辦?
二丫你給查查,千萬別叫有事。”楊氏畢竟是宮裡出身,而且還是工部尚書武士嬳的夫人,見識不低,一下想到了要害。
武照沉聲片刻,轉而對老孃叮囑道:“行,我知道了,孃親您先回去,我這就去找夫君商量,對了,千萬別聲張,萬一真的是歹人,捅破了大肆尋找恐怕不好……”
剛說到這裡,武照又改口了,“不,您別回去了,直接去侯府,如果真是歹人做禍,讓您一個人再回去住,那更危險。”
“那不成,杜三爺夫婦不在,那群孩子本就缺人照料……”楊氏不願。
“孩子的事情我自會派人接手,現在您的安全第一,如果您也被擄走了,讓我怎麼辦?
您去侯府住幾天吧,正好幾個孩子也想你了,長樂姐姐整天在家照顧小太平也挺累的,你去幫忙看護下外孫女。”
好說歹說,楊氏終於同意,被武照親自送上了馬車。
然後武照快步回到的會議室,停止了商會的戰略部署會議,讓二虎調動情報組織調查失蹤人口,讓黃牛暫且負責商會。
武照本人則是乘車直奔醫館。
來到醫館,卻沒有見到丈夫杜少清,旁人告知說杜少清接到一封書信出去了。
武照這才意識到,看來是出事了,於是交代一聲回到商會等待。
果然沒過多久,杜少清孤身一人來到了商會,眉頭緊鎖臉色難看。
“三叔三嬸有訊息了?”武照主動問道。
“你也收到了訊息?”杜少清微微驚訝。
“剛剛孃親來傳信,說三天沒見得三叔夫婦了,有些擔心,我已經派人去查,又聽說你接到一封書信出去了,猜到是對頭在出手。
對方是什麼人?”
杜少清沉聲道:“對方很謹慎,是個西突厥草原人,沒有露出任何破綻,給了我一個信物證明三叔三嬸在他們手上,而且已經從長安擄走三天了。
可恨,在長安城裡,我們自己的地盤,商會、朝廷兩方勢力密切注意下,他們竟然還能得手,真是可恨!”
“哼,這麼推斷的話,長安城裡面必定有同黨或者幕後黑手,而且手眼通天。
要不然就他西突厥?他們吃了豹子膽,敢來惹我們杜家商會?再說了,我們無冤無仇,他們為何擄走我們的人?”武照斷言說。
杜少清感慨說:“對方所謀甚大,想要我們杜家商會從財貨上支援西突厥,增進他們國力的同時為將來入侵大唐蓄勢。”
武照驚呼道:“什麼???他們瘋了?
西突厥敢進犯大唐?再說了,他們以為我們杜家商會好欺負嗎?僅僅拿到兩個人就能逼我們出賣大唐?
呸呸……我不是說不顧念三叔三嬸的性命,以夫君你的為人,斷然不會因私廢公,他們太小瞧你了。”
“不,我準備,答應他們。”杜少清淡然的答道。
武照小嘴張的老大,好像不認識對面的人一樣,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答應?夫君不是尋常的文弱書生,那可是上過戰場殺過敵人的。
“哦……這一定是緩兵之計,咱們先拖著他們,然後徐徐圖之對不對?”武照臉色古怪的試探道。
杜少清搖了搖頭,“三天時間,足夠對方將人送出幾百裡,我們追之不及,救不回來的。
我杜少清大公無私那是外人的看法,而咱們自家人都清楚,我更加護短。
三叔跟我情同父子,三嬸更是把小萱萱看成了自己的親孫女,我不可能不救他們。”
聽到杜少清的解釋,武照緩步上前拉住了丈夫的手,柔聲說道:“既然如此,讓我出面應對吧,畢竟我是統領商會的大掌櫃,萬一以後出了問題,夫君還可以說得清楚。”
僅僅一句話,足見佳人情義,杜少清感動的將武照擁入懷裡,臉色貪婪的享受了片刻無聲勝有聲的柔情,然後有些狡猾的說道:“我剛剛說的,是普通家人對我的瞭解。
而最瞭解我的當然是你,我怎麼會做這種受制於人的買賣?當然要找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
“啊?你、你……原來你是騙我的……”武照又是生氣又是害羞的捶著杜少清的胸口。
兩人打鬧了一陣,然後鎮定的攜手回到了茶桌前,杜少清以茶水作畫分析道:“最瞭解你的人,往往是對手,能夠料到我杜少清重感情會就範的,這長安城裡恐怕也就那麼幾個可疑人物。”
“夫君是說那個胖胖的老狐狸?”武照恨聲道。
“他嫌疑很大,但也不確切。
這是陽謀,人家出招了咱們如果不想魚死網破,那就只能接招,我不可能不顧三叔他們的性命,直接拒絕,或者是以開戰要挾西突厥,畢竟西突厥不是一般小國。
朝廷乃至陛下也不可能說因為兩個平民開戰西突厥。”杜少清說道。
武照撇了撇嘴不滿道:“這就是現在的朝廷,毫無人情味,要是我說,只要是異國敵邦,無論大小,只要你敢欺負我們,哪怕是扣住我們大唐一個子民,無論他是貴族還是平民,我們大唐都要舉國之力開戰營救,不光要營救,還要狠狠的報復。
如果沒有這個氣概,就別自詡什麼天朝上邦。”
我……
杜少清面色古怪的看著自己的這位女帝媳婦,忍不住給她翹起大拇指,霸氣,這樣的王霸之氣,天下男人全都被你蓋下去啦。
“咳咳,夫人霸氣令人欽佩,以後總有讓夫人一展生平之志的機會,現在咱們還是合計合計,怎麼好好算計這幫西突厥蠻子一把,讓他們賠了夫人又折兵。”杜少清安慰說道。
二人商議了半日,終於定下計劃,第二天的時候,杜少清再次去見了那西突厥的密探,武照開始重新制定商業規劃。
“我考慮過了,我們杜家商會現在基本上在代替行使著國庫的職責,所以貿然轉頭扶持你們並不現實……”
不等杜少清說完,西突厥人就打斷道:“你想讓你家人死?”
“我不想,但如果投靠你們,不等救活我三叔三嬸,我杜家幾十口就已經先被大唐皇帝誅殺滿門了。”杜少清解釋說。
“那就是沒得談了?
既然如此,請杜駙馬按捺幾天,過幾天我們將你三叔三嬸的屍首送回來。”那人說完轉身就走。
如此果決,毫不拖泥帶水,很顯然是經過訓練甚至早就演練過的。
杜少清惱羞成怒吼道:“你們敢動我家人一下,我杜家商會全力報復,甚至鼓動大唐出兵滅了你西突厥!”
那人定住腳步,淡定回頭,冷聲說道:“我西突厥可不是軟弱的高昌,也不是那沒腦子的高句麗。
你杜家商會一半的對外生意走西域,我們如果插手卡住西域商路,你杜家商會得哭著求我們。
還有大唐如今的局勢,這兩年的極度擴張,內部根基不穩,想要對外用兵?沒有五年根本不可能。
所以你不用在虛張聲勢了。”
“看來你不是一般人,對局勢把控如此精準,在西突厥應該位高權重吧?”杜少清問道。
那人不屑一笑:“呵呵,何必白費心機套我的話?都說你杜少清乃是大唐第一聰明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等著給你家人收屍吧。”
“等一等!我答應合作了。”杜少清表現的很著急。
對方終於站住,再次回到了談判桌上,饒有興致的看著杜少清說話。
杜少清有些無奈說道:“轉投你們是不行的,所以我只能換個方式。
畢竟我是大唐人,這顆忠心不能出賣,但是錢財這些身外之物可以。
我可以讓商會大力跟你們西突厥通商做生意,其實就是隨便找個名目給你們送錢,保證你們一年掙走我商會一半的錢財。
就這麼多了,別的我真給不了,我一家老小也得活命。
你們要是答應我就去讓商會定下通商計劃。
如果不答應,那我也沒辦法,三叔三嬸雖說是我至親,但畢竟出身山野,這些年富貴,福也享了不少,孩子也出去建功立業了,想來是沒什麼遺憾了。
我會派人給他們修建個豪華的墓葬,到時候多給他們燒點紙錢就是了。”
“好了,誰都知道杜駙馬最會演戲,就不必裝腔作勢了,多說無益,你的條件我們可以考慮一下,雖然我們雙方平等合作不大可能,但我們西突厥也不願跟你鬧得太僵。
且等訊息吧,我去跟我王彙報一下。”那人說完轉身離開了。
杜少清看著那人的背影,小聲嘀咕道:“知道我醫術好的不計其數,但知道我演技好的,可真的沒幾個,你們到底勾結了誰來算計我?”
幾天之後,杜少清得到了回報訊息,對方同意以這個方式做交換,雙方約定,以三月為試驗期限,如果三月之內不能兌現,那麼就保證不了人質的安全了。
緊跟著,杜家商會發布了一條重要通告,開展草原商路業務,大力收購羊毛,有多少要多少,價格極高,一隻羊的羊毛一文錢。
一瞬間整個長安城,乃至整個商界都被轟動了,杜家商會再次成了人們熱議的焦點。
沒搞錯吧,羊毛?那玩意值錢?有用嗎?還用大肆收購?
我們每年家裡養的羊剪下的毛都是焚燒或者埋起來的,最多也就是做成硬邦邦的氈墊子,怎麼?難不成杜家商會是要大力發展氈墊子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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