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接著一口,陳年就像是在喝水一樣呼嚕嚕的吃著。
什麼形象問題、紳士風度、細嚼慢嚥,這是現在該考慮的事情?
“小夥子,慢點吃,不著急。”
陳年抬頭,那老闆雖然表面上這麼說著,實際上臉上已經樂開了花。
他還是第一次見陳年,能吃的這麼香,這就說明這是對自己做的這一碗麵的認可。
僅僅是一分鐘左右的時間。
陳年就放下了碗。
而裡面,空空如也。
一方面是因為這面好吃,一方面是因為陳年真的餓了。
等到陳年吃完之後,擦了擦嘴巴。
付了錢。
“老闆你知道這裡有沒有什麼需要夥計的地方?我剛從外地來討生活,在這大上海舉目無親,呆了幾天錢都快花光了……這碗麵,可能都是我能吃的最後一頓飽飯了……”
現在陳年對於這種說辭已經輕車熟路了。
那老闆一聽這話,果然陷入了沉思當中。
“你身子壯實,可以去碼頭上搬東西……肯幹的話也有不少錢的。”
陳年聽後,臉上頓時流露出為難之色:“大爺,我不太想去那裡,聽說那都幹不了幾年,到時候身子壞了連藥都用不起,年輕時候轉賺來的錢又都要搭進去……”
“或者是…….看一些公館、酒樓、又或者歌廳什麼的可能會要一些門童,你長得也不錯,應該別人能要你的。”
陳年聽到這裡,又想了想。
“老闆,有沒有什麼能學習手藝的地方?我就想有一個能長遠的營生,哪怕就是沒有工錢也無所謂的,只要能學東西!”
陳年說道。
最後,那老闆聽著陳年這話。
忽然想到自己好像也就是在這一年,身體漸漸的大不如前了。
既然他想混口飯吃……不如找他當夥計,自己那裡還有地方住,吃飯就在店裡。
也多不了多少開支……
還能有人能幫幫自己。
而且這孩子看起來也挺機靈能幹的。
“你想學做飯嗎?”
陳年一聽這話,眼睛頓時如同星辰一般明亮。
“做飯!這個好!我從小就喜歡做飯,而且我娘都經常誇我做飯做得好吶!”
“那你覺得我這面做的如何?”何師傅忽然問道。
陳年看了看面前的空碗:“很厲害,用一句話來說就是大隱隱於市。”
何師傅聽後笑了笑,搖搖頭,沒說什麼。
眼神一挑。
陳年頓時會意,拿著桌上的碗筷,便走進了後廚開始洗了起來。
於是,陳年也就成為了這裡的夥計。
一日三餐包吃住。
沒有工錢,但陳年可以學東西。
這對於陳年來說還是非常不錯的。
而且,他也搞清楚了現在是1927年。
1927年……陳年對於這個時代並不太瞭解,反正只要知道十年後上海要淪陷就夠了。
同時,陳年也知道了何師傅本名何海,原本也並不是這裡人。
而是從紹興那邊而來。
而來上海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找兒子。
因為他聽說上海人多,既然人多的話,那見到兒子的機率就大。
所以,他就在這裡開了一家麵館,然後定居下來。
這一開就是二十多年。
“何師傅,您兒子叫什麼名字?如果我見到的話,也可以幫您留意一下。”陳年問道。
“”他啊,叫何知恩,走丟的時候才十來歲,還只是個孩子啊……也不知怎麼的就在走丟了,我聽別人說,是好像是有個人跟他說了什麼,可那人究竟是誰,沒有人知道……”
陳年聽著這話,何師傅在說這話的時候,更多的是帶著一些懷念、唏噓的語氣。
這麼多年了。
該哭的也都哭夠了。
該難過的也都已經難過完了。
淚水流乾,也只剩下了回憶化作的執念。
明知無能為力,卻還是忘不掉,何苦來哉?
但這就是人類腦海中感情最複雜的部分。
“一定能找到的。”陳年點點頭。
“但願吧。”何海苦笑一聲,雙手搓了搓粘在手上的幹掉的面殼子,面屑簌簌下落。
……
麵館的生意整體一般。
來的多是一些腳伕和附近的居民。
雖說走五百米左右不到就是百樂門,但畢竟這可是整整500米。
五百米的距離,已經足以在那些上流人士餘這些社會底層人士之間組建一層厚厚的障壁了。
但外界那些和陳年沒什麼關係。
雖然上海的麵館有很多。
但這裡就是陳年第一個遇到的,而且事實證明陳年也沒有選錯。
“現在是夏天,和麵的時候就不能放正常那麼多的水,還有你的水溫,你不覺得你的面太軟了?真是個小鬼!看著挺機靈,腦子卻不太清楚!”
忙乎了一天,晚上,何師傅想讓陳年試一試和麵,順便看看陳年水平。
結果這一試,陳年發現何師傅就好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相比於白天的溫柔和善,此時卻變得有些狂暴。
整個人的脾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
全程大聲的在斥責著。
就比如現在是夏天,水不能按照正常來放。
還有水溫。
這些陳年之前一直都不知道。
結果,陳年就在何師傅的訓斥中,完成了第一天的嘗試。
結果當然是一塌糊塗。
甚至還不如陳年自己在家的時候聯絡的那樣。
主要是這教學方式的不同,讓陳年稍微有些不適應,很多時候一下反應不過來。
可是,到了晚上。
陳年本打算回家裡把自己的那些東西都帶過來,但何師傅卻說不用麻煩了,今天先睡一覺,等到明天上午再去看搬就好了,而且到時候還能再借一輛平板車,能省一些力。
態度截然相反。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何師傅就早早的醒來,然後出門去給陳年借了個平板車。
最後,還親自和陳年一起去家裡把東西搬過來,就算是在路上,還和陳年有說有笑的,時不時說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安治好之後,陳年舊開始在麵館裡忙活。
何海一見到老主顧,就樂呵呵地介紹陳年,說自己又收了個夥計。
下午陳年在轉身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把面碰倒了,撒了大概五分之一。
本以為會受到責罵,可何師傅依舊擺擺手說沒事。
但就到了晚上,陳年再一次嘗試的時候。
“鹽!鹽!鹽!夏天和麵不多放鹽你怎麼想的?你看看你醒的面,簡直就是一團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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