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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路遇追兵

作者:賊眉鼠眼
第二百五十八章 路遇追兵

無恥可以達到一種什麼樣的境界?

紀綱今天總算知道了。

對於面前這位看起來溫文儒雅,一派正人君子模樣的錦衣衛指揮使大人,紀綱感到壓力很大。

蕭凡的話很直接,幾乎不加任何掩飾,他赤裸裸的表示朝廷賜封大寧給朵顏三衛,其實完全是忽悠脫魯忽察爾,待到削藩過後,朝廷軍制改革成功,軍士的戰力慢慢恢復到洪武朝鼎盛時期以後,遲早會與朵顏三衛一戰,要麼把他們趕跑,要麼乾脆滅了他們。

出身平民的紀綱實在沒想到,他一心投靠報效的朝廷,居然是個大騙子……或者說,他的頂頭上司蕭凡是個大騙子,紀綱有點擔心,脫魯忽察爾那顆幼小單純的心靈會受到多大的傷害……

迎著紀綱複雜的眼神,蕭凡很坦然的翻了個白眼兒。

出爾反爾這種事,他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前世的歷史裡,朱棣篡位成功後也是這麼對朵顏三衛的,若論無恥,朱棣不比自己差,穿越者可以改變很多歷史,惟獨這一段,蕭凡不想改變,不論朱棣如今與他的關係多麼敵對,至少這件事上二人有共識,——國土不容一絲一毫有失,為人君,為人臣者,只能竭盡全力擴充國家的版圖,開亙古未有之疆界,遠邁漢唐之國土,如此才不枉此生。

至於割讓國土,美其名曰“封賜”,那簡直是笑話!無論以什麼形式把國土分割出去,自己都將成為如秦檜蔡京之流的國賊,做奸臣也得有個底線,這種讓後人唾罵千年的事兒蕭凡可不願幹。

“紀綱,你如今既為大明臣子,當知國土對一個國家的重要,我大明幅員萬里,疆界遼闊,可這都是先帝領著將士們一刀一槍浴血征戰得來的,可以說是一寸河山一寸血,作為後人,我們只能繼續開疆闢土,不斷奪得新的國土,切莫學那些賣國求榮的國賊,將先輩們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當破爛似的送出去,會被百姓們戳脊梁骨的,死後也入不了祖墳……”

蕭凡心有所感,說出這番話後不由一呆,接著失笑,跟紀綱說這些話,豈不是對牛彈琴?這人腦子裡只有名利二字,但凡對自己有利的事,沒準他連親爹親媽都敢賣,他有那麼高的覺悟嗎?

誰知紀綱聞言卻立馬紅了眼眶,坐在搖晃不定的馬車裡,紀綱忽然撲通一聲在蕭凡身前跪下,語帶哽咽道:“多謝大人今日這番肺腑良言,門下此生謹記在心,絕不敢稍忘,門下知道,大人這是在栽培我,教導我,門下將來若有寸進,皆大人之助也,門下願為大人效死!”

蕭凡呆住了,……我只不過發了一陣感慨而已,不用這麼感激涕零吧?

不過既然人家非要這麼煽情,蕭凡也不介意趁機收買一下人心,紀綱這人利用得好的話,也許將來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別的不說,以後跟朝堂那些清流大臣們掰腕子,紀綱絕對能夠充當陷害忠良的急先鋒,這傢伙多少也算是個人才了,對人才當然要和善一些。

於是蕭凡也飛快一整表情,語重心長道:“紀綱啊,平日裡本官對你多有訓斥,動輒冷顏相向,你想想,錦衣衛衙門裡那麼多人,我不罵別人,為何偏偏要罵你?”

紀綱抬起頭,眼淚鼻涕糊滿一臉,凝神想了半晌,試探道:“……因為我欠罵?”

“胡說!……當然,欠罵也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主要原因是……紀綱啊,本官想栽培你啊,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死人也……”

紀綱臉都白了:“大人恕罪,是‘斯人’,不是‘死人’……”

“意思差不多,那是個通假字,反正就是說,若想升官,就得好好被折騰一遍,直到把你折騰得心理有點變態了,你升官的事兒就算有點靠譜兒了,明白本官的意思嗎?”

紀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然後朝蕭凡重重磕頭,感動道:“大人用心良苦,不啻門下再生父母,門下感激終生!”

蕭凡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本官不會虧待你,好好幹,將來或許你也有位極人臣的一天,風雨過後才會見彩虹,受得住折騰才能步步高昇……”

紀綱眼中頓時冒出貪婪之色,急忙諂笑道:“門下記住了,大人以後別對門下客氣,儘管折騰門下吧,門下受得住的……”

蕭凡看得一陣惡寒,渾身打了個冷戰,這傢伙該不會是個玻璃吧?而且是受受那種?

隊伍行了兩日,百餘人護侍著蕭凡乘坐的馬車,過了採涼山,漸漸接近山西大同府地界。

大同乃邊城重鎮,朝廷在這裡駐紮重兵,一進如大同地界,蕭凡的警惕性更高了,人多眼雜之處,必須處處小心謹慎,現在不是擺錦衣衛威風的時候,若讓當地官府知道錦衣衛指揮使出了關,有心人隨便打聽一下便能知道朝廷與朵顏三衛秘密結盟的事了,若要將這事隱瞞下去,蕭凡的身份絕對不能洩漏。

紀綱這兩天也一直跟隨蕭凡待在馬車上,他的態度愈發恭謹,一路將蕭凡侍侯得週週到到,畢恭畢敬的模樣何止以門下自居,簡直都快成蕭府的下人了。

很可惜,如此周到的服務仍不能換來蕭凡對他的好感,因為蕭凡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貪慾和野心,紀綱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他自己,恭謹的表象只是披在惡狼身上的一張羊皮,有朝一日得了勢,這張羊皮撕開,他會咬斷任何人的脖子。

漫長的旅途在無聊中漸漸度過,路經大同府城外時,令蕭凡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百餘錦衣衛騎著馬,雖然都換上了百姓便裝,可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圍著一輛馬車,終究還是引人注目,當隊伍走到大同府西城外的官道上時,城裡很快出來了一隊騎兵,朝蕭凡的方向飛馳而來。

“你們是幹什麼的?全都給我站住!”為首的一名騎兵指著蕭凡的馬車大叫道。

馬車內,蕭凡臉色一變,暗道不妙。

紀綱聞言眉毛一豎,反手抽出隨身攜帶的錦衣衛腰牌,便待下馬車將那隊騎兵喝退。

蕭凡趕緊攔住他:“別動!不能亮明身份!”

紀綱一楞,接著很快便反應過來。

朝廷與朵顏三衛結盟,事涉絕密,若是訊息走漏,被北平的燕王知道,提早有了防備,朵顏三衛也就失去奇兵的作用了。

紀綱掀開馬車後面的窗簾,朝外面看了一眼,道:“大人,這夥騎兵百來人,看他們服色,好象是藩守大同的代王府的親衛人馬……”

蕭凡眼皮一跳:“代王?代王朱桂?”

“是的,大人。”

蕭凡心中暗暗叫苦。

代王朱桂可不是個善茬兒,他是朱元璋的第十三子,洪武二十五年就藩山西大同府,傳聞他的脾氣非常暴戾殘忍,常於封地內擅役軍民,斂取財物,前世的歷史中,朱允炆在建文元年便削了他的藩,今日在大同城外碰到他的親衛,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恐怕用不了幾天,整個天下都知道朝廷與朵顏三衛結盟的事了。

眼看代王府的親衛策馬就快趕上他們了,蕭凡額頭漸漸滲出了密密的汗珠。

紀綱也急了,見騎兵越追越近,他眼中忽然閃過一抹暴戾之色,惡狠狠道:“大人,既然不能亮明錦衣衛的身份,不如請大人下令,咱們就在這城外把這百來號人殺了!”

蕭凡搖頭道:“不行!這樣一來會驚動大同衛的千戶所將士,咱們現在只有百餘人,能打得過成千上萬人嗎?一旦動手,事情就鬧大了,想不走漏風聲都不行。”

紀綱急道:“那怎麼辦?”

蕭凡強自鎮定道:“本官略通星相占卜之術,掐指一算,料到今日會有此劫,所以本官早已想出了一個非常穩妥的辦法……”

紀綱聞言大喜:“大人果然文武全才,不知大人想到什麼辦法了?”

蕭凡面孔抽搐了一下,咬牙道:“……跑!”

紀綱:“…………”

說話間,代王府的親衛騎兵離蕭凡不足半里,他們大聲嚷嚷著馬車停下,並且飛快朝他們打馬奔來。

護侍蕭凡的錦衣衛親軍早已得了他的指示,不得亮明身份,眾人見那夥騎兵越來越近,臉上紛紛露出焦急的神色,有的人探手往下,不自覺的緊緊握住了腰側的刀柄,只待蕭凡一聲令下,一場血戰在所難免。

忽然間,蕭凡的馬車裡傳出了命令。

“跑!”

眾人一楞,卻聽幾聲清脆的鞭響,馬車飛快駛動,沿著官道瘋狂奔跑起來。

眾錦衣衛也反應過來,於是紛紛打馬飛奔而去。

代王府的親衛見前面這群人非但不停,反而飛快跑了,眾人一呆之下,接著勃然大怒,叫罵著催馬追了上去。

馬車內,蕭凡臉色有些蒼白,他沒想到回程居然會碰到這個意外,偏偏在經過大同府的時候正好遇到代王府的人,今日若洩露了身份,他對北平的精心佈局或許會被全盤破壞,來日朱棣若反,朝廷大軍只能與他硬碰硬了。

一定要甩掉代王府的人!

蕭凡眼中閃過一抹堅定,掀開車簾朝駕車的車伕大聲喝道:“再快點!”

車伕坐在車轅上,被顛得滿臉苦色,聞言回過頭道:“大人,已經是最快了,再也快不起來啦,後面追咱們的都是單人單騎,咱們這馬要拉車,車上還有三個人呢,怎麼快得了?”

蕭凡狠狠一抹額頭上的汗,急道:“你的意思是說,咱們車上的人多了?”

車伕苦著臉點點頭。

蕭凡想了想,接著扭頭望向紀綱,目光很複雜……

紀綱猶自擦著汗朝後張望,道:“大人,要不咱們換馬吧……”

蕭凡的聲音有些陰森森:“你追我趕的當口,換馬如何來得及?”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馬車這麼慢,遲早會被他們追上,咱們……”紀綱一頓,接著好象意識到了什麼,轉過頭望著蕭凡,眼睛瞪得很大。

沉默了一會兒,紀綱滿臉受傷的表情,活像瓊瑤劇裡的失戀男主角,那麼的悲傷,無助……

“不會的,大人,你不會的……對不對?”紀綱眼眶泛紅,顫聲道:“大人,你不會這麼無恥的……”

砰!

話音剛落,蕭凡大腳一伸,將紀綱踹出了車外……

紀綱魁梧的身軀在半空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然後重重落在滿是黃塵的官道上,發出一聲慘叫。

“車伕,快馬加鞭!”蕭凡坐在馬車裡大聲下令。

“駕——”車伕狠狠一揚鞭子,馬車飛快向前跑去。

紀綱趴在地上,望著馬車越跑越快,眼中終於流出悲憤欲絕的淚水……

在這位頂頭上司的面前,紀綱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存在感,官場……太難混了!

同時他也終於發現,人類的無恥程度是沒有底線的……

身後如雷鳴般的馬蹄聲傳來,追兵已近,紀綱顧不得幽怨,嚇得拔腿便朝蕭凡的馬車追過去。

一邊跑一邊委屈的大喊道:“大人……你怎麼不把車伕踹下去?……門下會駕車的。”

前方的馬車布簾子忽然掀開,露出蕭凡那張滿是愧疚的俊臉。

“哎!你怎麼不早說!當時就覺得你挺多餘的,……快跑幾步上車,剛才的事兒就當沒發生過……快點,咱們是同僚,不拋棄,不放棄!”

“大人……你倒是讓馬車稍微慢點兒呀!”紀綱急得聲調都變了,身後的追兵彷彿貼著自己的背脊似的,近得令他毛骨悚然。

蕭凡坐在馬車裡撇了撇嘴,還武榜眼呢,連匹馬都跑不過,畜生都不如……

滿天黃塵的官道上,兩撥人馬緊緊追逐,馬蹄聲如雷轟鳴,兩撥人馬的中間,還夾著一個灰頭土臉的中年漢子,連滾帶爬的追趕著前方的馬車,邊跑邊哭,西下的夕陽灑在官道上,拖曳出長長的落寞身影,情景特別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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