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中午12點整。
港口黑手黨本部, 麻生秋抬手看一眼腕錶上的時間。
“ok，午休倒計時。”
擺在他桌子上的是各種金融投資方面的資料，略顯古老的桌上型電腦亮著螢幕, 是宛若心電圖般起起伏伏的股票頁面。某種意義上，這些確實是股民們的“心電圖”，為一不小心就能讓你心肌梗塞到原地暴斃。
拋開工作, 麻生秋推門出去，前往食堂吃飯，邊吃邊玩手機。
他名義上是西田幹部的人, 但是工作的成果涉及大額的資金流動, 容易暴露港口黑手黨內部的情報, 他向來是直接對首領稟報, 算是掛在幹部這邊的首領直隸人員。這麼一來，五大幹部之一的西田幹部並不會親近他，還會懷疑他是首領的監督者。
麻生秋對此不做解釋。
站隊很重要, 作為牆頭草，他奉信的是誰當首領站誰的隊伍。
“喲，這不是麻生君嗎？又在玩手機？”麻生秋聽到聲音, 迅速站起身，凡是能直接和他打招呼, 還用這種口吻的，別管七二十一, 肯定比自己地位。
果不其然，麻生秋看見在港口黑手黨內部的另一位大佐幹部, 對方的名聲很大，性格也很受到下屬的愛戴，非要形容就類似於文野後期的幹部中原中也。大佐的態度相當的平易近人, 坐到了他附近的位置上，現在是用餐峰期，他這麼做不奇怪，說到底就是對最近踏入高層的麻生秋認認臉。
放在一年前，麻生秋與大佐幹部的接觸距離，向來在十米開外。
“大佐幹部。”
“別那麼客套，你又不是我的直屬部下，把我當同僚就可以。”
大佐讓自己的部下去打飯菜。
男人的手臂放在桌子邊緣，肩膀上搭著黑西裝外套，襯衫領口解開兩個釦子。日本的夏天可不怎麼涼爽，外出進入食堂，他一身黑西裝是熱得夠嗆。除了未來不怕長痱子的太宰治，就算是異能力者在大太陽底下會中暑的啊。
“大佐先生，您怎麼來這裡吃飯了？”麻生秋坐回去，給足了對方面子。
“主要是離得近啊。”大佐幹部無奈地說道，“回來後不想等，不想出去吃，聽說你不是在投資什麼產業嗎？什麼時候考慮增加一下橫濱市飯店的配送服務？”
麻生秋認真思考，回答道：“人力成本過，不過中高階飯店可以考慮。”
大佐幹部失笑：“你還真的這麼嚴肅考慮啊。”
待大佐幹部的飯菜到了，麻生秋遵守日本的職場規則，等上位者先開始吃飯，再自己隨便用餐，完全不想因為小事而被迫得罪一位幹部。
麻生秋把手機塞回去：“衣食住行，哪一樣得人心，哪一樣就賺錢。”
大佐幹部點頭稱讚道：“不愧是賺錢的手。”
麻生秋弄不清楚他的意圖，莫非是投資和炒股想要插一手？
大佐幹部壓低聲音：“就是你想的那樣，有穩賺不賠的好生意，不妨來找我，想必首領大人不介意新增一點投資成本。”
沒有人嫌錢多，黑手黨層開銷大，什麼別墅、美酒、豪車樣樣不缺，要是再養幾個情人，那更加缺錢了。果有人不在乎這些，那他們所圖的就比金錢更大。
麻生秋放下心。
大佐幹部夾起一塊炭烤秋刀魚，無視餐廳裡下降幾個度的說話聲。
“麻生君，提前預祝你成為幹部後補。”
“！！！”
麻生秋猝不及防地被他揭露這件事，瞳孔縮小，本能地去關注其他人的態度。
餐廳裡吃飯的人全部臉色微變。
想必一天之內，港口黑手黨裡大部分人會知道這個訊息。
大佐幹部平靜地說道：“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是首領的意思。”
麻生秋蹙眉：“大佐先生，您又何必在餐廳裡說出來，我還不是候補。”
大佐幹部放開胃口吃飯，含糊其辭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啊，五大幹部本來就缺了兩個人，小紅葉鎖定一個位置，你要是當上幹部候補，相當於你離幹部臨門一腳，這意義可就不一樣了，你賺錢歸賺錢，總得想辦法讓其他人服。”
麻生秋發呆，飯菜不香。
港口mafia首領建立港口黑手黨至今，五大幹部的席位換了許多個人，目前剩下大佐幹部、西田幹部、八木下幹部，全部是能打的異能力者。大佐算是裡面的常青樹，非異能力者想要坐穩這個位置，幾乎是天方夜譚。
大佐幹部對他開朗一笑：“比我，我對你有可能上位是不服的。”
麻生秋無力，真有敵意就不會特別說出來了。
“大佐先生，您給我留點面子吧。”
“哈哈，沒辦法，你實在太不能打，未來總不能住在港口mafia本部吧。”
用完餐，大佐幹部對他拍拍肩，以示鼓勵，留下他造成的壓力就輕鬆地走。
他的話有一部分來自於首領的意思，有一部分是自己的態度。
不想死，別坐上這個位置。
坐上，那就努力提自己，拿命來坐穩準幹部的席位吧！
感受到四周細微的敵意，麻生秋頭皮發麻，心底發悚，港口黑手黨再怎麼說是黑道組織啊，裡面喜歡用槍的人比喜歡用腦子的人多。麻生秋咬著筷子心想：“等我什麼時候賺到了十億美金，找首領大人換一個獎勵吧。”
果他是單身狀態，苟在港口mafia本部的宿舍裡倒無妨。
然而他有老婆和兒子啊！！！
麻生秋坐在橫濱“黑夜”的巢穴裡，深深地思念著活在光明下的兩個人。
【蘭堂在外面當詩人。】
【中也應該玩瘋了，最近不用做作業。】
第三個小小的、委屈的身影從他的腦海裡冒出來，好似在打滾的黑貓。
【……】
【亂步能安分兩個月，我就謝天謝地了。】
麻生秋忽略心底的一絲不安，橫豎有夏目漱石在外面看守，用不著自己擔心。
大概……吧？
等找到福澤諭吉，他就能給亂步安排一個長期飯票。
麻生秋把餐盤送還回去，得到食堂的人友善地笑意：“麻生先生總是這麼客氣，完全可以放在餐桌上讓我們來收拾。”他不去解釋什麼，保持自己在上輩子培養下的良好修養，心不在焉地走向自己的辦公室，期間碰到了不打招呼的同僚。
他的名聲要在港口黑手黨更上一層樓了，要麼烈火烹燒，要麼以普通人的身份爭出一條出路，在黑道組織里把其他異能力者們壓在腳底下。
麻生秋開始探聽黑市上的訊息，企圖找到福澤諭吉當保鏢的線索。
他卻不知道自己的貓咪後院面臨失火。
“喂！”中原中也跑到起身離開的江戶川亂步的前面，雙手張開，用身體企圖擋住這名不知來歷的郵差，“不要走，把你剛才說的講清楚！”
江戶川亂步掏了掏耳朵：“你不是明白嗎？為什麼要我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啊。”
這隻橘色的小貓不大聰明的樣子呀。
大叔沒教育好嗎？
中原中也急切道：“你說的‘大叔’是指麻生先生嗎？！”
江戶川亂步困惑地看著他：“你身邊有第二個接近你、對你好的成年男人嗎？”
“他怎麼可能是我的父親！”中原中也脫口而出，臉皮漲紅，說不出的心慌意亂。他太在乎自己的身世，被人一提起就炸了毛，皮膚緊繃，弓起身體，充滿了一種本能的攻擊性，雙手在口袋裡握成拳頭，他不願意相信這個結果！
“我答應大叔，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談論大叔的事情。”江戶川亂步無視他的否認，蹦上臺階，自顧自地說道，“不過我馬上會被大叔收養，你又是大叔偷偷養大的兒子，不算其他人了吧。我提前來見你，只是想看一看生活在擂缽街的你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以後就請多多指教啦，橘色的小貓。”
江戶川亂步活潑地對他眨眼：“其他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哦。”
中原中也發誓，自己沒見過這麼任性的人，說話就說半截，還留懸念！
“你不說清楚，我不會讓你走的。”
橘發男孩的頭髮浮動，湛藍的眸子裡滲透出幾分血色，兇狠地盯著江戶川亂步。
這一刻，中原中也寧願當壞人。
他要知道把自己拉出封印空間，使得他變成人類的真相！
這輩子必須得到的真相！
“你好囉嗦。”江戶川亂步煩惱，“一點都不像大叔的兒子，你只要動一動腦子就一目瞭然啦，果然，你的脾氣應該更像是把你生下來的人吧。”
中原中也惱羞成怒：“我又沒有見過我的父母！麻生先生否認過與我的關係！”
江戶川亂步突然安靜下來，翠綠眼眸給人看穿過去的恐怖感。
“大人們是愛說謊的。”
“吶，你就沒有懷疑過嗎？為何他就偏愛你，哪怕每天上班很累了，下班還要抽出時間來看你，一心一意想要教你讀書？他一定有對你說過類似的話吧，你不會永遠待在擂缽街裡，走出去就要掌握應有的知識，不然會被真正的聰明人耍得團團轉。”
他又指向陷入迷茫的中原中也，“真相再荒誕必須承認——”
“你，是大叔養在外面的兒子，快點和大叔彌補父子關係吧，大叔想要你喊他父親，雖然由於種種原放棄，但是他仍然是最愛你的人。”
陌生的黑髮年的一席話打懵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張張嘴，痛苦地說不出反駁的理由，虛弱地說道：“不可能。”
他只能這麼反覆地否認。
麻生先生在騙他？不可能，對方那麼好。
麻生先生是他的父親？不可能，他不是人類，對方是普通人。
“好奇怪啊，你在動搖什麼？”缺少對異能力的認知，江戶川亂步看到了自己不懂的東西，湊近中原中也的湛藍眸子，貓貓好奇中。
“你認為你不是正常人？不該有正常人的父母？笨蛋！父親就是父親！”
“一輩子會保護你的，不就是父親啊！”
“大叔多不容易，明明你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還全部接受下來，以父親的身份偷偷照顧你，生怕你被人欺負，你脖子上不是有一塊銀色的項鍊嗎？”
江戶川亂步眼尖地用手指一挑，從中原中也的脖子上勾出了長命鎖。
“你的名字，是他取的。”
長命鎖上刻著“中原中也”的名字。
“姓氏可能和你的前任父親有關係，我沒見過他。”江戶川亂步聳肩，“失憶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大叔盡力，你的家庭矛盾還得靠你去化解。”
資訊量過大。
中原中也的大腦過載，宕機。
缺乏至關重要的異能力情報，又遭到了麻生秋提前年佈局的細節欺騙，江戶川亂步的推理偏離了真相的核心，又在真相輻射的範圍之內。
兩年前，橫濱租界爆炸，麻生秋心上人和心上人的兒子被捲入其中，麻生秋只找到了重傷的法國青年，人命危在旦夕，他不得不第一時間帶走對方。之後，麻生秋想方設法獲取了法國青年的好感，與心上人開始一段戀情。再之後，他成功找到了孤苦伶仃的橘色小貓，對方戴著自己過去送的項鍊，失去認識他的記憶，生活在孤兒的互助組織里不願意離開。
麻生秋無法帶走對方有兩個原，一，對方不願意！二，法國戀人不同意！
這個孩子是他的法國戀人與前任共同養育的孩子。
“呼哈哈哈！亂步真聰明！”
江戶川亂步誇讚起自己，每次破解秘密，他就有一種喝冰汽水的快樂感。
“我要走啦。”
“不要太感謝我，我是一個愛做好事的小郵差！”
背後。
呆滯、恍惚、備受刺激的中原中也來不及抓住他，眼睜睜地看他擦肩而過跑。
江戶川亂步還未跑遠，又聲喊道。
“我的腳踏車被偷了！你過來幫我教訓一下那些小孩子！”
“……啊？哦，哈？！”
中原中也飄著魂，踉蹌地跟上去，完全忽略了一個近在眼前的事實。
你九歲啊！
找你幫忙的人已經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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