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這次見面的地方不是茶館, 而是一家在巷子深處的酒吧。
澀澤家族的車輛停靠在了巷子的路口處,沒有靠近,遵守著形的規矩, 經過了兩次考驗,澀澤家族的人都很重視這次的見面。
畢竟,第三次考驗成功了, 便能夠順利拜師。
這既是門檻。
也是一種面對真正老師的敬重。
晚八點,在昏暗的路燈下,澀澤龍彥按約而來, 猶如一道朦朧的白色夢魘。今天的白髮少年一身西式的披肩款外套和精緻的絲質襯衣, 領口繫著結, 乍一看應該出現在時裝節的現場, 被聚光燈青睞,而不是這個有著雜物、汙漬、充滿了平民生活氣息的巷子裡。
他抬起眼簾,缺乏人類同理心的紅瞳罕見地出現一絲緊張, 看了一眼酒吧的招牌,名為“lupin”,對接下來的事情產生各種猜測。
在酒吧, 喝酒嗎?他的酒量不是特別好。或者——考驗他對酒類方面的認知?來之前,他有及時惡補了一下。
對於麻生秋也的想法, 澀澤龍彥捉摸不透,更加不敢亂來。
喪失信心。
這是對於一位高智商天才極大的打擊。
澀澤龍彥不知不覺放低了自己, 不再傲慢地看待其他人,尤其是他第二次完成求的手段取了巧, 可以判斷為作弊,也可以判斷為另闢蹊徑,且看這個人是真心想收他為徒, 還是礙於政府的情面見他了。
他越過大門,走向往下的階梯,負一層酒吧的爵士樂傳來。
悠悠旋律,舒緩著下班之人的神經。
黑手黨打扮的麻生秋也坐在高腳椅,側對著樓梯的方向,正對著吧檯的位置。青年單腳點地,另一隻腳屈起地踩在椅子的踏腳處,執著酒杯,晃盪酒水,烏黑的眸子觀察著杯中冰塊和不斷上升的泡,好似這樣能給他帶來無窮的樂趣。
一瞬間,澀澤龍彥就感覺到了自己步入了裡世界的氛圍。
冰冷的神經陡然被跳動了一根。
那是對接下來的挑戰,對觀察這個人、獲取對方力量的躍躍欲試。
“秋也先生。”
聽見這道聲音,麻生秋也側頭看去,不出意外地看見了一個白色長髮、神情淡漠之中透露出幾分詭譎的美少年。
有的人長得越好看,心思越毒,想化解這份劇/毒,需良藥。
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寫作了。
以文疏導內心。
“坐吧。”麻生秋也指身邊空著的吧椅,隨後對好似調酒師的老闆問道,“他有十八歲了,能喝酒了嗎?”
老闆擦拭好酒杯,放下,說道:“日本規定二十歲才能喝酒。”
麻生秋也笑道:“那太遺憾了,澀澤君還沒滿年齡。”
老闆補充道:“不過……如果是秋也先生的求,沒有關係,我不說出去的。”看去古板的老闆也學會了開玩笑,“而且秋也先生沒成年前就來過我這裡,現在說這些也晚了。”
麻生秋也支著下巴,目光溫潤,“也對,那時我也只是個孩子。”
澀澤龍彥聽著他們的對話,判斷出麻生秋也過去的經歷,那是紙面上不記錄的瑣碎之事,對方未成年就來酒吧喝過酒。
“喝什麼?”老闆詢問澀澤龍彥。
“和秋也先生一樣的。”澀澤龍彥選擇了隨波逐流。
“聰明。”麻生秋也調侃,“我點的是低酒精的飲品,是帶了酒精味回去,我可不太好交差啊。”
“您的那位約束您嗎?”澀澤龍彥趁機開口,試探關係。
“那是關心。”麻生秋也喝了一口酒,不以為然地說道,“包含愛的關心若是被人接受了,便不是約束,人活在世,沒有根和家,輕飄飄的找不到重心。”
“澀澤君,有家庭和家族,為何沒有人拉住你呢?”
反過來,麻生秋也在疑問對方的情況。
澀澤龍彥沒有瞧不起這個問題,回憶自己的經歷,實事求是地說道:“大概是我與他們格格不入。”
麻生秋也說道:“是力量,還是頭腦,或者是其他?”
澀澤龍彥微笑:“是性格。”
他所追求的極致之物包含了人性、美麗、善惡,體著宛在凡塵窺見天堂的精神享受,脫離世俗,不為他人接受。
“秋也先生,果單純是說教,那些聘用的人已經說完了。”
“聽得很不耐煩嗎?”
“是的。”
“有想過我直接讓你滾蛋嗎?”
“不,您理解我,看透了我的追求,您……不厭惡我。”
澀澤龍彥來之前擔心這一點,但是來了之後,他看到麻生秋也悠閒的表現,以及在黑暗中不曾變得汙濁的目光,他頓時就感覺到了一絲相似之處,這個人也有著超脫社規則的觀念。
善惡之外,乃本心。
江戶川亂步非善者,站在了光明那邊。
中原中也善良正義,卻站在了混亂那邊。
澀澤龍彥說道:“您能培養出那兩個人,已經說明了一切。”
麻生秋也喝了酒後,十分放鬆,“被看出來了啊。”
吧檯內部,老闆調好了酒,遞給澀澤龍彥,對麻生秋也說道:“秋也先生,需我離開一兒嗎?”
麻生秋也擺手:“不用,其實就是談一點尋常的事,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老闆繼續工作好了。”
老闆瞥過不常來的秋也,對方資助過這家酒吧,自己然會顧忌對方的隱私,而另一個冷冷清清、彷彿用蒼白之物雕琢出來的少年……以老闆多年接待各種顧客的經驗,絕對不好惹。
澀澤龍彥喃道:“尋常的事嗎?”
麻生秋也把酒杯放在唇邊,似笑非笑道:“不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說到底也不是非我不可,只是覺得我的……還不錯罷了。”
澀澤龍彥再次被看穿了奪取異能結晶的目標,臉頰多出薄紅,不是羞恥帶來的,他不在“黑魔術”以外出現這種情緒。
他坦率地注視著麻生秋也,碰到“同類”的喜悅與殘忍交織。
偶爾,被看穿也是一種幸福。
“您果真是我的同類。”
“沒有,我不是,找亂步去說這句話吧。”
“亂步君太幼稚了。”
“也一樣。”
麻生秋也吐槽了過去,懷著想殺人奪寶的念頭來拜師,虧得自己看過劇本,不然被對方騙過去,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說來奇怪,他並沒有拒絕的想法,在得出對方死了也可以一樣得到屍體後,他就決定好好調/教一番對方,看看對方還不走上老路。
危險與刺激並存,在很多年前,他就喜歡在鋼絲試探的感覺。
“澀澤君,醜話說在前頭,我可不是什麼好老師。”
“我現在可以改口喚您老師了嗎?”
“不行,想得美。”
麻生秋也把對方給堵了回去,白麒麟慣了老實人,這份順杆往爬的本領又青澀又天真,遠遠不行啊。
澀澤龍彥的嘴角弧度下滑。
再來一個和作一樣丟臉的事情,就算是他也吃不消。
“第三個要求——”麻生秋也在暖色的酒吧燈光下,彷彿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眼神盯著澀澤龍彥就像是在找樂子。
他意識地用舌尖舔了一口冰塊,冰涼涼的,酒精刺激味蕾。
許久沒有來lupin酒吧待過了。
以後,這裡成為無賴派三人組的聚集地?還是文人們聊天的聚集地?一切都是未知數,一切都在不算遙遠的未來裡。
“們家很有權利對吧。”
“嗯……”
“次公佈獎項的那一天聽說是你的生日,算是放過了,作為你濫用權利的小懲戒,這次考驗的耐心和學識。”
麻生秋也從未忘記勸這些文豪拿起筆桿子的念頭。
他用酒杯輕碰對方的酒杯。
“去教一個小孩寫作,主題是‘熱愛生命’,讓那個人親手一份能令我滿意的小說給我,字數和題材不限,聽上去很簡單吧,我希望能用相對正常的手段引導一個看見生命的美好。”
“……好。”
不是讓自己作,澀澤龍彥覺得自己難得走運了一回。
熱愛生命是嗎?
就算不熱愛,他也能讓對方寫出來!
澀澤龍彥的腦海裡有數種成功的方式,睫毛顫了顫,紅瞳泛起光澤,用麻生秋也看來非常天真單純的口吻問道:“不太容易了?”
麻生秋也憐愛著這隻白麒麟:“是啊,太容易了,送分題嘛。”
一個得到這樣的“送分題”的人,可是江戶川亂步!
“額外附帶一個要求,不許透露是我的求。”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祝成功。”
……
這場酒吧閒聊之後,麻生秋也把澀澤龍彥丟下,獨自回家。
蘭堂在彈鋼琴,背影好似一位浪漫的法國鋼琴家。
安靜的夜晚別有一番滋味。
只是……音樂隱約傷感。
麻生秋也走近了才發現蘭堂的手洗得有一些發白,泛著寒,把對方的雙手捂住,吹了口熱氣,“怎麼不在臥室裡等我回來?”
蘭堂感受到戀人的體溫,工作時候的不愉快淡化了下去。
“今天殺了人。”蘭堂靠在他的胸口。
“嗯。”麻生秋也後悔沒早點回來,不再說話,攬著在黑蜥蜴部門工作的蘭堂,心思飛快地轉動,思考是與哪些組織發生了爭鬥。
“殺了少年……和亂步君差不多大,還有更小的,我給了他們不用痛苦的死亡方式。”蘭堂輕聲喃道,“我不喜歡殺年齡小的人,他們有著可以成長的未來,夭折在我的手裡……多麼可惜啊。”
麻生秋也撫摸蘭堂的頭髮,聲地給予對方力量。
蘭堂聞到他的淡淡酒,有一點委屈,綠眸彷彿能凝結出水霧,容顏憂鬱,彈鋼琴彈得鬱鬱寡歡:“秋也,回來的好晚。”
麻生秋也心尖軟化,“對不起。”
蘭堂說道:“我不對不起,說一件能讓我開心的事。”
麻生秋也苦思冥想:“我請假和去旅遊。”
蘭堂不吃這一套,玩著他領口的黑色領帶,“這本來就是你做的事情,不拿來哄我,沒有用。”
麻生秋也沉吟:“我不讓你再做不喜歡的事。”
蘭堂停下了動作,尷尬道:“我想幫,其實我和開玩笑呢……”
麻生秋也笑了笑,“我沒有小看蘭堂的意思,每個人有自己的底線,蘭堂能直視黑暗而且完成任務,已經非常厲害了。”
“蘭堂,港口黑手黨越來越亂了,黑蜥蜴成員接觸的麻煩太多,我們抽身離開橫濱市一段時間吧。”
“怎麼離開……?”
“出差,找一個有用的藉口一起出差。”
麻生秋也抱著蘭堂低聲說道:“等回來,我就想辦法讓你提前成為準幹部,不是一直想要我的貼身保鏢嗎?這次我的出行,全靠了,我們一起去工作,一起承擔往爬的代價。”
說著話,麻生秋也去看樓上,江戶川亂步和中原中也躲在上面看他們,麻生秋也比了一個讓他們回房的動作。
江戶川亂步把中原中也拉去了自己的房間,門一關上,中原中也心直口快地說道:“為什麼不讓我去安慰蘭堂先生?”
江戶川亂步說道:“沒有用,看見我們,蘭堂先生就更難過了。”
中原中也想到剛才的對話,“黑手黨嗎……”
江戶川亂步恐嚇道:“是加入黑手黨,小橘貓肯定更害怕,沒準哭出來!還不跟著亂步大人一起混!”
中原中也堅決地說道:“我不害怕的!”
秋也和蘭堂先生在的地方,再黑暗,也是他去的地方!
看他這般態度,江戶川亂步羨慕起來:“我剛遇到秋也的時候,也想過去秋也工作的地方,但是他怎麼也不肯讓我去。”
中原中也愣了愣:“為什麼?”
江戶川亂步低下頭:“秋也說過,我成為世界第一的名偵探,為了這個目標,為了讓父母驕傲,絕對不能踏入黑暗。”
中原中也拍亂步的肩膀,“加油啊。”
江戶川亂步說道:“嗯。”
過了半晌,中原中也遲鈍地問出一個問題:“果秋也和蘭堂先生去出差,我們兩個怎麼辦?”
江戶川亂步呆滯:“我又被託管了。”
福澤大叔私底下超可怕的!
不按時睡覺挨訓,不好好吃飯會挨訓,賴床不起來也挨訓!
這就是秋也的“陰謀”——把他們兩個安排好,有吃有住,將來一腳踹出去也不用擔心他們兩個餓死街頭。
“不行,我去跟秋也說!”
“說什麼啊?”
“零花錢要加倍!”
“……”
就這一點出息了,亂步。
在擂缽街有同伴,不擔心吃喝的中原中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