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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一天

作者:嚴七官
在黑暗裡翻來轉去,轉來翻去,一直磨蹭東方發白才睡去,迷迷糊糊過了不知過了多久才被洪亮的口令聲吵醒。

莊嚴猛地從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白色的軍用蚊帳頂。

坐起來環視周圍,這時候他才看清了這個能容納幾十人的大排房。

其實這就是一間長方形的大排房,房間裡每六張雙人床靠在一起為一組,房間裡一共有六組床鋪,整整齊齊排列在排房南面,北面則是一溜老式綠色的木頭櫃子,櫃子上整齊擺放著部隊專用的綠色口缸和牙膏牙刷,毛巾則整整齊齊吊在床頭一側的一根鐵絲上。

地面是水泥的,掃得一塵不染,磚牆上抹了一層白色的雙飛粉,表面看起來很新,實際卻十分簡陋。

映入眼簾的,除了床單和毛巾的白,就是綠——床架綠色,櫃子綠色,衣服綠色,杯子綠色……就連刷牙的口缸也是綠色。

莊嚴坐起來,摸著嶄新的軍被,人有點發懵。

才過去了短短的十幾個小時,人生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環境的快速轉變讓他的思維有種銜接不上的感覺——這回……自己真的當兵了?

想到要在部隊一呆三年,一股隱約的後悔迅速滋長了起來。

如果當初不相信父親莊振國的鬼話,興許就不會被坑到這個什麼快速反應部隊裡來。

什麼鬼快速反應部隊,這破房子……這破床……

排房外似乎有些熱鬧,莊嚴爬起床,套上冬季作訓服,趿拉著解放鞋揉著雙眼朝門口走去。

出了門,寒風灌進衣領,莊嚴忍不住縮了縮腦袋。

這是一座傍山而建的軍營,佈置過於簡陋,營房的式樣和結構完全是六十年代的風格。

馬路和營區只相隔一排稀稀拉拉的九里香,偶爾可以看到一輛輛汽車在馬路上飛馳而過。

一座座平房式的排房錯落在山下,除了兩個還算湊合的籃球場,其餘全是泥地。自己所在的營房位於籃球場邊上,正對著馬路,偶爾看到有車呼嘯而過。

比莊嚴先到的的新兵正在進行一些基本的軍姿訓練,一個肩膀上掛著一粗一細兩條黃槓槓的五班長牛大力正在講解一些基本的要領:“挺胸,收腹,兩肩稍微後張,兩腿夾緊,手指要併攏,中指對準褲縫線,頭要正頸要直……”

那個名字叫嚴肅的新兵似乎也在其中,看到莊嚴,站在佇列裡的嚴肅朝自己這邊丟了個眼神,擠了擠眼。

莊嚴注意到一個掛著紅牌軍銜的小個子,依稀就是昨夜的紅背心,他在球場邊擺了個小板凳,也不坐,在那裡揹著手踱來踱去,時而用三節頭教官皮鞋去踢地上的小石子。

小個子也看到了莊嚴,朝他招招手,颳得不大幹淨的鬍子茬下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過來!”

小個子軍官朝他招了招手。

莊嚴趕緊小跑過去。

第一次和小個子打照面,莊嚴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站在小個子的面前,他儘可能做出恭謹順從的模樣。

小個子似乎根本沒在意這些,從衣兜裡摸出一份名冊,問道:“莊嚴?南粵濱海市的?”

莊嚴點點頭,算是回答。

小個子收起名冊道:“嚴格意義上講,你已經是半個軍人了,按咱們部隊的規定下級回答上級的問題,要說報告,懂嗎?”

莊嚴道:“報告……”

小個子說:“我是排長,叫戴德漢,是你所在的新兵二排的排長,從今往後你就叫我排長吧。”

莊嚴說:“報告排長,我懂了!”

“把鞋給我穿好!稀里馬大哈的,像什麼樣子!軍人就要有軍人的模樣!”戴德漢一邊訓斥,一邊把目光投向了莊嚴的鞋子。

莊嚴趕緊穿好鞋子。

戴德漢說:“我先給你簡單說一下我們部隊的歷史,你要記住我們部隊是一支怎樣的英雄部隊……”

莊嚴想起了李定昨晚在卡車上已經提及不下十幾次的部隊光榮史,什麼G軍區陸軍唯一快反部隊,什麼抗美援朝中讓美軍聞風喪膽的英雄部隊,中央軍委現在的某某首長曾經在哪個連隊當過兵等等……

他不想再聽一次這種唐僧唸經一樣的羅哩羅嗦,直接打斷戴德漢:“排長,我知道我們部隊是什麼部隊。”

戴德漢興許是第一次看到有新兵會是這種反應。

之前來的新兵,每一個都老老實實聽自己重述光榮史,然後一個個小雞啄米一樣點頭,表現出無比的崇拜。

這個兵,有點兒意思!

難怪李副連長親自指定要將他放在自己的排裡。

戴德漢是八連最傲氣的一個排長,當然,在牛逼的部隊裡傲氣,也要有牛逼的資本。

戴德漢有這個資本。

“你說說看。”

他笑吟吟地看著莊嚴,仰了仰下巴,示意他說下去。

莊嚴把從李定那裡聽來的各種1師光榮史隻字不漏的重複了一次。

戴德漢越聽越滿意,他喜歡這種有點兒傲氣的兵,至少這一點,對自己的胃口。

“不錯,不錯,你小子哪聽來的?”

莊嚴答道:“昨晚在車上,聽接兵的首長說的。”

戴德漢說:“記性很好嘛,昨晚送你來的是李副連長,他指定要將你放到我們二排,我本來還不大願意,不過現在看來,他倒是給了我一個不錯的兵苗子。”

一邊說,一邊又開始來回踱步,忽然停下腳步道:“既然來當兵了,就好好當,不要胡思亂想,我也是南粵人,你將來好好幹,也可以想我一樣考軍校當個幹部什麼的。”

莊嚴心裡暗自嘀咕,鬼才願意當什麼軍官,老子只是來混三年的……

不過聽說戴德漢也是南粵人,倒讓他十分驚喜,忽然明白了昨晚為什麼那些班長在議論“南粵人不都是矬子”的時候,戴德漢的臉色會變得那麼難看。

“排長老鄉。”他伸手從兜裡摸出那包紅塔山,熟練地抽出一根雙手遞了過去,“有件事,我想問問您。”

戴德漢一愣,轉頭看到莊嚴那張笑得跟菊花似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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