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凱沒想到會在教導隊裡見到自己的父親。
跟著許衛國回到大隊部的綜合樓,一路上,他問了幾次許衛國,這是去哪?去幹什麼?
許衛國一概沒有回答,直說了一句——到了你就知道了。
在綜合樓前停著一輛越野車,一看車牌,唐文凱懂了。
“隊長,是不是我爸來了?”
說著,人就停下了腳步。
許衛國也不再隱瞞:“沒錯,軍長來了。”
“那我不上去了。”唐文凱說。
許衛國一愣:“你這是什麼話,那是你爸。”
唐文凱說:“既然是我爸,什麼時候見都可以,我現在還忙著訓練呢。”
說完,轉身就走。
許衛國沒料到這個唐文凱那麼多年了,一點兒都沒變,居然說走就走,毫不留情面。
“站住!”
他有些生氣,直接大喝道:“唐文凱你給我站住!”
唐文凱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
畢竟許衛國可是自己的老上級,新兵的時候就已經帶著自己。
雖然現在自己是營長,可內心深處還是有一種鐫刻在骨子裡的尊敬。
許衛國走到唐文凱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少校軍官:“呵!你還來勁了啊!他是你爸沒錯,可那也是咱們集團軍軍長!你也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現在我命令你,跟我走!”
命令……
這可真是一個要命的詞語。
每一個軍人從入伍開始就被無數次灌輸這個詞。
服從命令聽指揮,這是軍人的首要品格。
即便唐文凱再不願意見自己的軍長父親,但面對這個詞,還是無法抗拒。
不情願歸不情願,唐文凱還是跟著許衛國磨磨蹭蹭上了樓。
到了辦公室,門一開,坐在沙發上的唐恆陽站了起來。
“衛國,我和他單獨談談。”
“好的,首長。”
許衛國識趣地退了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坐啊,怎麼不坐?”
許衛國走後,唐恆陽對兒子說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也敢炸一炸的嗎?怎麼見了我,靠近一點都不敢了?”
唐文凱咬咬牙,走到唐恆陽對面。
唐恆陽仔細打量面前自己這個營長兒子。
渾身都是汗水,臉上灰塵厚厚一層,皮膚黑乎乎的,略瘦。
最後,目光落在了唐文凱的手上。
拳頭估骨節上都是厚厚的一層繭子。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兒子的右手。
入手之處,有種硌手的感覺。
反過來一看,掌心上一個個又厚又黃還有些泛白的繭,有些地方還翹了起來,又粗糙又割手。
“看來,你是下了點功夫的。”
唐恆陽嘆了口氣,回到自己的沙發上坐下。
“你怎麼不坐?怕老子吃了你?”
唐文凱又一咬牙,坐下。
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視。
“軍長同志有話請吩咐,沒事我要回到訓練場上去,現在我在全隊墊底,我可不想被人淘汰。”
他故意將“墊底”二字加重了語氣。
唐恆陽本來拿起桌上的茶壺,想給他倒杯茶,結果聽到這倆字,手懸在空中。
知子莫若父。
唐文凱故意將自己踩到最低,其實不是在自降身份,而是故意在打自己的臉。
他就是要自己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是那麼優秀而已!
僅僅是停頓了一秒,茶水還是繼續倒了下來。
“喝杯水吧,要老子給兒子倒水,本來就是大逆不道了。”唐恆陽說:“更別說我還是你軍長。”
“我本來就是逆子,無所謂大逆不道了。”唐文凱說:“當然,如果你是以軍長身份來見我,那麼是我的失禮。”
他抬起頭,目光盯著自己父親,充滿了挑釁。
“請問唐恆陽同志你是以軍長的身份來見我,還是以父親的身份來見我?”
即便是唐恆陽這種見過無數大場面的老軍人,對自己話語刁鑽的兒子,依舊是有些措手不及。
如果自己說是以軍長身份過來,那麼除了公事,別的唐文凱有權拒絕。
如果是以父親身份過來,那麼唐文凱目前轉身離開,自己都拿他沒轍。
“這麼多年了,你還打算跟我慪氣?“
唐恆陽看著自己的兒子,目光中沒有了那種軍長的霸氣,取而代之是一種屬於親人的柔和。
在那一刻,唐文凱心中一軟。
唐恆陽兩鬢已經白了,眉角和眉心的皺紋更深了。
父親老了……
不過,他的心很快又硬了起來。
“對不起,我還沒和你慪氣,我只能說和你話不投機半句多,沒什麼好聊的,既然尿不到一壺裡去,避免談話是最正確的選擇,否則到最後,吵起來對誰都不好。”
唐恆陽沉默,自己的兒子平時為人倒是挺一團和氣的,別人還以為是個平和的人,其實那種硬如鋼的性格潛藏在骨子裡,一旦決定的事情,誰都無法改變。
都說無冤不成父子。
唐恆陽覺得這話太對了。
自己和唐文凱已經五年沒說話了。
後來,老伴跟自己也徹底翻臉了。
說再不把兒子找回來,她就搬出去住,跟自己也不過了。
為此,唐恆陽和妻子鬧得很不愉快。
就連家裡唯一的女兒,現在也對自己愛答不理的。
換做從前,唐恆陽也絕對不會向老婆和兒子低頭。
一個能當上軍長的男人,在任何時候都是指揮決斷,從不二話,哪能隨隨便便就認輸?
只不過,這兩年,靜下心來細細一想,想起自己和兒子矛盾的起源,唐恆陽發現,其實當年自己也是真做錯了。
錯是錯了,可堂堂少將,豈能就這麼認錯?
臉皮呢?
男人的那點兒尊嚴呢?
“你有空就把牛牛帶回家裡,就算不是來看我,也看看你媽。”唐恆陽說到這,輕輕咳嗽一下,掩飾自己的尷尬。
其實這就是個幌子。
他知道自己老婆和兒子經常聯絡,還經常跑到臨海看望兒媳和孫子。
整個家裡,恐怕就是自己還沒有親手抱過孫子。
說到底,還是作為軍長的尊嚴放不下。
他突然發現,自己也許是打仗打習慣了,所以把自己和兒子的矛盾都當做一場戰爭,一定要贏。
至少前幾年,唐軍長是這麼認為的。
幾年的拉鋸戰下來,他發現,其實這麼做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
即便是一個殺伐果斷的軍人,思念也會是一種折磨,彷彿鈍刀子慢慢在自己的心頭上割,那種綿長的疼痛令人難以忍受。
唐文凱沒有回答父親的話。
唐恆陽感覺自己坐在這裡挺沒意思的。
兒子根本不搭理自己。
“行了,我過來就是見見你。”他站起來,拿起帽子扣在頭上:“我走了。”
說完,轉身離開。
剛出門,就看到許衛國在走廊裡候著。
“首長您要走?”許衛國說:“不留下來吃午飯?”
唐恆陽擺擺手:“不了,我也是偷偷過來的,你知道文凱這人,不想在部隊裡看到我和他談話,說我會對他造成不良影響。”
許衛國想起當年唐文凱過來當兵的時候,的確沒人知道他的身份。
當了三年兵,最後第三年了,要考軍校之前,大家才知道他是軍長的兒子。
可從前在許衛國看來,這兩父子的關係挺好的。
後來唐文凱去了軍校,回來分配在4師,傳聞是兩父子鬧翻了。
許衛國一打聽,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那是軍長自己的家事,自己也不好評論,只當沒聽見。
送了唐恆陽下樓,上車前,軍長從車裡降下車窗問許衛國:“文凱的訓練是不是很差?”
許衛國一臉尷尬。
這話可不好回答。
“說,老實說。”唐恆陽一眼看穿了許衛國的心思:“是怎樣就怎樣,你以為我要徇私?”
話說到這份上了,許衛國趕緊老實彙報:“對,暫時來說在成績最差的10班,不過文凱的年齡比較大,在隊裡是最大的一個,體能上不佔優勢,不過其他科目非常優秀,頭腦也靈活,意志堅定……”
“行行行……你就別給他說好話了。”唐恆陽想了一會兒,又道:“你找個機會告訴他……”
說到這裡,停下話頭,伸出手指在自己的鼻翼上輕輕摳了兩下,彷彿在思量什麼。
看幾秒後才繼續道:“你就告訴,讓他好好幹,就算出不了線,他在我心目中還是最優秀的,另外告訴他,關於以前的事……”
說到這,又停了。
好一陣才下定了決定似的說:“就說是我不對,讓他這個春節的時候,回家吃頓飯,好多年沒跟他吃飯了。”
終於,唐恆陽把自己的話說完了,關上車窗,車子沿著營區的路飛馳而去,很快消失在大門外。
許衛國在原地放下那隻敬禮的手,一時間有些糊塗。
軍長居然讓自己當傳話筒?
跟唐文凱說剛才那番話?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軍長委託自己做的事情。
這可是他們的家事,輪得到自己這個外人插手?
不過一轉念,突然發現唐恆陽也許另有深意。
唐文凱當兵那會兒,自己對他最好,一手將他培養出來,是老上級,現在正好又在自己的隊裡集訓,而這裡又不是偵察營,而是軍教導隊。
假如軍長直接去4師偵察營,一來動靜大不說,二來唐文凱自己也不喜歡那樣太招眼,三來假若在偵察營吵起來,無論是當爹的還是當兒子的,都在兵面前丟臉。
所以,讓自己這個唐文凱的老上級轉述,興許是一件好事。
何況,作為當年那件事的經歷著,自己也清楚來龍去脈。
唐恆陽實際上是自己開不了口向兒子認輸,乾脆讓自己去做和事佬。
還別說,這就像打仗奉命攻擊某重要據點一樣,正面衝鋒代價太大,那麼幹脆來個迂迴戰術。
軍長這麼說,實際上就看自己領悟。
好吧。
這種委託,誰能推辭?
於情於理,都要擔下來。
……
訓練場上喝彩聲震天。
下午4點的時候,所有隊員都來到了訓練場靠近營房公路的一角進行飛刀訓練。
其實訓練的科目都是根據國際偵察兵比武的專案來確定的。
比什麼,大多數就著重練什麼,有針對性的訓練。
就像下午新開的這飛刀科目,就是e國定下來的比賽科目之一。
除了飛刀,還有飛鍬。
在偵察兵隱蔽接敵中,有時候會遇到特殊情況,不便於開槍,又或者臨時之間子彈全打光,那麼身上的偵察兵匕首和工兵小鍬就是你殺敵的利器。
怎麼使用好這兩種武器?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用最快的速度將它們投擲到敵人的身上。
雖然現代戰爭裡,士兵身上一般穿著防彈衣,腦袋上有鋼盔,可是大腿、脖子,甚至手臂之類都還是裸露在外的。
飛刀可以刺穿對方的身體,而飛鍬用好了,一次就可以削斷別人的脖子,如果遇上沒有戴鋼盔的敵人,甚至一鍬可以切掉對方半個腦袋。
比武的具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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