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風甩蹬下馬,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剛剛停穩的轎車前,伸手虛扶。
趙雨柔遲疑了一下,見楊天風臉色陰沉,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也有些膽怯,順從地伸出手。楊天風將她扶下車,便鬆開了手,稍微走得慢一些,和這位名義上的太太一同進了府。
“你去後宅歇著吧!”楊天風雖然心中翻騰,對茶話募捐會開得不甚理想,對那些富豪士紳的吝嗇而感到氣惱,但語氣還是儘量平靜。
嗯,趙雨柔答應一聲,走了兩步又停下,溫聲說道:“你也別生氣了,希望總比困難多。其實,今天捐的財物,也不算少了。”
楊天風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一點笑容,說道:“我不生氣,你放心好了。”
目送著趙雨柔走遠,楊天風轉身走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點亮了燈燭,找出縣府原來的一些檔案資料,翻閱起來。
哼,這就是罪證,通敵、賣國、當漢奸的罪證,別以為我暫時沒動你們,就相安無事了。識相的就在這次賑災中出大力支援,不識相的,就殺你們個罪有應得,抄你們個傾家蕩產。
楊天風很快地列好了名單,並在幾個表現最不好的傢伙前面打了叉,特別是王耀宗的名字上,他重重劃了個大叉。
殺雞儆猴是有效的,王耀宗就是待宰的雞,現在該是揪出籠子殺他個滿地雞毛的時候。
王耀宗是王金慶的叔伯兄弟,也是渦陽的第一流頭面人物,仗著強硬的後臺,他高踞在城南區區長這個重要職位達十年之久。
城南區是豪紳集中的地區,若干政令的推行首當其衝。作為地方勢力的代言人,在渦陽的政治活動中從來便是舉足輕重的。這隻雞絕對夠肥夠壯,夠分量,殺起來也夠震憾。
門被輕輕敲響,肖四了進來,報告說宗百川來了。
“請。”楊天風簡短回答一句,起身相迎。
宗百川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著個年輕人,正是姚宗發的秘書宗輝,也是他的兒子。
敘禮上茶,賓主落座,楊天風開口問道:“宗老深夜來訪,可是有要緊的事情?”
“呵呵,沒事就不能來了?”龐百川笑著指了指兒子,說道:“這是犬子宗輝,我領他來,就是拜見少爺,求個照應,這以後可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見過,見過。”楊天風含笑點頭,說道:“縣長的秘書,深受倚重和信賴啊!”
“楊隊長過譽了。”宗輝年紀與楊天風相仿,但卻學會了他爹的老成持重,臉上的神情很平和,淡淡的卻又不是冷漠和高傲,“如今楊隊長可是本縣支柱,民眾倚靠。我呢,是特地來聆聽教誨,領教高論的。”
楊天風抿了抿嘴,端起茶杯輕輕呷著,宗輝夜訪應該是出於姚宗發的授意,想試探自己的目的和下一步的行動。或許也想提出些看法和政策,爭取自己的支援。
“少爺,小輝呢,雖然是縣長的秘書,也很受信任,但他也是個知道分寸的人。”宗百川見有些冷場,便插話道:“什麼話該轉述給縣長,什麼話要藏在心裡,這些他還是能分清的。”
楊天風輕輕點了點頭,拿起盒煙讓了一下,宗百川和宗輝都不會,他點上煙,慢慢吸著,整理著思路,緩緩說道:“宗秘書,那些什麼教誨領教的虛詞就不用再說了,我是個軍人,喜歡直來直去.長,或者你有什麼疑問,儘管提出來吧!”
宗輝沉吟了一下,說道:“如今這樣的形勢,著實困難,而有些富商士紳卻居心不良,視民眾之生死於不顧,妄想著囤積居奇,真是喪盡天良。”
“是啊,確實是喪盡天良。”楊天風附和著,將手中剛剛擬好的名單還有一些資料遞了過去,意有所指地說道:“宗秘書,你看看這些人,夠不夠漢奸的罪名。”
宗輝拿起名單看了看,立刻明白了楊天風的意思,壞笑道:“嗯,我需要回去看看《懲治漢奸條例》,若有通敵賣國之舉,定要嚴懲不貸。”
中國抗戰的一大奇觀世界罕有,那就是漢奸太多,遍地都是。一位署名葉夫的作者曾在叫做《呼聲》的刊物上撰文驚歎:……販夫走卒,衣冠士林,即或在你第天打招呼的熟人中間,就保不準會有一個黑透了心的漢奸特務。走在何處,都有一種被漢奸包圍的感覺。
葉夫的話固然有所誇張,卻也道出了某些事實。日本人或金錢勾引,或私利相誘,或武力危逼,各種手段應有盡有。一些人或為錢財,或為私慾,或為怨恨,而忘記了國家、民族的利益,賣國求榮,委身投敵。
據統計,1941年國民黨活動在魯中一帶的除奸小組就有兩千餘組,六千餘人。僅山東一地,國民黨就投入如此巨大的力量來對付漢奸,漢奸的危害可想而知。
而國府剛剛公佈的《懲治漢奸條例》,共十九條,規定了漢奸的定性範圍及懲處辦法。既有法可依,現在又是非常時期,即便是縣府錯抓錯殺幾個人,也不會引起軒然大波。
宗輝從草擬的名單中,知道了楊天風的心思。換而言之,縣府要採取行動,他應該是支援的態度。但他還不是很滿足,因為從長遠來說,他想知道楊天風最後的底限。只有這樣,縣府才能放開手腳,行使職權。
“楊隊長,姚縣長打算先實行糧食‘統制’,藉以維持百姓的最基本溫飽,維持民眾生存的基本需要,穩定民心,使縣府的各級機關照常運轉。”宗輝繼續說道,並觀察著楊天風的臉色。
楊天風打了個呵欠,說道:“宗秘書,這樣談話很累呀!姚縣長是國府任命的地方行政長官,我是自衛隊的隊長,一管行政治理,一管軍隊治安,井水不犯河水,我是無意干預縣府的政令。而且,我也不打算在城裡長住,等到局勢稍穩,我還是要回到曲龍鎮的。”
宗輝看了看父親,宗百川衝他點了點頭,說道:“若不是看姚縣長人單勢孤,壓不住場面,少爺早就將人馬都撤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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