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少數鬼子至死不退,他們發出瀕死的嚎叫,拉響身上的手榴彈,猛撲上去,想與對手同歸於盡。但只有寥寥幾個達到了目的,其餘的都被密集的彈雨擊倒,在轟然爆炸中變成一堆爛肉。
手舉望遠鏡的田中勤一動不動地站著。
一次最有可能成功的突破失敗了,不僅僅是傷亡慘重,更嚴重打擊了蝗軍的戰鬥意志和信心。潰敗、逃跑,這是多長時間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了?當面的敵人,不僅裝備精良,更是他從沒有見過的頑強和兇悍。
夕陽撒下最後一抹餘暉,將大地染成了一片鮮紅。
一天的激戰終於停息下來,堤壩前幾百米的地域內,到處都是死屍和殘肢斷臂、破爛槍枝。夜幕很快就會籠罩下來,繼續活躍的似乎只有那成群的蒼蠅。
它們已經沒有興致糾纏活人,正抓緊時間麇集在屍體上。等到明天太陽爬上地平線時,黑壓壓的蒼蠅又會回來繼續它們的盛宴。
騎十四旅二十七團團長長楊時斌沉默著走在關口後的戰場上。這裡,屍體橫陳,血腥而殘酷,鬼子的敢死隊造成了很大的傷亡。
一名衛生員正屈膝彎腰貼近一名年輕的戰士,他剛死在擔架上。死者的脖子一側纏著浸滿鮮血的繃帶。他那細嫩、英俊、孩子氣的面龐很是蒼白。
“多麼可惜的犧牲,他肯定還沒滿十八歲。”楊時斌暗自傷感。
衛生員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溫柔地為犧牲的戰士合上了眼睛,眼淚從她滿是煙塵的、因悲傷而扭曲的臉上滾落,還伴隨著靜靜的啜泣聲。
注射過嗎啡的傷員經過了簡單的包紮,他們或倚或躺,等待著擔架隊抬走,或是醫生來檢查。而那些輕傷員則顯出一副即使再受傷也不再會感到任何痛苦的神情。他們十分安靜,似乎對周圍的所見所聞毫不在意。
最危機的時候過去了吧?楊時斌也不敢十分確認。今天的惡戰令人觸目驚心,即便是經歷過周口保衛戰的他,對此強度的殘酷戰鬥也是估計不足的。
三縱,三縱的郭支隊,無疑是今天血腥戰鬥的擎天柱。楊時斌不否認自己團的官兵也很勇敢,但戰鬥力的差距確實是顯而易見的,這不僅是裝備的問題。
能拼掉鬼子的敢死隊,能擊退敵人最為瘋狂的進攻,郭支隊一大隊在指揮和行動上都是令人欽佩的。儘管他們也有些估計不足,但應變的調整卻是迅速而有效的。
粗略的戰損統計楊時斌已經看過,陣地前的鬼子屍體也有參謀人員大概數過,能在鬼子的狂轟濫炸下基本保持一比一點五的傷亡比例,這絕對是一個驚人的紀錄。何況,傷亡的大頭還是出於自己的二十七團。
勇敢是一方面,戰術組織、配合協同更為重要。楊時斌親眼目睹了三縱的官兵是如何與鬼子敢死隊拼殺的,可不象二十七團,憑著熱血和勇敢,與鬼子死纏爛打。
這應該是源於強大的自信,在被鬼子的瘋狂突破之後,依然能夠不慌亂,能夠沉著鎮定地組織反擊。
楊時斌明白了很多,也感受到差距,更為自己手下的官兵付出的傷亡感到痛心。
堤壩上響著鍬鎬聲,幾臺抽水機又響了起來,三縱的官兵不僅要把陣地前變成泥沼,還抓緊一切時間挖掘加固壕溝工事。農民出身的中國士兵對挖掘的工作不陌生,但二十七團的官兵卻不曾象這樣瘋狂和勤勞。
“團座。”一個參謀跑過來,向楊時斌報告道:“郭支隊請您速到指揮部商議軍情。”
“我馬上就去。”楊時斌點了點頭,收拾起紛雜的思緒,在衛兵的保護下直奔指揮部。
楊時斌趕到城內指揮部時,支隊長郭松林和幾個軍官已經提前商議完畢,但出於禮貌,還是徵求了楊時斌的意見。
“不管是放棄堤壩、收縮城內,還是繼續撐起這麼大的防禦範圍,上面命令我們再堅持一夜,也就是要堅守到明天天亮。同時,要密切注意敵人動向,反攻將於今晚全面展開。”郭松林望著楊時斌,客氣地問道:“楊團長,你怎麼看?”
楊時斌稍微思索了一下,說道:“雖說收縮城內是很把握的堅守策略,但拱手把堤壩這麼有利的工事給了日本鬼子,我們也就失去了主動權。從今天的戰鬥來看,鬼子的傷亡很大,想再發動如此強度的攻勢,恐怕不容易。”
郭松林點了點頭,微笑道:“楊團長與我的意見相同。我剛才與參謀們討論了一下,決定加大放水力度,把東西兩面都變成泥沼。這樣,我軍便可以集中兵力堅守南北兩個方向。如果鬼子分兵攻擊,說不定能給外圍的十四旅提供夾擊敵人的機會。”
楊時斌點頭贊同,說道:“這個辦法好。今天鬼子的佯攻還是牽制了我們不少兵力,縮小防禦面的話,鬼子受到的打擊會更沉重。”
“那就這麼定了。”郭松林拍板決定,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
隨後,郭松林和楊時斌又重組了兵力,依然保持一千多的機動兵力,而南北兩面則由三縱和二十七團分別負責,其他兩面只留少數兵力。
…………
彎彎的月亮懸在灰暗的天空,濃重的大面積的雲團飄浮著、流動著。稀疏的光線,暗淡的星星,使一切都蒙在紗幕之中,隱隱約約。
剛過黃昏,在劉店潛伏待機的大批部隊便開始出動,直撲夏邑。馬秉忠率騎兵旅迂迴夏邑以北的李集鎮,切斷夏邑與車站集的道路;蔣支隊則以急行軍姿態由東面逼近夏邑縣城,特戰隊和郭支隊的一個大隊則化裝襲攻車站集。
三把利劍出鞘,帶著森冷的寒意,不是砍向石頭般頑強固守的各據點皇軍,而是大縱深穿插迂迴,直接刺向敵人的要害。
戰爭是一張複雜的連環扣網,有的扣結無足輕重,有的地方牽一髮而動全身。虞城的戰鬥不僅阻住了鬼子的西進商丘,還牽制住了幾乎全部的鬼子步兵團。這有如一根神經,牽動了各個行動的佈置和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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