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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群匪眾生相

作者:樣樣稀鬆
葛英華和沈劍雄起身以晚輩的身份向眾人一一行禮,眾人看在葛老魁的面子上,對他們也十分客氣。葛老魁年歲大了,開始為身後事考慮。今天一是讓後輩露露臉兒,二是讓他們多結識一些朋友,以後接掌宮山也能支得開套。

這時,水香走進來,說道:“當家的,小順子來了。”水香在土匪中相當於事務長,負責站崗、放哨、接人、待客等事務,這種大排宴席的時候,最忙的就屬倉房先生和他兩個人了。

葛老魁笑著點了點頭,葛英華皺了皺眉,臉色略微有些陰沉。沈劍雄只是淡淡一笑,殷勤地給岳父泰山斟酒。

不大一會兒,小順子走了進來。高個子,方臉,方額,穿得整整齊齊,走起路來挺胸抬頭,渾身上下都透著帥勁。

“小順子,你這個乾兒子怎麼當的,客人都到齊了,只等你一個人。”矮個子笑著打趣道。

小順子趕緊拱了拱手,然後先規規矩矩地給葛老魁問好拜壽,才解釋道:“路上遇見一樁買賣,順便給您老人家多湊份禮物。”

葛老魁微微頜首,指了指旁邊的座位,笑罵道:“滾來了就好,先拜拜眾位當家的,再坐下喝酒。”

小順子在這一帶,也是個綹子的首領,手下有兩百多人槍。他原先當過幾年兵,後來和幾個兄弟帶著槍開了小差,在綠林中闖字號。當時,他剛立山頭,遭到其他綹子的打壓,便甜言蜜語,拜了葛老魁為乾爹,這才立穩了山頭。

葛老魁沒有兒子,便很看重小順子,可葛英華卻討厭他,認為他骨頭軟,長得倒是人五人六的,哭著求葛老魁時,比女人還不如。雖然小順子也沒少巴結她,經常不短地送些小物件討她歡心,可她看見小順子就心情不悅。

“小順子,我們剛跟大龍頭說了永城來的國*軍的事情,聽說你和他們也有過節?”花和尚直通通地說道。

小順子眨了眨眼睛,在不知道葛老魁的意圖之前,他不想被人當槍使,便敷衍著說道:“過節倒談不上,只是有些小誤會。不過,我知道的情況可能要多一些,在這兒,我都說出來,各位當家的也能心中有數。”

“兔崽子,你還拿上把了,知道還不快說。”葛老魁罵道。

葛老魁對人一向有分寸,注意使自己的言談舉止和自己的身分相稱。但是,對於他的好朋友,或者是親密的人就不同了,他卻常常是罵不離口。

因此,能挨葛老魁責罵並不是件壞事。小順子知道這些,心裡很高興,陪著笑臉講述起來。

“各位當家的只知道這支國*軍是從永城打過來的,卻不知道他們原來乃是渦陽的警備隊。”小順子有些炫耀地說道:“他們的頭領是警備隊副司令楊天風,原來不過是給日本人當狗的。不過他運氣好,趁著黃河決堤,坑了日本人一把,奪了縣城,發了筆小財,搶了幾桿日本槍,卻敢跑到咱們地面上耍橫,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哈哈哈哈……底下眾人一陣鬨笑,花和尚呸的一聲吐了口唾沫,嘲笑道:“原來是個反水的漢奸,比咱爺們兒的骨頭還軟呢!”

“兩面三刀,頭生反骨,反覆無常的小人最是可惡。”萬字號首領綽號大塊頭,一掀敞開的小褂子,挺起肥厚的胸脯,輕篾地罵道。

“渦陽被水淹了,這姓楊的是跑外面佔地盤討飯來了。”竄地蛇微笑著說道。

…………

葛老魁只是抿了抿嘴角,旋即又陷入了沉思。他比別的傢伙心思更細,想的更多,可不象這些人乍一聽楊天風的來歷,便心存嘲諷和輕視。

葛英華只是挑了挑眉毛,便垂下眼簾,手中把玩著酒杯,心中卻想起了在曲龍鎮碼頭與楊天風的那一次見面。

當時自己心存不屑,認為楊天風雖有三分血性,卻給日本人當奴才。沒想到時間不長,她印象中的漢奸少爺便有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殺鬼子,奪縣城,現在又快打到家門口了。

“大龍頭,這姓楊的原來是這麼個貨色。”矮個子趁熱打鐵地說道:“那就不足為慮了,只要大龍頭髮下帖子,咱們各家集齊人馬,一下子就能把他打得屁滾尿流。”

葛老魁倒沒表現出特別樂觀的情緒,沉思了一會兒,緩緩說道:“不是惡虎不下山,不是猛龍不過江,姓楊的小子能坑了日本人,佔了縣城,便不是個善茬,不可輕敵。況且他打著國*軍的旗號,我也有國府的委任狀,不問清楚便大打出手,恐怕不妥。”

“今天是岳父的壽辰,大家不如暫且將瑣事放下,吃好喝好,明日再作商議。”沈劍雄笑著插嘴道,然後起身端起酒杯,對著眾人示意,“我敬各位前輩,各位首領一杯。”

葛老魁一拍大腿,大聲說道:“今天高興,不說閒事。諸位兄弟山高路遠地趕來,實在是辛苦了。來,多喝幾碗水酒,算是給我面子了。”

眾人見葛老魁並不輕易表態,也無可奈何。要出人出槍打楊天風,自然宮山是主力,誰讓他們力量小,拿不上臺面呢!

…………

葛老魁雖然沒有表態,話裡話外卻也沒有拒絕的意思,想到同是綠林一脈,雖然平目也有些不和之處,但在外人面前,總還要保持一致,共同對付吧!加上酒至半酣,在座的隊長啦,寨主啦,司令啦,也就放開心懷,大吃二喝起來。

藉著酒興,這些傢伙慢慢地露出了本來的面目。衣冠不整,舉止粗野,猜拳行令,大呼小叫,竊竊私語,什麼樣的都有。

一個身軀粗壯的漢子,敞開了緊身小襖,亮出了那身疙裡疙瘩的肌肉;一個瘦皮猴老頭兒,仰靠椅背,架起兩條細腿不住抖動,捻著山羊鬍子,象是向眾人暗示,他對一切都胸有成竹;一個蒜頭酒糟鼻子的傢伙,捏著鼻子上的酒刺,將一個個小膿塞子擠出來,捻成一團彈向半空;其他的人,也是奇形怪相,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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