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先生,四下無人,咱們不妨開啟天窗說亮話,小女子今日孤身前來,這便是誠意,先生覺得,足夠了嗎?”
公孫瑤的語氣透著自信,也有自負,在苦難中的人們是成長最快的,她也不例外。
從當初那個街角賣酒都會為地痞流氓所煩惱的小女孩,到如今執掌整個公孫世家,手握大權一言決人生死的公孫大小姐,公孫瑤付出了太多。
但她付出終是有回報的,如今的她站在江湖上名聲響亮的上官家主面前侃侃而談,卻絲毫沒有懼意。
上官少欽深深地看著人面前的女子,他平靜的臉龐終於了變化,只見他嘴角彎起,似有讚賞之意。
“虎父無犬女。”
上官少欽嘆道:“真想不通,公孫兄有你這樣的孩子,為何還天天不著家,若換了是我,只怕做夢都要笑醒了。”
這話倒是發自內心,上官少欽的確十分讚賞公孫瑤的膽氣和決心,這份孤注一擲的勇氣不是什麼人都能有的,起碼上官少欽自己做不到。
他仰起頭來,眼中閃過幾分回憶之色,嘆道:“我的老師,梅華書院的院長羅夫子曾說過一句話,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我深以為然。”
上官少欽眼底含著幾分感慨,他抬手挽起了公孫瑤的長髮,輕聲嘆道:“先前是在下失言了,小姐剛剛問的什麼,可否再重複一遍?”
公孫瑤眼底雲波流轉,她輕飄飄地道:“在先生眼中,令夫人究竟是何地位?”
上官少欽垂眸一笑:“不是這句。”
公孫瑤一愣,旋即失笑道:“先生安心,小女子早已經屏退了左右,此番你我本該在前院見面,因此,這裡發生的事情,無人知曉。”
“我信小姐的話。”
上官少欽含笑點頭,下一秒,公孫瑤猛然感到胸前一痛,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的身子已經退出了十多步遠,癱軟在地的她,看著自口中漫出的猩紅,怔怔出神。
上官少欽目光沉靜,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收起劍指,口中輕吟道:“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
話語一頓,上官少欽淺笑道:“這招‘浩氣長存’,小姐覺得如何,我覺著,雖練得不如幾位師兄,卻也足夠拿出手了。”
浩氣長存,乃儒家劍法正氣劍最強一式,能夠將此劍招練成,不僅需要外家功夫足夠厲害,還得對劍法中蘊含儒家的經典有足夠深的理解。
可諷刺的是,在羅夫子的一眾弟子中,但凡書以正氣,端以君子的那些人,一個個全都在這招浩氣長存面前折戟沉沙。
反倒是那群另闢蹊徑,以正義之名行惡毒之事的傢伙們,將這浩氣長存練得得心應手,譬如喬十方,譬如方化羽,又譬如上官少欽。
“為什麼......”公孫瑤捂著流血不止的傷口,目光有著呆滯地道。
上官少欽走上前來,對著她搖了搖頭:“小姐,懷璧其罪的道理你難道不明白嗎,況且,做生意一要有本錢,二得有眼力,你連我與公孫兄的關係都不瞭解,怎麼敢一個人來見我。”
公孫瑤艱難地抬起頭來:“我......”
噗嗤——
上官少欽劍指一劃,沒等對方把話說完,凌厲的劍光就斬下了這顆香豔的美人頭。
“還得多謝小姐支開了不相干的人,省得我再費力處理後事了。”
上官少欽看著那無頭屍體,溫聲道:“今日與小姐相談甚歡,的確也叫我受益良多,但願來世小姐能夠投個好人家,莫要再牽扯進這亂糟糟的江湖了,在下失禮,告辭。”
說完,上官少欽整了整衣袍,慢悠悠地離開了房間,一個人去了前院,公孫乂在那已經等候多時了。
“先生來了。”公孫乂起身行禮。
上官少欽還了一禮,溫聲道:“不知大小姐請在下前來,所為何事?”
公孫乂搖搖頭:“我亦不知,此事還需大小姐親自來與先生談,嗯——請先生稍待,大小姐手頭正忙。”
“不妨事的。”上官少欽語氣平和,看得出他眼底也有焦急之色,恐怕是因為擔心其朋友文沉央的身體狀況,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出聲催促,而是耐著性子與公孫乂品茶相談。
公孫乂不得不感嘆,上官少欽此人的確如傳聞一般,是個謙謙君子,如他談天,能夠給人以如沐春風的感覺。
之前公孫瑤曾與他談起了隻言片語,此刻在這份坦然的浩氣之下,顯得那樣不堪一擊,公孫乂在心底暗自搖頭,只怕他們都看錯上官少欽了,此人確是位仁義君子。
兩人便這麼喝著茶聊著江湖上近來的大事,約莫半個時辰後,一個公孫族人慌慌張張地闖進了大廳,不慎還跌了個跟頭,很是丟臉。
公孫乂臉色難看,他起身呵斥道:“有客在此,你慌慌張張成什麼體統!”
那族人甚至來不及為自己請罪申辯,他哆哆嗦嗦地起身,神色恐慌地道:“長——長老!出大事了!大小姐她,她,她......”
此人一句話卡殼了半天沒說完,但對方語氣中的不祥卻讓公孫乂心頭猛地一沉,他怒聲道:“大小姐怎麼了!你快說!”
那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地道:“長老!大小姐被賊人殺害了——!”
公孫乂目瞪口呆,他的腦袋一片空白,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他顫抖地問道:“你,你說什麼?”
上官少欽同樣震驚地起身:“這怎麼可能!在公孫世家之內,怎麼會有人能夠悄無聲息地將大小姐殺害!你真的看清楚了?”
那公孫族人也顧不得上官少欽的反客為主,他只是一味哀哭:“長老,上官先生,大小姐真的遭遇不測了,就連屍首......”
他說不下去了,公孫乂也聽不下去了,他粗暴地推開門前的族人,提著一顆心衝到了客院鎖拿文沉央的房間裡,當他看見飛濺的鮮血,和那死不瞑目的頭顱之時,他一個趔趄,直接跌坐在地。
片刻的呆滯之後,是痛徹心扉的慟哭,公孫乂連滾帶爬地將那無首屍體擁在懷中,絕望的痛哭讓周遭的族人潸然淚下,一時間,公孫世家裡哭聲震天。
遲來的上官少欽看著這一幕,偏著腦袋露出了若隱若現的淺笑,似是在看著孩童頑皮的無奈一般,這種居高臨下的傲慢,顯得是那樣格格不入,只可惜,這一幕並沒有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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