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拂柳夜已深,月明星稀人難眠,偌大的院落,只有零星的風聲,一根長燭燃了大半,如期而至的睡意擊垮了陸寒江,他從位子上起身,那兩個小丫頭像受了驚的兔子,兩隻通紅的眼珠盯著他,大晚上,實在有些滲人。
謝空樓輸就輸了,偏還曲解了賭約,給他留下了這麼兩個麻煩。
一大兩小,三個人隔著四五步的距離尷尬對望,陸寒江看了眼手中天機,總不能一劍砍了吧?
他的想法只是搞怪的玩笑,可那小丫頭的反應卻凌厲的嚇人,只見那白日裡還如只知瑟瑟發抖的侍女,一時間竟彷佛那鬼身上了似的,袖中的短劍滑入手中,飛身便刺了過來了。
陸寒江手中天機翻轉,僅用那劍鞘就卸掉了那短劍之力,他左手擒住那侍女的脖子,將其一把摁到了桌上,茶具全部掃落碎了一地,另一位侍女驚呼一聲,當即被嚇到暈厥。
同一出身怎會調教出差距如此明顯的兩個丫頭,陸寒江眯起了眼,看著那在她手下苦苦掙扎的侍女,問道:“你不是青梅莊的人,你到底是誰?”
“呵,逍遙派,你——呃!”
陸寒江沒有興趣和她廢話,左手的力道一點點地加重,那侍女漲紅的臉逐漸開始發紫,充血的眼童裡,慢慢地開始浮現恐懼之色,她的兩隻手扒在那幾根硬如鐵塊的指頭上,卻無法掰動分毫。
“慢,慢著——”
在死亡的逼迫前,小侍女的一切尊嚴,堅持,傲慢都像是一句笑話,她就像是那岸灘上瀕死的魚兒,那無力的反抗沒有任何意義。
“我,我是——我是雪華宮弟子!”
一口氣把身份說清楚之後,小侍女終於得到了喘息之機,她從桌桉上滑落到地,捂著青紫的脖子咳嗽起來,蜷縮起來的身子仍然在微微顫抖。
“雪華宮......”
原來是那魔道冰美人的下屬,陸寒江蹲下身子,從那雪華宮弟子腰間抽走了絲帕,擦了擦手後丟還給她,問道:“雪華宮派你來此有何目的?”
“奪,奪走南少林留存的舍利子。”
這雪華宮弟子的呼吸還有些不順暢,但話裡的意思得卻極為明白,畢竟暴露了宗門任務,回去之後宮主也許會判她死罪,但若是不說,那八成現在就得死。
生死之間,她沒能生出急智去編一個藉口湖弄陸寒江,現如今已是騎虎難下,權衡之後,這雪華宮弟子還是決定賭一把自家宮主的惻隱之心。
“舍利子?”
陸寒江對此大感不解,南少林傳承多年,出過高僧無數,這舍利子多少應該是有的,只不過,雪華宮上下盡是不願被世俗教條束縛的女子,她們要這個做什麼?
“你們要這舍利子有何用?”陸寒江直接開口問了,儘管他心中早有猜測,這種事情,一個普通弟子應該也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不,不知道。”
這倒是大實話,這弟子不過是雪華宮諸多普通弟子之一,她如何會知曉如此重要之事的內情,只不過為了活命,她自然有什麼說什麼了。
“宮主大人派來我們姐妹,令我們趁著南少林對付皇甫玉書的時候,潛入寺中,奪取捨利子。”
陸寒江無語,什麼死要面子雪華宮,把偷說成奪顯得你們本事大是嗎。
“你們派來多少人?”
“據我所知,除我之外,應還有七八名姐妹,只是她們以何種身份潛入,我亦不知。”陸寒江一問,這雪華宮弟子竹筒倒豆子似的都說了。
保密的手段做得倒是不錯,只不過——
“就憑你們幾個,也敢來少林寺?”
不是陸寒江看不起她們,南少林好歹也是正道的頂尖門派之一,就派來這麼幾個臭魚爛蝦,是你雪華宮飄了,還是人家方丈拿不動禪杖了。
“聽說,”那雪華宮弟子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咬著牙說了:“聽說,少宮主也來了。”
“......”陸寒江默然,所以說,這幫人都是哪來的自信,真以為南少林的威風是泥捏的不成。
“我已將知道的都說出來了,懇請少俠饒小女子一條性命。”那雪華宮弟子跪拜在地,情真意切,卑微至極。
陸寒江卻不著急答應,他眼角餘光掃過先前昏厥的另一位侍女,說道:“這丫頭剛剛可是見到你動手的,怎麼處理?”
“少俠放心。”
那雪華宮弟子眼中閃過一絲狠辣,起身就往地上那丫頭而去,雙掌之上凝結著一股寒意,對著那丫頭的腦袋直接拍下。
剎那之間,那地上的丫頭竟突然睜開了眼,不復前方那兔子似的柔弱,靈巧如貓,陰冷如狐,閃電似地一指點在那雪華宮弟子的胸口,後者的動作即刻入定了般僵在了原地。
那丫頭伸出手,輕撫著那雪華宮弟子的臉頰,輕柔似水的話語落在她耳中,卻成了催命之音。
“阿晴,你入雪華宮第一日我便教過你了吧,背叛之人,會是什麼下場。”
“你是——!”
那雪華宮弟子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那丫頭,後者卻用手掌輕輕地蓋住了她的雙眼,然後在她的求饒之聲還未喊出口之際,便乾淨利落地用短劍劃開了她的脖子。
“唔,唔唔......”
血如泉湧的雪華宮弟子沒能堅持多久便失血而亡了,那丫頭為她掩上了滿是驚恐和悔恨的雙眼,這才起身看向陸寒江。
只見她屈膝一福,輕聲道:“雪華宮弟子不賢,讓公子看笑話了。”
陸寒江臉上掛著笑,從頭到尾看完了這出鬧劇,他試著猜了猜這女子的身份:“雪華宮,少宮主?”
“雪華宮玲瓏,見過月公子。”
她這番說辭便算是認下了這少宮主的身份,只是陸寒江沒想到,那青梅莊謝小公子竟如此幸運,一連兩個侍女丫頭都被人掉了包。
卻見她伸出手,在臉頰一側輕輕一拉,一張薄薄的假面被取下,露出了那妖媚惑人的禍水容顏,這般再看她,當真是鏡中貌,月下影,亭亭如嬌花玉立,回首似春華驀然。
這般絕世佳人,便是那陸寒江,此刻都眼熱了起來。
他心下猶如熱鍋螞蟻,此前雖早已經覺察這女子是裝暈,卻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厲害的易容之術。
這門手藝若是能夠拿到手,再加上他的小無相功,豈非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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