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風雲詭譎,霍家也感覺到了山雨欲來的壓力,只不過,他們此刻的目光,還是放在那些可能陰謀偷襲的小人身上,暫且沒有考慮過三大家族會掀桌子的可能。
究其原因,還是朱老闆帶給了他們太大的自信,自從對方來了之後,給霍雲起的建議無一不是達成了巨大成果的金玉良言,所以霍家人對於這個胖商人十分信任。
來到了霍家也有半天時間了,天泉被帶到後院,和兩個年輕的江湖俠客分到了一間小屋子。
面前這兩人其中一個高高瘦瘦,腰間懸著長劍,二十不到的年紀,臉上總是掛著一股子故作沉穩的嚴厲刻板,看著似乎就不好相處。
果不其然,見到天泉之後,這人便乾巴巴地點了點頭,惜字如金地道:“這位朋友請了,在下廖勇。”
“見過廖兄,在下錢多多。”天泉抱拳還禮。
互相見禮之後,廖勇便淡淡地道:“我去練劍,告辭。”
說罷,他便大步離開,此刻,房中的另一人笑嘻嘻地上前來:“廖大哥就是這個性格,錢兄弟不必在意。”
說話這人年紀更輕些,他生得白白胖胖,那張還有些嬰兒肥的臉看著,至多不過十四五的年歲,但他卻故意吊著一口不符年紀的老江湖口氣,這叫人看著,還頗有些喜感。
“本......咳,俺叫大牛,錢老哥喊我一聲阿牛就是。”小胖子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比那廖勇要好相處許多。
天泉眼力不差,這自稱大牛的胖子,雖然言辭間透著江湖味道,但做作的感覺太濃了,而且他雙手皮膚白嫩細膩,怎麼看都不像是練過武的樣子,反倒像是大戶人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哥。
與對方一番交談下來,天泉大致對大牛的身份有了猜測,但他也不拆穿,這小胖子雖然荒唐貪玩,但本性不差。
“阿牛,你來這裡見過霍家主了嗎?”天泉沒有忘記自己的來意,可他在院子裡轉了好幾圈,愣是沒有見到人。
一聽此話,阿牛嘿嘿一笑,對著天泉擠眉弄眼起來:“錢老哥,你來投霍家,恐怕也是假借了與老莊主有舊之名吧?”
“難道你也......”天泉一開口便知道自己問了句廢話,這大牛一看就並非江湖之人,自然也不可能會和霍天涯有什麼聯絡。
天泉倒也不隱瞞,大方地道:“的確如此,行走江湖多有風險,若能夠找到一棵大樹遮風避雨,總好過孤身一人。”
大牛拍著天泉的肩膀,故作老成地道:“錢老哥無須如此,你瞧瞧這院子裡的人,詐稱有舊的又何止你我,可他們倒好,天天把這真的假的掛在嘴邊,好似他們肚子裡有真東西似的,那才叫人看不起呢。”
天泉看了一眼大牛,不由得笑道:“你這話說的,沒想到阿牛年紀不大,看得倒是比許多人都明白。”
“嘿嘿,”大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都是有感而發。”
正說著,廖勇回來了,天泉愣神之時,對方從他身邊走過,拿過了桌上的水袋,冷眼一瞧兩人,又昂著頭離開了。
天泉擠著眉頭道:“他不是練劍去了嗎?”
若他記得不錯,對方這一個來回,似乎還不到半炷香的工夫。
大牛撇撇嘴道:“他就是喜歡裝模作樣,錢大哥你聽我說啊,別看他練武這樣積極,其實啊,就是故意賣弄,好讓別人高看他一眼,真是的,指望誰是瞎子不成,看不出他這半桶水。”
天泉聞言也覺得好笑,他搖搖頭,便不再去想廖勇之事,轉而看向大牛問道:“那阿牛你呢,來霍家又是為的什麼?”
“誒,我啊?”大牛愣了愣,然後有些不自然地道:“我——俺家幾代都是佃農,窮得很,所以我就出來找口飯吃,正巧霍家缺人手,俺這不就來了。”
天泉低頭看了看對方的雙手,似笑非笑地道:“少來這套,阿牛,種地的人可不會有這樣一雙養尊處優的手。”
大牛尷尬地搓著手,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終於只得訕笑道:“錢大哥好眼力,小弟的確有所隱瞞,其實我家是富商來著,但每日和賬本打交道有何趣味,混跡江湖當俠客多自在啊。”
大牛眼含憧憬地道:“一人一劍浪跡天涯,不時行俠仗義,英雄救美,再有兩個紅顏知己,這日子多快活啊。”
天泉忍不住扶額笑道:“阿牛,江湖哪有你說的這樣好,你就是見得太少了。”
被潑了冷水,大牛有些不服氣地道:“錢大哥也不比我大幾歲,難道你見得很多嗎?”
天泉摸了摸鼻子:“那是自然,我自幼在江湖闖蕩,走南闖北,什麼都見過。”
“真的嗎?”大牛眼前一亮,立刻就抓著天泉問道:“實不相瞞,小弟心中有個疑惑已經困擾多日了,還請錢大哥指點迷津。”
“嗯,你說。”天泉來了興致,也就打算逗逗對方。
誰知這小胖子一開口就把他驚呆了,只聽大牛一本正經地問道:“小弟聽人說,練武若是保持童子身,固守真陽,修煉會事半功倍,此事當真?”
“咳咳。”
天泉被噎住了,他頗為無語地瞪了眼大牛:“你關心這個做什麼?你小小年紀難不成還......”
“錢大哥迂腐了,”大牛搖頭晃腦,義正詞嚴地道:“食色性也,男歡女愛乃天地人倫,若是因練功而不得不節制甚至於摒棄......實在是一大憾事。”
天泉被他這一套一套說得目瞪口呆,驚訝過後,許是對方問得太過正經,他也就耐著性子答了:“此乃謬論,真陽之旺並非童子身可保,這是愚人妄傳,所謂生生之道,孤陰不長,孤陽不生,陰陽相濟,道法自然。”
青城是道門,天泉自入門前便修習這些,解釋起來也是大道理一通,大牛瞪著眼睛聽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也就是說,童子身練功果然是騙人的咯?”
天泉點點頭:“除卻某些武功點名要求,天底下大部分的武學,都與童子之身無關。”
“原來如此,”大牛點點頭,然後一語驚人:“難怪武當的掌教武功那麼高強,原來書裡寫的是真的。”
“什麼?”天泉愣住了:“不是,這和武當掌教有什麼關係?”
“錢大哥你難道不知道嗎?”大牛眨了眨眼,然後回頭在櫃子裡一同翻找,神神秘秘地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對方。
天泉一看,手一抖差點把書給丟地上,他手中書冊名為《武當掌門和醉花仙子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錢大哥你小心些!這可是我好不容易買到的。”大牛急急忙忙託了一手,這才沒讓書掉地上。
“這東西到底是哪來的,不怕武當找麻煩嗎?”天泉匆匆翻了幾頁,然後忽然問道:“有沒有青城派的?”
“青城派?似乎還沒聽說。”
大牛搖搖頭,然後拍著胸脯道:“錢大哥放心好了,幾年前這書在黑市上可要十幾兩銀子一本,就這,還有價無市。”
天泉張了張嘴,乾巴巴地道:“十幾兩,你買了?”
“那倒沒有,”大牛嘿嘿笑道:“我早有耳聞,可惜一直沒有門路,不過前些日子,聽說武當封山了,這書一下就暢銷了起來,當初十幾兩都買不到的好東西,現在二錢銀子一本,還送一冊少林拳法大全,錢大哥要看看嗎?”
“不了不了,我用劍的。”
天泉心不在焉地說著,手指摩挲著那書冊,似乎在糾結是看還是不看,大牛怪笑著道:“我就知道,錢大哥肯定也是同道之人,你我相見便是有緣,這書就送給你了,算是見面禮。”
“這......”天泉本想推辭,但對方已經故作瀟灑把話都說完了,他想了想,也就卻之不恭了。
天泉收下書之後,才發現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他臉色尷尬,想要解釋什麼卻覺得好像欲蓋彌彰,糾結之時,忽然一陣恐怖的劍鳴聲傳來,緊隨而至的是恍如地動山搖般的暈眩感。
“哇啊啊啊——!”小胖子臉色煞白,跌倒在地,那劍鳴猶如魔音在耳,令他痛苦地直打滾。
“阿牛!屏息凝神!不要亂動!”
天泉說著,一手捏著劍訣穩固本心,一手兩指點在大牛額前,以真氣穩住對方的心神。
這恐怖的劍鳴突兀而至,且如浪潮一般連綿不絕,天泉神色緊張,他背後的長劍竟也一同顫動起來,似乎在與其共鳴。
非但是他,此刻在霍家,乃至半個東都裡的人們,都聽到了這聲劍嘯,凡是用劍之人,手中之劍一時都顫抖不止,恍若匍匐一般,似在哀鳴求饒。
霍家院落中心地下,霍雲起也震驚不已地看著此刻劍爐裡逐漸恢復鋒利的月影劍,甚至,這已經不只是單純的修復了,而是浴火重生。
他也是用劍之人,驟聞這劍鳴,他心底竟是不自覺生出了跪拜之情。
“不可思議,”霍雲起低頭看向那劍爐之中,作為“修復材料”被朱老闆送來的半截斷劍,他喃喃道:“他究竟是從何處取來的此物,那斷劍,幾乎達到了神兵的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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