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白曳沉朝地上吐了口血痰,低頭看了眼自己扭曲成詭異形狀的左臂,冷冷地朝著前方的厲炎道:“你這傢伙倒是夠陰險的,到底藏了多少手段。”
此刻的厲炎並不如白曳沉這樣狼狽,他只是身上的衣袍多有破損,氣息還算是平穩,只見他手中拿著一把奇怪的武器,竟是將兩把長劍的劍柄相交,接著用布匹包裹綁在一塊。
自從聽不見外頭的打鬥聲後,厲炎的神色就變得愈發凝重起來,他提著臨時拼裝的兵刃,看向白曳沉,面無表情地道:“白曳沉,你身有重傷,再打下去只會死得更快而已。”
若是兩人都在完好的狀態,他們的武功應該是在伯仲之間,但經過了前番的追殺,再加上錦衣衛崔一笑那一箭,此刻的白曳沉,很顯然已經不適合戰鬥了。
之所以兩人能夠打到現在還沒有分出勝負,一方面是厲炎動手時有所收斂,他斷定白曳沉的變節必然非同尋常,所以他想要抓活口。
而另一方面,也是白曳沉像是瘋了一樣,根本不顧傷勢,不斷強行調動真氣與厲炎搏命,這不計代價的瘋狂,更讓後者篤定此番異變背後肯定有著不同尋常的緣由。
是正道開出什麼價碼?還是錦衣衛暗中和此人談定了什麼條件?
厲炎能夠想到的雙方,都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所以他更不願意殺死對方了,因為他覺得抓一個活的白曳沉,自己能夠得到的有價值的情報肯定更多。
但是,隨著外頭的打殺聲逐漸消失,厲炎的一顆心也緩緩地沉入谷底,尤其是他先是聽到了千面法王囂張的發言,之後又聽到對方落荒而逃時的怒罵。
千面法王罵人罵到位,把上陽子的名字咬在嘴裡,都快是給嚼碎了,厲炎自然聽了個通透,這也讓他的心頭一陣發涼。
武當大長老上陽子,這個能夠擊敗千面法王,同時也能和曾經的幽雲法王隨意掰手腕的正道頂尖高手,根本不是厲炎這等護法之流可以匹敵的。
甚至於,如果對方真的殺到,恐怕他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隨著外頭的動靜愈來愈小,厲炎的心態也開始發生改變,他看向白曳沉的眼神開始一點點轉狠,既然無法生擒對方,那自然也不能夠讓這個叛徒繼續活著給正道添磚加瓦。
都是同道中人,白曳沉一眼就看出了厲炎的殺意,對方能夠察覺的東西,他自然也能夠猜得**不離十。
不必多說,千面法王逃了之後,這裡就是正道的主場了,除非錦衣衛提前下場和武當大長老比比高低,否則厲炎肯定是無路可逃。
當然,前提是自己必須拖得住對方。
厲炎在瞬間揮舞著臨時拼湊的雙刃劍,悍然兩道劍光斬落,恐怖的威力將屋頂的磚瓦都給掀翻,奪命的輝光直衝白曳沉而去。
而此時,白曳沉也發狠了,他將真氣灌入手中劍,強行和對方拼了一次內力,這顯然對於受傷更重的他是不公平的,甚至是取死之道。
但是厲炎的臉色很快就變了,因為他發現了對方的意圖,就是希望用這等以本傷人的手段死死纏住自己,等到上陽子來了,勝負瞬間可定。
但這時候,厲炎果斷的一面展現出來了,他竟是不顧撤手的反噬,硬生生扛了白曳沉一記殺傷,吐出一口鮮血後,捂著胸口即刻奪門而逃。
兩人一個是用鞭的,一個是用槍的,拼劍術誰也不比誰厲害多少,雖說白曳沉憑形勢佔了上風,但這一劍也沒讓厲炎多難過,對方跑起來依舊步履如飛。
但白曳沉就不同了,他現在簡直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傷上加傷的他,若被那厲炎再撐上幾招,不需對方動手他就會自然而然地落敗。
白曳沉向後跌坐在地上,望著上方屋頂的破開大洞,透過那殘磚破瓦,他看到了高懸夜空的月牙銀盤。
沒有別的什麼,只是這激戰過後的平靜之時,白曳沉忽然覺得那明月竟是如此的美麗。
曾經投身江湖殺戮的他,並沒有這樣的閒情逸致去欣賞月色美景,這一刻,望著那灑落身上的狡黠月色,他彷彿找回了曾經失去的某些的東西。
“那小子倒也有幾分擔當和膽氣我這樣的傢伙,將來退隱之後,當個獵戶似乎也不錯?”白曳沉自言自語道,嘴角悄然勾起了幾分笑意。
便在此時,正道群俠趕到了激戰之所,抬眼就看見了地上慘死的守門俠士,以及浴血半身,箕踞而坐的白曳沉。
“賊子大膽!”趕在最前的赤眉上人虎目一瞪,手中的月牙鏟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朝著白曳沉掄去。
這兩個守門的弟子,都是在菩提寺修行的俠士,雖是外家弟子,尚未剃度出家,但早已被赤眉上人看作後生晚輩,見此二人慘死當初,他怎麼能不怒。
“前輩,且慢!”
出聲的人是天泉,他在向前千面法王大殺四方的亂局中活了下來,或許是因為千面法王看不上他這弱小之輩。
但更有可能的則是聖女錢小小離去前的囑託,這位魔道妖女當著所有人的面警告千面法王不得傷害天泉,這也讓後者一下陷入了十分尷尬境地。
而現在,從後方趕至的天泉見到這一幕,立刻出手想要制止赤眉上人。
倒不是說他無情無義對於同道毫無憐憫之心,而是天泉覺得此事古怪,從白曳沉之前表現出來的樣子來看,對方實在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和他們翻臉。
只不過,赤眉上人顯然不會賣區區一個晚輩弟子的面子,而一向護著天泉的司落朝,也因為今夜發生的種種,產生了片刻的遲疑。
這要命的一瞬遲疑,讓赤眉上人的月牙鏟直接把白曳沉捅了個對穿。
“噗——!”
白曳沉一口血噴出,他彷彿才從出神中回過味來,抬頭就看見了一副怒容的赤眉上人,同時還有神色相近的正道群俠,以及站在最後方無力又渺小的天泉。
“呵呵”
白曳沉突兀地笑了兩聲,他的目光穿過眾人落在了天泉的身上,那眼神中似乎有些驚訝,似乎有些憤恨,似乎有些不甘,但最終卻定格在了那無聲的嘲諷上。
在赤眉上人毫不留情的一擊下,白曳沉的生機迅速斷絕,只有那嘲諷意味十足的眼神,至死還一直停留在天泉的身上,如同一道無形鏈條,給他的天真套上了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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