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江?”
認清了黑暗中的來者,喬十方手中劍雖然收回,但心中的戒備卻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先前,他飛書其他幾位千戶,組織包圍圈的時候,那些個千戶沒一個奉命。
而陸寒江,雖然沒有擺明地和他作對,可問題是,他喬十方要支援的時候,這混賬也缺斤少兩的,別問,問就是陰陽怪氣。
“陸兄不在南面守衛,何故來了此地?”喬十方和商幾道並肩而行,和陸寒江相距不過三步之遙。
“聽聞皇甫玉書單人衝陣,賢弟損失慘重,所以特來此看看,有無在下幫得上忙的地方。”
“呵,陸兄的訊息倒是及時。”
陸寒江似乎在表現善意,但是喬十方再也不會信他了。
做朋友,對陸寒江來說,最重要的是有趣與否,而對喬十方而言,朋友二字,比之趣味,更加要緊的則是信用。
若是在兩人定下約定之前,不論陸寒江怎麼明裡暗裡地算計他,喬十方都可以一笑了之,因為那時兩人是敵人。
可是在定下了盟約之後,陸寒江仍然我行我素,雖沒有明著唱反調,可是在喬十方那套非友即敵的論點來看,只要是沒有全力出手,就說明這傢伙打算持騎牆之勢,這便是背約。
從一開始,喬十方就從沒有全心全意信任過陸寒江,此人的話,他永遠只信三分。
原本喬十方還想著,陸寒江儲存實力,明裡結盟暗地背約,是為了聚集人手,對他下殺手。
所以從陸寒江到江南開始,喬十方就安排了人手私底下監視著對方的人手,他可以肯定,此地並無對方埋伏的人馬。
也就是說,陸寒江是一個人來的。
“小弟自有商兄相助,此事便不勞煩陸兄記掛了。”
喬十方說完便不再言語,陸寒江也安靜地待著,商幾道就像是個透明人,從頭到尾,沒有過一句話。
氣氛有些詭異,三人手中的武器雖然都藏於鞘內,但空氣中卻早已經瀰漫著一股按奈不住的殺意。
最後卻還是喬十方先打破了沉默,他說道:“陸兄可知,先前小弟是真心想要邀兄臺共謀大事?”
“賢弟的誠意,自然不會是假的。”陸寒江也不否認,喬十方或許做事上處處心機,但拉他入夥這件事,卻做的十分有誠意。
“那為何,陸兄非要走這最差的一步棋?”
喬十方的疑惑是發自內心的,人有七情六慾,是人就會有缺點,有求,就會有欲,有欲,那便有機可乘。
世間沒有不可談的生意,也沒有收買不了的人,為情為義,為權為財,只要拿得出合適的價碼,就不愁買家不心動。
“陸寒江,陸千戶,你究竟想要什麼?”
喬十方深深地發出一聲嘆息,語氣裡透著濃濃的不解:“若你喜歡榮華富貴,待殿下登基之日,你握一手從龍之功,封侯拜相都不在話下,不止今生再不必擔憂,那可是福澤幾世的恩德啊。”
陸寒江含笑點頭,卻不言語。
喬十方眉頭微皺,接著道:“若是陸兄嫌那廟堂汙濁,當一富貴閒人也自無不可,若搏的一方爵位在手,何愁不能恬適一生?”
陸寒江左顧右盼,心不在焉。
喬十方面色難看,卻還不肯放棄,他道:“莫非陸兄想要的是江湖上的那些快意恩仇?也罷,只要陸兄開口,此事也並非不可談,待錦衣衛平了江湖,陸兄想要哪座仙山哪家洞府,儘可隨便開口,即便是要開山立派,在下亦可保證,朝廷必會大開方便之門。”
陸寒江輕輕撫掌,笑意不減。
喬十方的臉色終於徹底陰沉了下來,他說道:“看來陸兄志向遠大,非是殿下可以駕馭之人。”
“賢弟,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我想要的,你已經給了。”陸寒江說得誠懇,在喬十方聽來,卻與嘲弄無異。
“哦?卻不知陸兄從小弟這拿去了何物?”喬十方冷著眼地問道。
陸寒江意有所指的說道:“賢弟,你可知道,我平日最喜歡用來解悶的,便是木偶戲了。”
“陸兄雅緻,卻不知是哪一齣?”喬十方嘲諷地問道:“是那孟德獻刀?還是呂布除暴?”
“不不,賢弟誤會了,我倒不是喜歡哪一齣的戲。”
陸寒江偏了偏腦袋,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我只是純粹喜歡木偶戲本身,這樣的說法,賢弟能明白嗎?”
“明白了,卻是不知,陸兄的手下,被那皇甫玉書亂殺一通,也是這大戲的一環?”
喬十方面露嘲諷,冷笑連連:“陸兄當真是狠心腸,自個的手下,派出去送命竟然連眼都不眨。”
在喬十方指揮下和皇甫玉書拼殺的都是有品階的,最次也是小旗,這些人與那些校尉力士不同,都是各個千戶下屬的中堅力量。
“哈哈哈,叫你一聲賢弟,沒曾想還真的是個弟弟——啊,玩笑之語罷了,不必在意。”
聽完喬十方的話,陸寒江這一刻笑得極為開心,他道:“賢弟,你也都說這是我的大戲了,既是如此,我又怎麼會真的派他們去送死,你可曾見過那耍木偶戲的,自個擼起胳膊在那戲臺上幹架嗎?”
“......”
“既然你我翻臉已是定局,我又何必派出那些個人手,總不能是惺惺作態吧,賢弟你知道我的,多餘的事情,我從來都不做。”
“......”
“百鍊成鋼,非一日之功,可若是要在百鍊的鋼上留下幾個洞,一副錐子即可,更何況,你們本就是一盤散沙。”
“......”
“事到如今,賢弟不會以為我會有閒工夫,去分辨那些個背主之人的忠心還剩下幾分吧?”
“......”
聽完陸寒江的話,喬十方只覺得腦袋裡的混沌疑雲在一剎那消失的一乾二淨,彷佛有一根漆黑的鎖鏈捆住了他的手腳,將他拖入了冰冷的湖底,無可言喻的訝異和恐懼籠罩在他的心頭。
“你早知道皇甫玉書會往那個方向去......是你?”喬十方的喉嚨有些乾澀,他:“從一開始,你就打算放任我不管?利用我把秦羽的身份攤到明面上,好找出千戶裡的暗棋?”
陸寒江點頭,道:“賭局還沒開盅,我怎麼可能把賭徒的手給砍了。”
“你利用皇甫玉書壞了我的計劃?”
陸寒江聳肩,道:“意外而已,我也想不到那皇甫玉書竟然反轉地如此厲害,算是錦上添花了。”
“然後,你又利用皇甫玉書殺掉了那四個千戶?”
陸寒江連連擺手:“賢弟,飯可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皇甫玉書這幾日葬禮辦地起勁,也許是他喜歡熱鬧,所以才朝你那方向去了吧。”
“是你殺了皇甫小媛!”
陸寒江“誒”了一聲,兩手一攤,彷佛在嘲弄著喬十方那已經被蹂躪的一文不值的尊嚴。
“好,好得很!”
喬十方生生氣笑,這一刻,什麼大局為重,都被他蒸發的理智一起帶走了,他拔劍出鞘,恨聲道:“商兄!一起動手,殺了這廝!”
商幾道沉默著拔出了劍,陸寒江不為所動,喬十方一劍指向陸寒江,狂笑道:“陸寒江,你最大的弱點就是自以為是,既然安排好了一切,卻在最後獨自一人來送死,除非你也學那皇甫賊子,藏的一手魔功在身,否則,有商兄在此,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哈哈——”
陸寒江看著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憐憫。
伴隨著一聲利刃刺穿肉體的聲音,喬十方笑聲戛然而止,他機械似的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前多出了半截劍刃,不可置信地回頭望去。
“商幾道.......!”
“所以說,自以為是的是賢弟你啊,既然我都安排了一切了,又怎麼會漏掉這最關鍵的一環。”
陸寒江笑著露出一口白牙:“畢竟在下可是武功平平,從來也沒有練過什麼魔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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