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秋說不出話,偃師目光灼灼,陸寒江表現得卻是旁若無人,他緊了緊身上的厚衣袍,這冬日時節的地下,凜凜冷冽寒風徹骨,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從皇甫小媛的手裡接過一個暖手爐,陸寒江捧著,面上的表情漸漸舒緩下來,他倒是好生自在。
偃師沒工夫和他打啞謎,當即肅了臉色問道:“你稱呼這女子為‘師姐’,莫非你也是逍遙派弟子?”
“正是,在下喬寸思,見過偃師老前輩。”陸寒江玩鬧的表情裡,沒有一丁點對前輩的敬意。
“祖父,莫要被他騙了,此人是錦衣衛鎮撫使,陸寒江!”
秋兒站在那偃師的背後,毫不客氣地揭了陸寒江的底,此話音落,她又是臉色一變:“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你在算計逍遙派?!”
“喬寸思”這個名字代表的意思可太多了,現在秋兒終於可以確定,到底是在哪一環出了問題才讓錦衣衛暗中下了套,竟然從一開始這個喬家弟子就是假的!
被人點破了身份,陸寒江也不在意,他道:“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本官學了逍遙派的武功,拿了逍遙派的神兵,那在外人看來,這不就是逍遙派的弟子?”
“天機......”
偃師老眼精光一閃,他沉聲道:“看來朔玄也是凶多吉少了。”
這人冒充喬家之人混入了逍遙派,然後神兵天機和所謂逍遙派傳人一同出現在南少林,天底下哪裡有這麼巧合的事情,朔玄去了之後就失蹤了,只怕是遭了錦衣衛的暗算。
“前輩這話說得違心,難道您不是一開始盼著朔玄大師兄出事嗎?”
陸寒江這話可不是單純地挑撥離間,朔玄是個老實人,說白那是個理想主義者,靠他一個人想要復仇講白就是痴人說夢。
但朔玄愣是能在孟淵的眼皮底下跳了這麼久,要說沒有人幫忙陸寒江是決計不信的,偃師恐怕一早就打著利用對方的主意。
至於說是為自己找一條後路,還是純粹地放在前邊用作擋箭牌,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現在說什麼太晚了,陸寒江已經順藤摸瓜把他找到了。
“看來是孟大人派你前來,怎麼,要問責於老夫?”
偃師絲毫不見慌張,吸收了六個人的血氣之後,現在的他的精力簡直是肉眼可見的旺盛。
“怎麼會。”
陸寒江呵呵一笑,澹澹的目光自上而下地落在偃師那副不人不鬼的樣子上:“孟大人只是讓我來好好送前輩上路罷了。”
“狂妄小兒。”
偃師輕輕搖了搖頭,毫無徵兆的,兩道人偶從不可視的黑暗之中突然掠出,持那黑鐵長劍襲向陸寒江。
陸寒江捧著手爐不為所動,皇甫小媛站出來,雙掌一推,八卦掌凝聚體內真氣化作圓弧掌罡,砰地一下就將兩個人偶震地七零八落。
偃師高看一眼皇甫小媛,卻只是冷笑連連,他稍微移了下腳步,也不知道觸動了什麼機關,暗中又飛出了數道手持長劍的機關人偶。
同樣的招式對於皇甫小媛當然不管用,她甚至連武器都用不上,就憑藉一手八卦掌法,便將那些機關人偶打落在地。
一個接著一個的機關人偶從暗處飛出,好似源源不斷,即便皇甫小媛掌法犀利,那是來一個拆一個,但偃師卻不見半點慌張。
他還有閒餘對那陸寒江道:“小子,就憑你們兩個想要收拾老夫,未免也太自大了些。”
陸寒江聳聳肩,毫不在意地道:“誰知道呢,老前輩,現在可是我們佔上風,你那些木頭人,可奈何不得我。”
偃師也不逞口舌之力,他走回陣法中央,雙手握住將那插入地面的柺杖,將它奮力又往下摁了一截。
短暫的沉寂過後,轟隆隆的聲響在自四面八方傳來,整個地下機關陣都在瘋狂地震動起來,一部分頭頂的石塊開始向下塌陷,自那小洞透過的光,讓陸寒江看清面前這龐然大物的真容。
足足四丈有餘的巨大機關怪物佇立在陣法中央,比起偃師製作的其他機關人偶,這個怪物的外表已經毫無人的特徵,怪異的頭顱是一箇中部鑲著大紅寶石黑鐵球,兩隻手臂左邊是尖刺纏繞的四刃攻城弩發射器,右邊則是一根燒得通紅的巨大鐵柱,蒸汽騰騰的甚是駭人。
怪物的下半身有多足,蜘蛛一樣的軀體構造讓它行動起來靈巧如風。
這玩意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對付的,當那帶著上百度高溫的鐵柱砸下的時候,皇甫小媛根本抵抗不住,勉強運起真氣頂了一下之後,就被砸的倒飛回去。
陸寒江騰出一隻手來接住了她,皇甫小媛緩了口氣,咬著唇慚愧道:“大人,屬下無能......”
“拿著。”
陸寒江沒有責罵她什麼,只是把手爐交到了她的手裡,然後慢悠悠地挪動步子,朝著那猙獰的機關怪物走去。
“晚輩,你看看清楚,現在是誰佔上風。”
偃師迎風立在那機關陣中,澹澹地看著陸寒江說道。
“嘿,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小心眼。”
陸寒江嗤笑一聲,腳下一踏,整個人衝著那巨大的機關怪物掠去,面對那直直砸落的紅鐵柱,他一個翻身輕鬆躲開。
偃師見狀只是冷笑一聲,在那鐵柱之後,接踵而至地就是那迅疾如風雷暴烈如山崩的攻城弩箭。
正對那迎面爆射而來的巨型弩箭,陸寒江絲毫不懼,七步之外,他快,七步以內,他更快。
射出的弩箭化作一道殘影,陸寒江則是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一腳將那足以破城的弩箭踢歪了準頭,直接一頭扎進了地裡,足足陷下了半截有餘。
接著,在偃師呆滯的目光中,陸寒江幾個跳躍上了那機關怪物的頭頂,飛起一腳就將那千斤之重的黑鐵頭顱,跟踢皮球似的直接踢飛。
飛出的鐵球頭直接砸穿了機關陣上方的石層,大量的巨石砸落地面,坍塌大半的陣法直接將機關怪物的身體八成埋進了土裡。
頭頂的藍天是那樣的刺眼,沐浴在光裡的陸寒江拍了拍衣袍上沾的塵土,撇撇嘴笑著看向偃師道:“老頭,看清楚了,還是我佔上風。”
秋兒直接愣在原地,偃師更是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險些把眼睛瞪出來,就連自己人皇甫小媛也是微微張開了嘴,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雖然皇甫小媛早知道陸寒江的武功很高,但是能夠高到這個地步,也實在太過離譜了些。
偃師的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權衡之間,他輕輕放開了握著柺杖的手,整了整衣衫遙遙朝著陸寒江作揖:“陸大人當面,方才是老朽失禮了,望大人見諒。”
陸寒江從上邊一躍而下,雙手藏在衣袍之下,他道:“前輩如此大禮,倒是晚輩受不起了”
話是這麼說,但他這副態度,一點都沒有受不起的意思。
偃師便當做沒看見,他低眉順眼地道:“先前不過是玩笑之語,望大人莫要放在心上,聽大人所言,是因孟大人要......”
話音一滯,偃師忽然皺著眉頭捂住了胸口,口齒顫抖之間發出了一陣不自然的音調,忽的噴出了一口黑血。
好在陸寒江眼疾手快及時閃開了,偃師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一口一口地向外咳出黑色的血液,他抬起頭,充血的眼童一一掃過在場的眾人,忽然渾身一個激靈,他扭過頭,看向了後方不遠的秋兒。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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