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崔一笑緊鑼密鼓地準備好好收拾這群世家聯盟的反賊之時,從京師傳來的兩則訊息叫他上了心。
其一是錦衣衛指揮使應無殤上書陛下,言說皇子習武強身健體一事,此事遭到了以羅元鏡為首的一眾文官的強烈反對。
強身健體本不是壞事,但放在朝廷上卻成了“正確的錯事”,鼎皇子將來極大可能繼承大統治理天下,沒有一副好身體肯定是不行的,但這事無論如何都輪不到錦衣衛來開口。
羅元鏡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應無殤此舉的用意,對方已經打算在朝政開始試圖爭奪更多的權力,他想重走兩位老前輩的路線。
在羅夫子看來,應無殤沒有孟淵那麼大的野心,所以對方的終極目標不外乎是學上一任陸指揮使自成一派獨霸一方。
可即便是如此,羅夫子也是堅決不能夠容忍的,好不容易混亂了幾十年的朝堂歸於了穩定,一切都走上了正軌,這時候應無殤來整一出,絕對是戳中老夫子的痛處了。
文官集團的強烈反對一下就將錦衣衛等武人推到了對立面,一場論戰即將展開,這時候皇帝卻悄無聲息地藏在了後宮,並沒有出面的意思。
眾人對此表示理解,畢竟是皇帝,即便內心裡真的支援錦衣衛,那也不可能明著表現出來,否則豈不是寒了文官們的心。
所以皇帝這個時候不出面反而是合情合理的,只是羅夫子卻意外覺得有些不對勁,按照他們這個喜歡折騰的皇帝的性格,不應該這個時候默不作聲才是。
可是應無殤已經帶著錦衣衛瘋狂觸碰他們的底線了,這種時候羅夫子沒法分心去思考那一點小小的憂慮。
總體來說,錦衣衛下注皇子的訊息在崔一笑的預料之中,他只是將此事記在了心上,此刻卻也不曾過多在意,畢竟他的任務重點在江南。
而另一則訊息就顯得有些詭異了,江南布政使嚴大人遭人彈劾,如今朝廷已經議定了他的罪過,上頭來了訊息讓他抓人回去。
雖說抓人是錦衣衛的工作,但他們也不是什麼人都抓的,這位嚴大人聽說還旁聽過羅夫子講學,四捨五入也算是個夫子門下了,他這樣的人即便犯了事也會走正規程式讓朝廷那邊派人押送回去,沒必要讓錦衣衛出手。
畢竟錦衣衛出手,這人雖然一樣能夠回去,可體面卻是一點兒都剩不下了。
按理說有羅夫子這一層關係在,嚴大人不該落個這般下場才是,可當崔一笑看完了文書上的內容之後才知道為何人家做得如此絕。
六年前江南三位反王聲勢浩大,雖說最後被羅夫子輕易剿滅,但終究是給江南帶來了一場災難。
所以反王肆虐之後,選擇怎樣的人才來重建江南就成了一件大事,是羅夫子力排眾議選了這位嚴大人。
事實上羅夫子看人的眼光不錯,這位嚴大人上任之後,江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恢復從前的繁榮,若是一切順利,嚴大人憑藉這份功勞將來入閣也不是不可能。
但偏偏意外也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本來勞心勞力在建設江南的嚴大人忽然失蹤了,下邊的人一番慌亂之後才驚恐地在天香樓找到了他。
天香樓也算江南名勝了,此處有著天下聞名的美人與歌舞,官員們找到嚴大人的時候,他已經在天香樓裡醉生夢死了。
據說就連他親自提拔的幾個參政參議都勸不動他,還被他直接趕跑,最後這位嚴大人在天香樓流連了數月,一點兒不管江南的大事,他手下的人這才忍無可忍,一紙文書遞到了朝廷。
羅夫子知曉之後大怒,根本沒打算給嚴大人留面子,直接就讓人通告錦衣衛可以拿人了。
知曉了內情之後崔一笑並沒有解開疑惑,反倒是更覺得這裡頭全是蹊蹺,且不談那嚴大人手下那麼多能人,前後幾個月的時間,怎麼就沒有一人提前給京中去信。
這些人勸不動他,莫非祁雲舟那些人也勸不動嗎?顯然其中定然有人搞鬼,看這架勢就是衝著將人拉下馬去的。
不過對此崔一笑卻也不放在心上,文官如何內鬥他懶得去管,只要不把事情翻到明面上,這和他們錦衣衛半毛錢關係沒有。
讓他感到驚奇的是,這位嚴大人能夠得到羅夫子的推薦定然是有過人之處的,如何就會中了這樣簡單的計策。
懷著這份疑惑,崔一笑讓手下人將還在天香樓作樂的嚴大人給拖了回來,即便刀劍加身,嚴大人仍然是面不改色,他渾身酒氣,面帶幾分不羈的笑容,作勢舉杯似要相邀,完全沒有半分落難的窘迫。
旁的不提,單憑這份灑脫和鎮定,便能叫崔一笑感慨一句不愧是得老夫子看重的人。
見到人之後,崔一笑拿出了朝廷的書文,冷然道:“嚴大人好生安樂啊,陛下將江南重擔託付於你,你卻日夜流連煙花之地,可對得起這煌煌天恩?”
嚴大人聞言面色微頓,他收了幾分嬉笑的荒唐,起身向北下拜道:“在下愧對陛下與老師,自知罪孽深重,最後這些日子就容在下放肆一回,待回了京師,在下自會給朝廷一個交代。”
崔一笑淡淡地道:“嚴大人倒是看得開,不過你罪不至死,倒也不必把自己說得這般可憐。”
嚴大人卻是苦笑一聲:“此番在下大意,誤中了賊人奸計,丟了自己的臉面不說,還連累了老師,在下早已無顏苟活,只是臨死前還想見一見師門好友,拜別一番罷了。”
嚴大人說得悽慘,可惜崔一笑不為所動,他便也不再多費唇舌,只是最後他還是提醒了一下對方。
“天香樓乃龍潭虎穴,大人千萬小心。”
說罷嚴大人便不再開口,崔一笑揮手讓人將其押下,身邊有人問道:“大人,此人心存死志,可要派人看著他?”
上頭說的是把人押回去,這要是死在半路了,豈非成了他們的罪過。
不過崔一笑卻是譏諷道:“你太看得起這姓嚴的了,若他真覺得愧對師長,此刻早就抹了脖子,他不是那麼剛烈的人,找兩個人看著別讓他跑了才是真的。”
對於嚴大人口中的龍潭虎穴,崔一笑嗤之以鼻,他根本不覺得在朝廷眼皮底下這些人能玩出什麼花樣,世家聯盟在他眼中不過土雞瓦犬,即便有了商蘿,也不可能正面給他帶來什麼衝擊。
崔一笑的這份自信一直持續到他帶著人手親自走了一趟天香樓。
反正等到陸寒江來到江南的時候,聽到的已經是崔一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見人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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