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送到這裡吧。”
年輕的道長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袍,與山門前的眾師兄弟作別道:“我等此去少則數月,多則一年,師父閉關未出,門派諸事都需要仰仗諸位了。”
“請棲雲師兄放心。”眾師兄弟稽首作禮。
“有勞諸位,”棲雲道長還禮:“還有一事,峨眉前日發來信函,提及交流武藝一事,我與上陽師弟不在門內,此事還要你們多上心,還請謹記,峨眉與武當同為道門一脈,從來都是親密無間,萬萬不可怠慢......”
“行了行了,師兄你婆婆媽媽的煩死了,”面露不耐的上陽說道:“他們幾個也不是第一天操勞門派事務了,你再多廢話兩句,太陽下山了我們都走不掉,那乾脆明天再走好了。”
眾師兄弟聽得此話都是呵呵一笑,棲雲也是苦笑搖頭:“師弟莫要說笑,我們這就啟程。”
......
江湖分正魔,正道又有佛門道家兩大顯學並立,棲雲和上陽皆是道門一脈下武當派的弟子,此二人年紀輕輕便有一身不俗的武藝,與其他五位師兄弟並稱為武當七子,為江湖人所敬仰。
武當是道家一脈,但與青城崑崙等推崇出世修行的門派不同,他們講究內合道法,外入塵世,是主張積極入世的一派,每一代的武當弟子都會在合適的時間下山遊歷。
雖說如今的天下並不穩定,朝中天子垂垂老矣,各位皇子全都對皇位虎視眈眈,京城已成一片漩渦,惹得整個天下都風雲變幻,但自古廟堂與江湖涇渭分明,棲雲等人是江湖俠客又是道家弟子,即便那朝廷的風浪再大,也吹不著他們。
兩人下了山,先去了蘇州,上陽久在山中修行,即便偶有下山,也是去其他門派交流武藝,少有這般自在的時候,他對那傳聞中的江南風光十分感興趣,於是攛掇著棲雲往江南去。
遊歷江湖本就是自在為之,棲雲自無不可,兩人到了蘇州,見識了風景如畫的陽澄湖,又品嚐了遠近聞名的湖鮮,口腹之慾得以滿足,上陽是極為受用,嘴裡還哼起了小曲。
棲雲雖覺得對方太過放縱自己有些不合適,但想著難得下山,若還是像在山上修行那般拘束著,反倒不妥,於是便摁下了勸誡的心思,轉而問道:“這曲子似是有些耳熟,師弟是從哪裡學來的?”
“喏,就是那邊,剛剛一個打快板的小乞丐唱的......咦,怎麼突然這麼多人?”
上陽本是想要指給棲雲看那小乞丐的所在,卻發現他所指的地方早已經堆滿了人,小乞丐更是被潮水般的人群擠到了角落裡。
“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師兄,我們去看看。”上陽興致勃勃,他對山下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有極大的興趣。
棲雲稍作停頓,隨後道:“不若先觀望一番,事後再與人打聽。”
“師兄你未免也太謹慎了吧。”上陽回頭驚訝萬分地看了一眼棲雲,然後便撇下對方,自顧自地湊近了人群。
“師兄若是不想看,那我自己去了。”留下一句話來,上陽頭也不回地扎進了人群。
棲雲一愣,然後失笑搖頭,他並非過分謹慎,也不是刻意要掃興,只是出於心中的責任感,畢竟他此行並非單槍匹馬,還帶著這麼個師弟,上陽不是個能夠安靜的性子,若是他總是聽之任之,怕是容易出岔子。
“兄臺,借過借過——”上陽擠進了人群,一路來到最前面,迎面便看到了三個人,兩男一女,似乎是正在爭吵著什麼。
其中一位公子錦衣玉袍,別的不談,單是這股富貴氣就能夠看不出不是一般人家出來的,另一位竟與他們是同為道家門下,只見其穿著一襲素樸的道袍,背上懸一把長劍,那道人年紀與他們師兄弟相仿,但對方生得極為俊美,乍一看竟是比女子還要“柔”上三分。
上陽看見那道人只覺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修行的根底武功是神霄劍法,這是一門摒棄陰陽相合,純粹以極致陽剛之威猛為主的劍法,劍法度人,上陽本人也是一身的陽剛之氣,所以他對這類陰柔的男子,很是不感冒。
但還好,那道人只是容貌過分豔麗,實則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尤其罵人的時候更是嘴下不留情,花樣之繁多聽得上陽子那是一愣一愣的。
而最後那一位女子更是特別,只見對方頭戴大銀冠,身穿五色對襟衣,腰下抵足百褶裙,那一雙澄淨明亮的眼眸,充滿靈動,恍若百靈飛鳥,透著幾分無限飄逸的韻味,同時又彷彿溫暖明媚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輕柔,舒緩......
上陽看得有些入迷了,對方彷彿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朝著這裡笑了一下,上陽立刻紅了臉,他不自然地將腦袋低了下去:“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而已,師弟不必如此。”不知何時來到上陽身旁的棲雲淡淡說道。
那女子似乎聽見了,掩著嘴撲哧一笑,上陽的臉更紅了,他咬著牙道:“師兄,請你快住嘴吧!”
那邊那女子兩度被上陽吸引了注意,惹得那道人十分不快:“姑娘,還請回答貧道的問題,你究竟是用了什麼辦法矇騙了這位公子。”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這道人咄咄逼人,反倒是惹得那公子哥不爽了,他指著道人罵道:“嘿你這個臭道士!小爺的事情你管得著嗎!”
說罷,便又換了張哈巴狗似的討好笑臉,對那女子諂媚道:“仙姑神通廣大,還請再給本公子施展一番法術,本公子與先父還有幾句話沒有說完,請仙姑看在本公子一片純孝的份上,行個方便啊!”
那公子哥又是說好話,又是作揖大拜,就差跪地磕個頭,如此行徑惹得周圍一群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那女子似乎是無可奈何,終於是鬆了口。
“好吧好吧,我就大發慈悲叫你再見一見你爹,可是,我的仙術十分耗用心神,事後得好好休養一番才行,可是我初來中原,身上沒什麼銀子......”那女子意有所指。
“仙姑放心!”那公子忙不得地拿出了幾張的銀票,數量之多看得周圍百姓一個個驚呼不已,他笑著道:“請仙姑收好。”
“這不好吧......”那女子似乎十分猶豫。
“仙姑千萬不要拒絕,就請當是成全本公子的一片孝心吧!”那公子連忙道。
“那好吧。”
那女子總算是收下了銀票,隨後她伸手從隨身的腰囊中摸了一把,然後變戲法似的在那公子的頭頂灑出了一片金燦燦的粉末來,那公子一臉如沐春風的享受表情,待那晶瑩的粉末盡數落在他身上,片刻之後,他的目光逐漸失去了焦點,但精神卻愈發亢奮起來。
這下子,原本是當熱鬧看的棲雲和上陽神色變了,這並非尋常江湖術士坑蒙拐騙的手段,那公子的樣子有些不對勁。
在百姓驚訝的目光中,那公子張開雙臂虛抱著眼前空無一物的地方,然後激動地喊了一聲:“爹,我來了!”
旋即那公子的神情變得猙獰起來,他對著空氣一頓亂拳猛錘,口中怒罵道:“你這老不死的!快說剩下的錢都藏在哪裡了!你明明有十三間鋪子!為何到了我手上卻少了五間!是不是給那個小雜種了!”
這公子越罵越是難聽,眾人都認得他不久前死了爹,在葬禮上哭得情真意切,人人都說他是大孝子,誰知道私底下竟然還有這樣隱情,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女子饒有興趣地看著那公子的醜態,呵呵一笑之後便轉身離去,只留下那公子一個人對著空氣又是叫罵又是告饒的,滑稽得比那戲臺上的小丑還要更能逗人開心。
那道人見那女子居然就這麼一走了之,頓時大怒:“妖女休走!”
隨後便追了上去,棲雲和上陽對視一眼,皆是一臉凝重,棲雲說道:“觀其服侍,那女子似是苗人,只是方才那究竟是什麼手段,居然能夠叫人片刻間就瘋魔了一般。”
上陽擰眉:“此前從未聽說過,莫不是苗人的蠱術?”
“無論如何,不能叫那女子這般肆意妄為,我擔心剛剛那位同道有危險。”棲雲沉聲道。
“那還說什麼,師兄,我們快去幫忙!”上陽急匆匆地朝著對方消失的方向就追了上去。
“師弟莫急......唉。”棲雲沒攔住人,自己也趕忙腳步連點,踏著輕功跟上。
兩人沿著街道一路追到了城外,上陽定睛看到那兩人就在官道邊上的涼亭裡,他立刻解下背上的劍,一手拿著劍鞘,一手握著劍柄,時刻準備出鞘。
後來的棲雲手捏劍訣,同樣做好了打鬥的準備,只是他看到了涼亭的兩人,卻忽然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
此刻涼亭之中,棲雲上陽兩人本以為的針鋒相對並沒有發生,那道人早已經收起了那副嫉惡如仇的表情,美滋滋地從那女子手中拿過了兩張銀票。
“傳聞不假的,這宋公子一出手就如此大方,若是再來幾趟,下回便可直接上鑄劍山莊把神兵包下,還比什麼武。”那道人將銀票收起,話裡頗有幾分意猶未盡的意思。
那女子嘻嘻笑著:“北冥大哥你這就貪心了,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再說了,若是多來幾次反倒容易被人盯上,那就得不償失了。”
“沒有膽子哪能夠掙大錢!”北冥不贊同地道:“滄月姑娘未免太小心了些。”
滄月吐了吐舌頭:“北冥大哥,你真的是道家弟子嗎,為什麼說話做事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
“我輩修道便是為了逍遙自在,若是事事都要被世俗枷鎖妨礙,那豈非如同囚犯一般。”北冥搖頭說道。
滄月眨了眨眼:“聽不懂......中原的門派都這麼隨意的嗎?”
“倒也不盡然,各家都有各家的道法,”說著,北冥又饒有興趣地問道:“滄月姑娘覺得道家弟子應該是什麼樣的?”
“我覺得吧......”滄月蹲坐在地上,雙手托腮,忽然看到了遠處一個道人橫眉冷目提劍而來,她立刻坐正了身子雙手一拍:“對!就該是這樣的!”
上陽提一步進了涼亭,拔劍直指滄月,口中喝道:“道友,貧道來助你!”
“師弟,且慢!”
棲雲也趕到,這時候上陽也反應了過來,看著懵圈的北冥和尷尬的滄月,他覺得自己似乎是弄錯了什麼,一時間四個人都面面相覷,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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