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殺了本宮,那這世上,可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陸寒江幽幽從夢中轉醒,冬日的夜靜悄悄地,聽不到多餘的聲響,耳畔只留下營帳外巡邏士兵的腳步聲。
來到桌案前,陸寒江重新點起了油燈,火星爆裂的聲音,讓他感到了幾分恍惚,抬起頭來的時候,猛然瞧見一個宮裝女子。
已經死去的人的話語在耳邊再度響起,陸寒江端起油燈向前走去,人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負責守候在他營帳外的兩名兵士。
“殿下?”兩人都是看到營帳中燈亮了,這才進來詢問殿下有何需要。
陸寒江低頭看著油燈怔怔出神,片刻後“哦”了一聲,然後說道:“沒事,年紀大了,起來如廁。”
“......”兩名兵士都是一臉的古怪,若這位殿下還是陸大人那也就罷了,可太孫的年紀明明比他們還小兩歲,這是在玩什麼新的花樣嗎?
不過兩人也沒敢多言,既然殿下無事吩咐,他們就退到了營帳外繼續守候。
陸寒江獨自一人又在桌案前靜坐了片刻,然後吹滅了那油燈回到了榻上,可這一次他卻輾轉反側,如何也是睡不著了。
“滿口胡言亂語......”幽幽一嘆後,陸寒江翻了個身,閉上眼開始數羊。
第二日一早,大軍繼續行進,安穆看著身邊的陸寒江,有些關切地問道:“殿下昨夜睡得不好?”
他看見對方眼眶有些微黑,神色似乎也不太好,趕忙道:“大軍長途跋涉,殿下有些不適應也是難免的,軍中有隨行的醫者,不如請來給殿下看看?”
安穆並非忘記了他們這位殿下可是錦衣衛出身,只是畢竟如今身份不一樣了,成了太孫殿下,身體變得嬌貴一些也可以理解。
“那倒是不必了,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陸寒江隨意擺擺手,似乎並不放在心上。
“莫非殿下有什麼心事?”安穆遲疑地道,他雖與這位殿下同為羅夫子門下,但平日裡少有交集,這種話題他來問怕是不妥,只是氣氛到了,他不問好像更不合適。
“倒也算不上什麼麻煩事,”陸寒江摸了摸下巴,然後問道:“聽聞安將軍早年曾遊學天下?”
安穆一愣,然後答道:“正是,老師曾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書院中的學子多有在天下游歷之人,在下自然也不例外。”
“既是如此,”陸寒江點點頭,忽然又道:“那安將軍可知道這附近可有什麼名氣大些的寺廟道觀?最好再有幾個得道高僧,出世高人之類的。”
安穆微微瞪大了眼,然後有些猶豫地道:“恕卑職多嘴,殿下這是要......?”
陸寒江望著天,語氣微妙地道:“不知為何,總感覺有些心神不寧,想著,找個大師給算算?”
“這......世外之人卜釋算卦或許有幾分道理,可軍之生死存亡豈能這般兒戲,呃,卑職不是對殿下的決定有異,只是——”安穆訕笑道:“這事若傳回去,恐怕老師會發怒。”
一番話,讓陸寒江的腦海裡浮現了羅夫子滿嘴噴唾沫星子的形象,他有些嫌棄地道:“那還是算了吧,那老頭糾纏起來是挺煩人。”
安穆尷尬地笑著,沒敢接話,這話他也沒辦法接,太孫殿下喊一句老頭,那是人家師徒關係好,這叫殿下平易近人,沒有架子,自己要是敢跟著喊一句,那就是沒有尊卑,大逆不道了。
兩人說著,一名斥候忽然近前來:“殿下,將軍,前方官道多有損壞,恐延誤大軍速度,是否改走小道?”
安穆臉色立刻嚴肅了起來:“怎麼回事,這條官道直達北地遼陽城,每月要過多少車馬行人,為何道路有損,大軍出征前卻沒有得到任何訊息。”
那斥候也是不解,只是說道:“或許是才損壞不久,還未來得及上報。”
安穆神色凝重,若是如此,那也就是這幾天之間的事情了,這未免太巧合了,他不敢大意,如今太孫殿下也在軍中,若有萬一,他肯定百死莫贖。
沉吟片刻後,安穆說道:“若是我們動手將前方道路修復好,需要多久?”
那斥候思量了一番,答道:“回稟將軍,依照損壞程度來看,恐怕需要一兩天的時間。”
“一兩天......”安穆眉頭緊鎖,然後看向了身旁的陸寒江,他低聲道:“殿下此事絕非巧合,恐怕是有人故意為之。”
陸寒江點點頭:“你如何看?”
安穆思考一會後,說道:“若真是玄天教亦或其他賊人暗中搗鬼,目的無非兩種,其一是延誤援軍,以便他們對北地用兵,其二是在小道設伏,想要以奇策取勝。”
陸寒江沉吟少許,說道:“若是想要延誤我等的行進速度,這點把戲還是不夠看,畢竟遼陽是北地第一重鎮,就算真的讓援軍拖上幾日,也未必能夠被他們攻下。”
這是保守的說法,實際上以遼陽城的防備,就算玄天教的兵力再多兩倍,攻下的機率極其微小。
安穆認同地點點頭,然後說道:“如此說來,那這小路上,恐怕真的有伏兵。”
說著,安穆的臉上緩緩浮現怒意:“竟然被賊人深入到這樣的程度,赫連策手底下的那些人都是酒囊飯袋嗎!”
陸寒江卻是不在意地道:“玄天教裡多的是三教九流的武功高手,縱使赫連將軍嚴防死守,以北地之廣,些許宵小想要繞開遼陽城防線也並非難事。”
安穆面色微霽,他說道:“殿下說的是,那這條小路是不合適了,卑職這就安排人修復道路。”
“不必,難得對方盛情如此,咱們若是不去,豈非白白辜負了人家一番心意。”陸寒江笑著說道。
安穆大驚道:“殿下莫非是想將計就計,不可啊!殿下萬金之軀,若是有個閃失......”
陸寒江聳了聳肩道:“安將軍是否太高看那些人了,縱使玄天教真的設有伏兵,以他們的本事,又能夠安排多少,有這大軍保護,他們又有幾分可能能夠殺到本官的跟前。”
“這......”安穆還在猶豫,主要這事情完全沒有必要,這又不是弈棋,對方出招他們接不接都是兩可,完全沒必要一定得撞上去。
關鍵在於,玄天教輸了還有轉圜餘地,萬一殿下這邊出了點問題,那朝廷的樂子就大了。
看見安穆猶豫不決,陸寒江隨意地道:“要不咱們兵分兩路?本官帶人先走小路,將軍等到官道修復之後,再追上便是。”
說罷,陸寒江隨意叫來兩個偏將,帶著人就出發了,這下輪到安穆傻眼了,他們這五萬人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保護殿下的安危,分兵豈非本末倒置。
無奈之下,安穆只得指揮大軍跟著陸寒江走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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