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此刻已是人心惶惶,吳王起兵已經是天下震動,加之潤王,衢王一同相應,頓時給本就紛亂的局勢又添了一把大火。
不過雖然三路反王氣勢洶洶,但其實他們三人對造反這事的想法,卻是各不相同。
三王之中,是以吳王為中心的,最終的目的也是推舉吳王登位,然後大家平分天下,理想很美好,可惜和現實的距離確實有點遠。
首先吳王是最先起兵的反王,他的準備也是最充分的,反叛軍中一半的力量都來自他多年積攢的家底。
同時吳王也是反心最強烈的一個,因為在最初的計劃之中,三王其實並沒有爭奪大位的打算,畢竟以京外藩王的身份登上大位的難度的確很大。
所以最初他們的打算是聯合北地的太子舊勢力,事成之後,他們四個人平分天下,只是等到他們按照計劃起兵之後,卻發現北地的響應似乎寥寥。
三王之中,野心最大的是吳王,但膽子最小的也是他,所以一發現北地毫無動靜,他立刻猜測太子這是在借刀殺人,下意識地就想要上一封請罪的奏書,只是被其他兩王勸住了。
然後,暗惱於被人算計了的吳王,同樣也在思考著將來的打算,他們如今起兵,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太子打算坐收漁翁之利,肯定也是指望不上了。
所以吳王便打算,不著急往京城進兵,而是先打下江南一地,然後和朝廷打持久戰,按照他的設想,一旦自己這杆旗幟打出去,肯定有坐不住的人。
而他能夠如此有把握和朝廷對抗的底氣也在於,太子的來信中提到了京中會大亂一事,屆時朝局不穩,大位空前,他們必然沒有精力去應對江南的叛亂,只要開頭穩住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對於太子所說的京中大亂,吳王是相信的,因為不僅是自己的起兵的基本條件,同時也是太子奪位的必要條件,他總不可能騙人連自己都騙了吧。
所以內心還懷抱著希望的吳王,立刻便按照最初的設想,開始對江南之地動手,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他在江南的動作,會如此之艱難。
在吳王原本的設想中,江南之地最硬的骨頭應該是朝廷設定的官員,可誰知道,第一個找他的麻煩居然是他預想中能夠被輕易拉攏的世家。
江南之地的眾多世家,就好像是海水裡的暗礁,冷不丁地忽然給他來了這麼一下子,氣得吳王是破口大罵。
這些牆頭草他本以為自己振臂一呼能夠輕鬆收復,誰能想到,他甚至還沒有遞出橄欖枝,對方就反手把橋給拆了。
被世家反將一軍的吳王氣急敗壞地開始對這些世家動手,於是一番折騰下來,除了一開始拿下的他大本營所在的這座府城之外,他佔據江南的計劃幾乎可以說是毫無寸進。
與吳王相似的還有北地的太子,天知道當江南三路反王烽煙四起的時候,他自己是個什麼錯愕的表情。
他從來就沒有想到這三個人居然有如此野心,對江南的突發情況也完全沒有在計劃中安排過。
而導致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北地和京城兩邊的資訊傳遞有誤差,準確地說,從一開始鼓動江南三王造反這事,就是太子妃一手主導的。
太子自始至終都不知道這件事,他只是被太子妃當做了談判的籌碼而已,所以當三王起事的時候才會想當然地認為太子不動手便是要坐山觀虎鬥。
但是這些事情已經發生,再去懊惱也沒有必要了,太子最沒想到的是,在皇帝完蛋這麼關鍵的時間點,他在京中設定的所有探子好似一夜之間全都被拔除了。
這一點算是太子妃和孟淵的聯合行動,太子妃利用傳信的藉口,將太子設定的眼線全部都暴露了出來,然後孟淵正好一抓一個準,讓錦衣衛將他們全部收拾了。
所以直到三五天沒有收到訊息之後,太子才反應過來,京城裡應該出事了。
然後讓他猝不及防的訊息就接踵而至了,先是驟然聽聞陛下遇刺,然後又震驚地聽到了自己還活著的訊息被暴露了出來,最後他聽到了,太孫殿下被群臣簇擁,將要登上皇位。
太子這一次是真的怒了,這個該死的女人,從二十年前開始就自說自話地策劃了那一場莫名其妙的刺殺,讓他徹底失去了活在陽光下的機會。
二十年來,他在北方苦寒之地日復一日地積蓄勢力,就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回到京城,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可當千載難逢的機會來臨之時,他卻又這麼巧合地錯過了。
一切塵埃落定,他才發覺,那個女人的孩子坐上了屬於他的皇位,這叫他如何不憤怒。
“她一直都在利用本宮!當年是這樣,今日也是如此!”
暴怒的太子面對一群憂心忡忡的屬下發了好大一通火氣,隨後想起來這一次那位太孫殿下居然還要親領大軍來征討自己,頓時冷笑道:“這黃口小兒,被孟淵那廝賣了還不自知!”
“殿下,我們該如何應對......”一名護法遲疑地問道。
“哼,事已至此,本宮難道還要引頸受戮嗎!”太子冷聲道:“召集人馬,得讓他們知道,誰才是皇族正統!”
太子最憤怒的地方在於,上官少欽敲響鳴冤鼓驚天一案後,整個朝廷都知道了自己還活著這一事,可結果,居然沒有一個人願意迎回自己。
太子的怒火很快發洩到了距離玄天教領地最近的北地重鎮遼陽城上,然後,他便被赫連策迎頭痛擊。
匆匆集結的玄天教大軍,在進攻北地第一道防線遼陽城的時候就折戟沉沙,赫連策手下的白甲軍很是教會了他們,打戰這種事情到底還是朝廷的軍隊很擅長一些。
“哼,本將軍縱橫北地這些年,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張狂的蠢蛋,時代還真是變了啊,什麼阿貓阿狗都敢來犯我疆界了。”
赫連策看著城下敗走的玄天教眾,忍不住冷嘲熱諷了一番,若不是朝廷下了旨意叫他堅守,此刻他定要親自領兵殺出去讓對方開開眼。
擊退了玄天教之後,手下有個偏將來到他身邊,憂心忡忡地道:“將軍,京中傳來的訊息都在說太子殿下沒有死,就在玄天教中,若是他現身,咱們該如何是好......”
偏將的擔憂在於太子身負皇族血統,又是太孫殿下的親生父親,理論上的皇位繼承人,他們若是不小心把對方陣斬了,那樂子可就有點大了。
不過赫連策卻是渾然不在意,他說道:“你記住了,從來就沒有什麼太子殿下,玄天教這些僭越之徒,可沒有在朝廷面前擺譜的資格。”
那偏將一愣,然後很快反應了過來:“將軍的意思是,朝廷已經認定了太子殿下已經身故?”
“自然,”赫連策淡淡地道:“陛下之死已經讓皇家顏面盡失,如今再多一個流落到江湖稱王稱霸的太子,你覺得朝廷能夠接受?呵,魏銘這個閣老怕是不想幹了。”
偏將若有所思,赫連策繼續說道:“而且,此次太孫殿下親自領軍前來,若對方真的是太子,子不言父之過,你叫他如何能夠安心動手?所以就算人人都知道太子還活著,但我們眼前的太子一定得是假的。”
偏將狠狠點頭:“既然如此,我們這些做臣下的,理應替殿下分憂才是,這種事情不能髒了殿下的手,該由我們來代勞。”
赫連策微笑頷首:“說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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