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畫的喪事辦得極盡哀榮,有名有姓的人物不知道來了多少,放眼望去,幾乎全都是天下聞名的角色。
可惜這場堪比國宴級別的喪禮,陸寒江卻沒有來,倒不是因為陳氏記仇沒通知他,而是他自己懶得去。
而陸寒江沒有出場也導致了一系列不可避免的問題,譬如關於此次的刺殺大案的真相,京中便有不少好事者將其和錦衣衛下黑手聯絡起來。
這麼多年,錦衣衛帶給京中大臣的恐懼是無法磨滅的,所以哪怕就連陳氏自己都出面澄清此事與錦衣衛無關,仍然有很多人願意相信這就是事實。
說回雲中陳氏給家主舉辦的喪事,雖然陸寒江沒有參加,但是陸氏宗族卻派出了人前來哀悼,或許是因為生前陸言年與陳子畫有過節,所以這次出面的是陸尚書的兒子,陸弘文。
陸尚書的嫡長子如今外放做官,所以便讓嫡次子前來表達一份哀悼,這也算是十分重視。
代替家父和陸氏祭拜過靈堂之後,一位陳氏的公子前來招待了陸弘文。
“陸兄,許久不見了。”從那位陳公子的笑容中不難看出勉強之色,也難怪,任誰在這種死了爹的關口,恐怕都沒辦法笑得出來。
“見過陳兄。”陸弘文還了一禮,隨他一道到了裡間用茶。
這人陸弘文並不陌生,在五年前他們還是同窗,此人名叫陳和光,乃是死去的陳子畫的嫡長子,也是如今陳氏預定的下一代掌權人。
兩位年輕人來到裡間對坐用茶,陸弘文端起茶水,有些感慨地道:“當年陳兄離開國子監,可是讓諸位夫子好生惋惜。”
兩人差不多一般年紀,當初陳和光在京中居住過一段時間,也和陸弘文一樣在國子監就學,只可惜,不過一年的時間,對方便匆匆被召回了族內,此後兩人便再無交集。
“呵呵,陸兄謬讚了,當年國子監中英傑輩出,論說才能,在下這區區三十名開外的小角色,哪裡入得了諸位夫子的眼。”
陳和光嘆息搖首,他看向陸兄真誠地道:“陸兄,你我也算舊識,今日我便不拐彎抹角了,陸伯父既然差你前來,那便是說明陸氏如今對我陳氏,仍舊是並無敵意,對否?”
陸弘文點點頭道:“家父常說,世家一系同氣連枝,如今陳氏遭此劫難,若有什麼要幫襯的地方,儘管開口,在京城之地,我陸氏還是有幾分薄面的。”
聞言,陳和光感激地起身行禮:“陸伯父果然是世家中的俊傑......請受我一拜!”
“當不得!”陸弘文連忙扶住了陳和光。
之後兩人又就兩個家族的往事寒暄了一會兒,眼看時間差不多了,陸弘文便提出告辭,陳和光親自將他禮送出府。
待到陳和光重新回到裡間之時,他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陰暗的沉思。
片刻後,陳氏的長老陳諾也出現在了這裡,陳和光回身恭敬地行禮道:“陳伯。”
“如何?”陳諾一瞥桌上用剩下的茶水,淡淡地問道。
陳和光搖搖頭,語氣頗有些嘲弄地道:“如陳伯所言,陸言年此人心機深沉,讓關係重大的長子繼續留在外地,然後派個什麼都不懂的次子出來當門面,這招可真夠狡猾的。”
此時的陳和光,眼中再沒有和陸弘文交談時的那種赤子之意,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個冷酷的執棋者,而不是一個熱血上頭滿口情義的公子哥。
今日他請陸氏的人進來就是為了試探,結果陸弘文第一句話就讓他心頭冷笑不止,同氣連枝這種話陸言年說出口只可能是騙鬼的。
當初皇帝忽然發難,就是陸氏毫無徵兆地反戈相向,這才打了世家一個措手不及,事到如今,儘管還有不少人認為此乃世家內部的矛盾,但陳和光卻堅信,陸言年的心思早就歪了。
不過話雖如此,但和陸弘文見這一面倒也並非完全沒有收穫,起碼陳和光也基本確認了,此事應當和陸氏和錦衣衛並無太大關係。
否則今日來的就不會是這個書呆子,而是陸氏長子了。
“陳伯以為,此事會是何人所為?”陳和光低沉地問道。
“老夫不知。”
陳諾語氣平靜地道:“但是敢在京城錦衣衛眼皮底下動手的,天下沒有幾家,此事瞞不了多久,你耐心些,很快就會結果了。”
“就怕,錦衣衛陽奉陰違。”陳和光語氣生冷地說道。
“若是因為此,你倒是不必多慮,”陳諾從容說道:“命案發生在天子腳下,若是拿不出一個合適的結果,錦衣衛同樣要被下面子。”
陳和光想了想,點點頭贊同道:“陳伯說的對,是小侄太著急了。”
說著,他又想到了什麼,有些歉意地開口:“永嘉堂弟的事......唉,當初本該是小侄親自前往內閣質詢才是,沒想到陰差陽錯害了堂弟。”
“說什麼傻話,”陳諾輕飄飄掃了他一眼,語氣淡漠地道:“你是嫡支長子,那陸寒江性格陰晴不定,萬一有個差池,老夫如何與族中交代,至於永嘉......老三家裡上不得檯面庶子一抓一大把,死了就死了吧。”
陳和光躬身表示受教,垂下的眼眸裡沒有絲毫的同情,和陳諾一樣,一片盡是渾然不在意的冷漠。
陳諾低頭看著他,眼底滿是深沉不知在思考何事,片刻後,他淡淡地道:“好了,外頭來的客人不少,你也該出去了,你父親的喪事你若缺席太久,容易留人口舌。”
“是。”
陳和光應聲後便要出去,臨走前卻忽然又折返了回來,他問道:“陳伯,小妹她......”
陳諾打斷了他的話,眉頭輕蹙道:“你爹死得突然,你妹妹的婚事看來是要拖一拖了,此事自有老夫去和王家說,你專心喪儀便是。”
陳和光點點頭,卻又有些為難地道:“只是,父親生前似乎打算把小妹送到陸指揮使府上,這事陳伯您看......”
陳諾平古無波的臉色冷了些,他語氣微重地道:“割肉飼虎只會把自己也賠進去,幸好你爹已經沒有那個犯蠢的機會了,此事以後不要再提了。”
“小侄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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