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路的小巷,兩邊是高牆瓦房。小巷幽靜,只站著三個披麻戴孝的年輕人,而其中一位偷偷摸摸拿著一本小冊子對其他倆人口若懸河:“倆位公子,看看這畫功、看看這內容,不說去運河邊,就算在江南都是精品。你們再瞧瞧,雖然不知道是誰畫的,但肯定是名家手筆……”
對面那位一臉青春痘的胖公子,他盯著著畫冊裡那些衣衫襤褸的小姐姐,一個個是那麼的婀娜多姿,而且各種動作已經遠超出了他的想象,胖公子早已經變成豬哥相,連口水都差點兒滴落下來。
而胖公子身後那位明顯是小廝的年輕人同樣好不了不少,同樣是目不轉睛,只是口中還在虛弱的爭辯:“你也太貴了吧?開口就要十兩?”
“一點兒都不貴。”推銷的那位把畫冊一收,立刻迎來了兩道仇恨的目光。而這位根本視若未見,“你們想想,聖人都說人倫大道,這位公子一看就是滿腹經綸、飽讀詩書,《詩經》中有多少描寫男歡女愛?性苦悶、性壓抑很不好,具有仁愛之心的人肯定會去拯救。再想想,公子在與好友吟詩作對的時候,如果拿出這本畫冊與好朋友分享?花前月下的時候,拿出這本畫冊與紅顏知己探討?……”
“勿需多言!”胖公子使勁嚥下滿口唾沫,他再也忍不住了,“十兩是嗎?”胖公子從懷中的荷包裡掏出了兩個各五兩的小元寶,往推銷的人手中一塞,接著搶過畫冊,彷彿是落荒而逃般,飛快的跑出了小巷……
……
帶著笑容,秦白慢慢的踱步走到小巷口,同樣一位披麻戴孝的年輕人在蹲著等候,見到滿面笑容的秦白,他立刻歡天喜地的站了起來:“白二哥,成了嗎?”
“成了,十兩。”秦白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然而嘴角的得意怎麼也掩蓋不住。
“太好了!”那個年輕人一拍大腿,接著突然想到財不外露,鬼鬼祟祟的打量了一圈周圍,發覺並沒有人注意到這裡,這才小心翼翼的繼續低聲說,“還是白二哥你厲害,俺好不容易賣出去三本,才賣了二兩多,你這一出手就是十兩!”
秦白笑笑沒直接回答。他走向城門口方向,一邊走,一邊笑道:“今天運氣好,扮個孝子孝孫就得了兩小吊賞錢(一小吊五十銅錢),又賣了一本畫冊。走,到賀老三那裡割點肉,今晚咱們就補點油水。”
……
不知不覺,秦白穿越到這時代已經有三個多月,穿越到一個同樣名叫秦白,只有十六、七歲的年輕人身上。剛穿越的時候,他用了整整一個月時間,才弄明白自己穿越到了明朝的萬曆年間,身處在山東的萊州城。後來才猛然醒悟,搞清楚這些根本是毫無意義,因為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生存!
這個秦白的身世即簡單又不簡單,就是個幸運剛洗白的流民。從殘留下很少的記憶中得知,他們家本來也曾經富過,那個秦白有三兄弟,他排行老二,聽說父親是個京城的富貴子弟,母親是他父親在江南養的外室。
後來父親有事回京,一開始,還時常託人帶些錢,但時間一長,就把他們母子四人都遺忘了。於是日子過的越來越艱難,在四年多前,那個秦白的母親在變賣了大多數東西后,終於熬不下去,就帶著秦白兄弟仨人赴京尋夫。然而剛走到運河山東段,母親一病不起、撒手歸西。走投無路的三兄弟頓時沒了方向,由於年紀太小,根本就不知道多少父親的情況。事實上,連他們的母親都知道的很少。因此這兄弟仨人,就面臨著人生中的第一次選擇。
可是老天爺似乎在開玩笑,屋漏偏逢連夜雨,在這個時候,秦白的三弟秦高突然高燒不退,而且為了葬母,這幾兄弟身邊已經沒多少錢。也不知道當時有多少的心理掙扎,大哥秦太就突然拋下了他們兄弟兩個,只留下一封信(幸好他們兒時日子還過得去,三兄弟都識字)和不知哪裡來的三、四兩銀子,說“自己北上尋父,留秦白照顧三弟”,如此一來,就把秦白和秦高留在了當地。
區區幾兩銀子當然很快花完,尤其是秦高最後雖然保住了小命,但燒壞了腦子,成為了一個白痴。走投無路之下,兩個孤兒一邊要飯,一邊隨著流民四處遊蕩,到最後,就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座萊州城。
幸運的是,在萊州城遇到一位好心人,就是剛才那位望風的李敢母親李大嬸。他們家幾年前同樣是流民,同樣流落到這萊州城。也許是同病相憐,就收留了秦白兄弟倆。雖然依然是窮困潦倒,但起碼告別了以往朝不保夕的生活。
明朝的山東並非是個很好的地方。由於保證運河用水,不得隨意灌溉挖井,因此災情頻發,流民也特別的多。尤其是沿海鬧倭寇,境內多如牛毛的寨子馬匪,再加上信教燒香的時不時的造反,因此離鄉背井討生活的人就特別的多。
李大嬸他們全家同樣如此,流落到萊州城,與其他流民一樣,在城門外建了個窩棚,久而久之,這片窩棚就形成了一個貧民區。但不管怎麼樣,秦白總算有了個家。可是很不幸,在一年多前,李大嬸同樣無錢治病,在匆忙安排了李敢與同樣被她收留的童養媳結婚後,終於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這一來,幾個孤兒就只能抱團生存。然而生存艱難,他們幾個只能到處搶活幹。真的是搶,這時代並沒有那麼多的工作機會,而且到處是行會幫會,還有本地人對外鄉人的欺壓,成年人對未成年的欺負,你不用拳頭甚至動傢伙就根本搶不到,於是在三個月前的某次火併後,秦白就……這麼穿越了。
……
“誰斷單于臂,今年太白高。”豔陽高照,心情愉快,秦白情不自禁的大聲朗誦起這句詩,自己仨兄弟的名就來自這首高適的《送白少府送兵之隴右》。接著秦白又自嘲一笑,什麼豪邁什麼詩歌都與現在的自己無關。心中唯一所想——怎麼去弄到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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