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鏘鏘兩種口味的酒各買了幾杯,依次分給佟樂樂和老丁以外的人。
“它家的獨家配方酒還有ABC三款,A款是24.99歐,也就是剛才陸杉看到的,B款49.99歐,C款119.99歐,我請大家喝的是B款。”董鏘鏘解釋道。
雷蘭亭迫不及待地灌下一大口,咂摸了一會兒皺著眉頭撇嘴道:“我還以為能有多好喝,這個嘗著很稀鬆啊,感覺沒比Aldi(德國超市)裡賣的葡萄酒好喝到哪兒去,還有股怪味兒。老董,我覺得你可能被德國人坑了,不是我說哈,你得回去跟他們……哎,賀鴦錦你拽我胳膊幹嘛啊?哎哎,放手,哎哎……”
雷蘭亭被賀鴦錦拽進了人群。
“狗嘴吐不出象牙。”佟樂樂笑道,“董鏘鏘你別聽他的,我覺得裡面櫻桃和李子的香氣挺濃的,口感細膩,酸度適中,挺好喝的。”
“要不要買兩瓶回去送你爸媽?”老白問佟樂樂,佟樂樂報之一笑,不置可否。
剩下的人開心地碰了杯,老丁和陸葦姐弟結伴,扎進歡樂的海洋。
眾人散去後,老白喝得更慢,似乎極為享受飲酒的過程。佟樂樂將他和董鏘鏘留在酒桌旁,自己去逛附近的其他攤位。
“這種(聖誕紅酒)我喝過不少,不過這家的口味的確跟其他人的不太一樣。”老白抿了一小口,歪著腦袋望著佟樂樂的背影,“除了樂樂剛才說的,裡面還有橘子,茴香和肉豆蔻的味兒,應該還加了白蘭地或威士忌。”
“我不懂酒。”董鏘鏘一邊把玩著杯子一邊盯著裡面晶瑩的琥珀色液體,“這酒算好喝嗎?”
老白仰脖把杯子裡最後的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後意猶未盡地雙掌拍了下桌面:“好喝!我再來幾杯,你能陪多少?”
“我來吧……”董鏘鏘還沒來得及站起身,肩膀便被老白一把按住:“剛才你買的,你現在就說陪幾杯就成。”
“我酒量不行,一杯吧。”董鏘鏘心虛地閃躲道。
“酒量是可以練出來的。”老白紅著臉,眯著眼,親切地拍了兩下他的肩膀,然後瀟灑地轉過身,一面哼著曲兒,一面扶著檯面慢慢向收銀臺走去。
董鏘鏘獨坐在位置上,剛才吹在臉上還覺得刺骨的冷風此刻已經察覺不到絲毫的寒意,他甚至能聞到風中某種春天的氣息,望著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只覺渾身熱乎乎的,心頭洋溢的是說不出的愜意。
如果天天都能這樣就好了,他心裡想著,馬上又為自己的不切實際笑出了聲。
“董鏘鏘!”人群中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聞聲轉頭,只見鄭春花在人群中向他招手,身邊還有些說認識卻叫不出名字、說不認識但好像又見過幾次的陌生面孔。
“聖誕快樂!”等鄭春花等人走近,董鏘鏘已經起身大方地舉起酒杯,“大家新年快樂!”
鄭春花的妝畫得有些重,董鏘鏘無法分辨她是想畫成職場女性還是化妝時失了手,說成熟和老成似乎都對,也襯出她身旁一眾女伴的青澀。董鏘鏘猜這些女生可能也和他一樣是剛到特里爾沒多久的學生,便客氣地跟每個人都打了招呼。
女生們還沒和他寒暄幾句,便識趣地嘰嘰喳喳如麻雀般飛走,獨把鄭春花留了下來。
“老遠就看你一個人偷樂,碰到什麼好事了說來聽聽,讓我也樂呵樂呵,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鄭春花笑著揶揄道。
“哪有偷笑?就是想到這幾天不用聽課了高興,天書聽得我頭疼。”
“你就慶幸吧,你要是一上來就聽高階階段的課,現在就得發愁怎麼透過考試了,還能有心情出來逛市場麼?”
董鏘鏘一想,確實是這個理兒。
“後來又暈過嗎?”
“暈?”
“馬栗子。”對方提醒道。
董鏘鏘如夢方醒:“沒有沒有。”
“過完元旦學生會要組織春節晚會,你是宣傳部長,主持和組織節目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另外你還得出個節目。”
“主持和組織節目沒問題,出節目估計懸……”董鏘鏘很含湖,因為他沒什麼可以當眾展示的才藝。
“時間還早,你不用著急,有空也好好想想,你嗓子還行,出個歌也成。”鄭春花正準備繼續往下勸,就聽有人在旁邊問道:“董鏘鏘,這位是?”
老白不知何時端著酒杯站在了兩人旁邊。
“哦,我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特里爾大學學生會主席鄭春花……鄭春花,這是我漢大的哥們兒白宙宇。”
“是漢諾威音樂、戲劇與媒體學院。”老白糾正的同時小心翼翼地把手裡的酒杯放到桌上,又雙手在羽絨服上蹭了蹭,然後鬼使神差地從兜裡摸出一張名片遞給鄭春花,“鄭女士你好,很高興認識你。這是我的名片,以後如果咱們學生會想組織旅遊或購物都可以找我……哦不,找董鏘鏘就可以,我們是一夥的。”
“什麼叫‘一夥的’?聽著和犯罪團伙似的。”董鏘鏘假裝不滿。
“‘樂白’國際旅行社,總經理白宙宇。”鄭春花讀著名片上的字,狐疑地望著董鏘鏘問老白,“你說董鏘鏘也是一夥的是什麼意思?”
“他是旅行社股東之一。”老白笑呵呵地拍了拍董鏘鏘的手臂,“公司元老。”
“我認識他這麼久,他可從沒跟我提過他還有個旅行社。”鄭春花似笑非笑地瞅了眼董鏘鏘,“行啊,口風夠緊的。”
“你別聽他的,我可不是什麼股東,”董鏘鏘分辯道,“我是給白總打工的。”
“總之就是如果你有旅遊方面的需求找他就可以,他能給你最大的優惠。這酒不錯,董鏘鏘你請鄭女士嚐嚐……”說最後一句話時老白對董鏘鏘使勁眨了兩下眼睛,然後做了個努嘴的小動作。
董鏘鏘哭笑不得,剛要解釋,老白已經調轉方向,三下兩下便沒入人群。
“你這哥們兒還挺有意思的……”鄭春花似乎並沒急於追女伴的想法,反而在董鏘鏘身旁坐了下來。
鄭春花不走,董鏘鏘覺得自己走似乎不太合適,只好也坐了下來,但他並沒聽老白的直接把酒杯推到鄭春花面前,而是把手擋在酒杯前,“開摩托了嗎?”
“你看到我手裡有(摩托)頭盔嗎?”鄭春花攤開雙手反問道。
“頭盔可以掛車上,不一定要拿在手裡。”董鏘鏘沒上當。
“我喝完從不開車,”鄭春花把臉轉向酒杯,食指放在杯口上沿輕輕摩挲,“等第二天酒醒了再說。”
“沒看出來你還是個酒膩子。”董鏘鏘把擋在酒杯前的手撤了回來,關心道,“這裡兌了其他酒,慢點兒喝,小心上頭。”
鄭春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酒杯慢慢地啜了一口,又放下酒杯,望著攤主夫婦忙碌的背影幽幽道:“黑皮諾葡萄最早起源於法國,然後從勃艮第被帶到德國,黑皮諾葡萄之於紅葡萄酒就像雷司令之於白葡萄酒,被認為是紅葡萄中的精品。事實上,黑皮諾葡萄非常挑氣候和土壤,需要溫暖而不是高溫,這樣才能在土壤裡茁壯成長並生長良好,然後釀出酒體更飽滿、顏色更深紅,單寧含量更高、整體更優雅、如天鵝絨般絲滑的紅葡萄酒。它的酒香很獨特,總讓人聯想到苦杏仁或黑莓,就像一首有著優美旋律的輕音樂,活潑的同時又暗示著我們某種轉瞬即逝的生活品質,讓你不自覺地安靜下來,傾聽它想對你說的話。”
董鏘鏘暗想:完了,還沒喝就高了。他環視四周,想找到跟鄭春花一起來的那些女生,哪知放眼望去,卻是一個女生都沒見到。
他的視線落到酒攤斜對面一位身著單薄綠色條紋襯衫和寬鬆肥大灰色褲子的黑人老者身上,對方正坐在一張摺疊桌旁,桌上放著一個籠子,一隻綠背黃腹的鸚鵡正在籠裡的橫架上來回踱步,籠子旁還散落著一疊紙牌。
當有人坐到老者面前時,老者會輕敲一下籠子邊,再提起籠子上的小門,鸚鵡便會從籠中躥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桌上散落的牌中叼出一張送到老者手中,再主動跳回籠中。
當紙牌被交到老者手中時,求卦者的命運似乎便已定下。老者會鄭重地端詳一會兒牌面,然後告訴對方牌面預示了什麼。有時這還不夠,他會讓算命者向他伸出手掌,他在上面撒上一些粉末,董鏘鏘猜測也許這樣他就可以更好地看到對方的掌紋。
不多時的功夫,董鏘鏘便看到有人滿不在乎地揚長而去,也有年輕女孩臉紅心跳地逃離牌桌,似乎年輕人比老年人更相信這些命運的遊戲。
就在他看得入迷時,他的餘光注意到離牌桌几米的地方有人正激烈地大聲說著什麼。
起初他並沒在意,還以為對方是普通情侶,視線不經意地從對方臉上掠過,卻吃驚地發現爭吵的兩人是剛剛還有說有笑的老白和佟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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