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人流,眾人來到距離主聖誕市場入口50米的交叉路口,賀鴦錦眼尖,一眼看到入口對面100米處的一片燈火通明。燈光下人潮起伏,她定睛觀瞧,卻是孩子居多。
“那邊是什麼?很熱鬧的樣子。”賀鴦錦問雷蘭亭,雷蘭亭則不假思索地直接把問題拋給了董鏘鏘。
“特里爾曾是羅馬帝國繁榮的貿易中心和行政中心,地位僅次於羅馬,甚至當時的西部皇帝也選擇在這安家。為了保護皇帝,羅馬人在公元170年左右用了7000多塊輕質砂岩修建了保護城市的城牆,那個看起來像城堡的建築其實是城門,就像BJ的九門。隨著時代的變遷,城門被用於多種用途。11世紀時它是隱士西緬修士的住所。在他去世後,城門被改建為教堂。1803年,在拿破崙統治時期,教堂被解散,城門也恢復了原貌。由於其堅固的結構,一直儲存到今天。但從中世紀開始,它的外觀就逐漸暗澹,因城門原名已經不可考,所以人們就根據它外牆的顏色直呼它為黑門,不過中國學生都戲稱它為大黑門。大黑門是德國目前已知儲存最完好的羅馬城門,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它正前方那塊空地平時會擺一些展板和易拉寶,介紹城市的歷史人文和名勝古蹟。每逢聖誕節就變成現在的冰場和旋轉木馬。”
他話音未落,冰場四周的燈光同時從澹藍色漸變為橙色,扮演長髮公主的女演員伴著輕音樂絲滑地踏上冰場翩翩起舞,舒展輕柔的動作讓場外眾多的男孩女孩眼前一亮,似乎就在她的每一個動作間,時間也慢了下來。化身成售票員的聖誕老人笑眯眯地坐在雪橇車造型的售票亭裡,把作為入場券的糖果送到購票人的手中,而旋轉木馬則給馬背民族的後代幼崽們帶來馬背上的人生初體驗。
老白悄悄跟佟樂樂說了句什麼,佟樂樂的臉立刻紅得像西紅柿。她假裝生氣地捶了他胳膊一下,他則一臉寵溺地望著她,眼中滿是溫柔。
“去上面瞅瞅吧。”董鏘鏘建議道。
等進了門拾階而上,董鏘鏘以外的眾人才發現黑門裡從上到下沒一盞燈是亮著的,不管是樓梯,走廊,還是內室,全都黑黢黢的,唯一的光源就是從城牆上的牆洞漏進來的冰場和旋轉木馬兩處場所的照明。
“我去,這兒怎麼這麼黑?”雷蘭亭不解地抱怨道,“德國人不會連這點兒電錢都要省吧?實在不行給個太陽能燈也行啊。老董你剛才掉書袋是蒙我們的吧?叫黑門的真正原因其實是這裡沒燈,誰進來都兩眼一抹黑。”
沒等他說完,走在隊尾的老白嗤了一聲,不屑道:“無知。”
“哎,老白,我說的不對嗎?你在這兒看見什麼了?15歐一張的門票啥都看不見,你不覺得被坑了麼?”雷蘭亭據理力爭道。
“虧你還做了幾個月的導遊。”老白繼續挖苦道。
“德國人這麼做並不是因為摳,而是為了防止燈光對城牆牆面的腐蝕,你們看外面冰場的照明燈也都是向著非黑門的一側照射的。”董鏘鏘解釋道。
大家把目光投向牆外,這才發現冰場的照明燈果然如董鏘鏘所說,全都齊刷刷地背對著黑門,如果董鏘鏘不說,還真沒人注意。
“乖乖,幾個燈泡還能腐蝕牆面?”賀鴦錦疑惑地拍了拍身旁的牆壁,“可這些不都是石頭嗎?普通燈泡出來的光又不是雷射,還能有腐蝕效果?”
“通俗地講就是石頭會吸收光線,而光線是有熱量的。如果持續照明,就變成了石頭不停吸收熱量,就像夏天太陽下的石墩子,白天吸熱,晚上放熱,不僅對它自身的壽命有影響,還會對它周圍的環境產生影響,所以德國人嚴格限制古蹟本身及旁邊一定範圍內的照明。而且不僅德國人這麼做,法國人也一樣。你們上次去盧浮宮難道沒注意嗎?拍名畫不讓開閃光燈,道理是一樣的。”老白質疑道,“雷蘭亭你業務水平堪憂啊。我原本還打算讓你帶陸杉,你這自己都半瓶子醋,讓你帶人不是誤人子弟嗎?”
“哎,老白,不要上綱上線嘛,我這麼說其實就是故意考考老董,我怕他幾個月沒帶團業務生疏了。哎,樓頂到了,大家都小心腳下哈。”雷蘭亭說完,一熘小跑朝頂樓跑去。
“這個傢伙……”老白搖頭嘆了口氣,“還是這麼不求甚解。”
樓頂的風冷得像摩澤爾河的冰水,鞭子一樣抽打著眾人。大家情不自禁地裹緊身上的棉服,好奇地向市中心的方向眺望。
董鏘鏘看到街道兩側五顏六色的屋頂上層層疊疊尚未化盡的積雪被風捲起,和聖誕市場上方的雲煙氤氳自然而然地融為一體。澹澹的白色霧氣中,有著獨特裝飾的售貨亭星羅棋佈,一直延伸到市場的盡頭,就像夜空中閃爍的星星。幾層樓高的撒克遜雲杉聖誕樹矗立在市中心的中心,樹身上掛滿了紅色聖誕球和彩燈串。在樹身後的建築外牆上,是幾十扇窗戶組成的超大的聖誕日曆。聖誕市場裡熙熙攘攘,各式各樣的攤販送往迎來,所有人都是喜笑顏開的模樣,快樂的情緒傳給了場內的每個人。
望著眼前童話世界般的聖誕市場和場內川流不息、有說有笑、載歌載舞的人們,董鏘鏘忍不住回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和杜藍去找老白的情景,誰能想到一年後,老白和佟樂樂已經快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他的心情很舒暢,那種感覺就像便秘許久的人終於用上了開塞露。
過了許久,就聽雷蘭亭“咦”了一聲。大家都沒吭聲,還在愜意地欣賞四周的夜景。
“哎,老白,你看到那邊那個教堂了嗎?”雷蘭亭問道。
“那麼亮誰看不見?”老白沒好氣道。
“我有個問題哈,按你和老董的說法,安了燈泡有了光線,光就有可能汙染建築。那我問你,特里爾大教堂難道不算文物古蹟?它旁邊那些古宅民居難道沒個幾百年歷史?為什麼大教堂內外就能看到很多燈?市中心現在燈火通明,難道對它就沒有光汙染?你見多識廣,倒是跟我說說這是什麼道理。”雷蘭亭不服氣地反駁道。
“……”
雷蘭亭這個問題確實不能說是胡攪蠻纏,饒是老白也不禁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
“或者是這些照明裝置用了什麼新技術我們不知道,或者這些照明確實也存在光汙染。”董鏘鏘承認道,“或者教堂是個例外。”
“教堂為什麼是例外?”聽到董鏘鏘承認自己的理論有所欠缺,雷蘭亭很高興,馬上乘勝追擊,這是他和賀鴦錦成為男女朋友的第一個節日,他需要言語勝利帶來的面子。
“因為……”董鏘鏘故意賣了個關子,“神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要有光,”董鏘鏘一字一句道,“於是便有了光。”
眾人都聽愣了,一秒後陸葦第一個反應過來,撫掌大笑,露出董鏘鏘整晚都沒見到的笑容,緊接著又有幾人反應過來,鼓掌附和。
“你還是這麼幽默。”陸葦湊到董鏘鏘身邊誇道,“說得好。”
董鏘鏘很開心,他彷佛又看到了當初圖書館前面的那個女孩。
“他們在笑什麼啊?”賀鴦錦不解地問身旁的佟樂樂,“我不明白笑點在哪兒。”
“董鏘鏘剛才說的是聖經的第一句話,一個不錯的諧音梗。”
“那有什麼可樂的呀?”賀鴦錦吐了吐舌頭,“不就一句話麼?”
佟樂樂嘆了口氣:“小賀,不得不說,你和雷蘭亭真的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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