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言而有信,隔了兩天便把德國一週遊的短程旅遊團對接給董鏘鏘,旅遊路線跟之前幾次的行程也大同小異。
相比一年前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今的董鏘鏘已頗為老練。租車,挑選路線適合的景點及備選景點(防止客人找茬兒),確定性價比高的酒店和打折村、購物商店都不在話下。
臨出發前,老白給董鏘鏘交了底兒:為了註冊國內新公司他找了國內的工商代辦,但代辦出了紕漏,註冊流程沒有一次成功,還需要補辦一些手續,所以他必須留在漢諾威配合國內解決問題,所以這次他不跟車,由佟樂樂擔任全程導遊。
董鏘鏘把家門和信箱鑰匙都留給老白,叮囑他幫自己照看鸚鵡和每天查收郵件,同時再三申明,不管收到拒信還是錄取信務必要第一時間通知他,老白自然滿口答應。
夏季是德國旅遊的旺季,冬天的灰暗徹底消失,大部分時間都是明媚的晴天,偶爾會有陣雨或雷暴雨,但溫度並不低。
由於夏季日照時間的延長(21點後天才會慢慢擦黑),幾乎每個城市都會組織豐富多彩的戶外活動,像啤酒節、夏季狂歡節、煙火節、音樂節、歌劇節都是最基本最普通的節日,而像巧克力節、帆船節、民間服飾節、漁民節、牧民節、廚師節、香腸節、葡萄節等千奇百怪、富有濃郁地方特色的戶外節日也會在眾人旅遊到某地時不經意地出現。
眾人去的都是德國最漂亮的城市,加上佟樂樂人美話甜,既懂藝術又懂購物,一眾男團員的反饋頗為積極熱烈。
只是董鏘鏘滿腦子想的都是大學通知書,對景觀和購物都提不起什麼興趣,恨不得一天給老白去三次電話,生怕錯過通知書,煩得老白最後不再接他電話,這才作罷。
當然這趟短途遊他也並非全無收穫,自駕遊的好處就是可以自行安排路線,他也就公事私辦地給眾人安排去相應城市的大學參觀,當然,都是董鏘鏘申請過的大學。雖然不能細緻地逛上大半天,但走馬觀花畢竟還是聊勝於無,總算是讓他一睹了那些他申請過的大學的真容。
除了大學通知書讓董鏘鏘牽腸掛肚外,讓他同樣掛念的還有捕蟬。
美股市場依舊是烈火烹油。
繼美國通訊行業的重要公司如世界通訊、環球電訊、愛迪菲爾電信等公司接連爆出財務醜聞後,美國通訊業再爆造假惡案。行業排名第四的上市公司奎斯特國際通訊公司釋出宣告,承認在1999-2001年間藉助不正當財務手段非法虛報近12億美元利潤。雖然涉案金額只有前輩美國施樂財務醜聞的五分之一,但此時的市場早已禁不起任何重錘,出離憤怒的投資者們跑到華爾街拉橫幅遊行,引得一眾媒體追隨。
奎斯特財務造假事件加速了《2002年公眾公司會計改革和投資者保護法案》的落地。而在此之前,由於法案涉及到的相關利益方太多,雖自提出已過去5個多月、歷經幾十次參議兩院的討論,修訂和扯皮,但始終無法讓相關方徹底達成一致。在一波接一波造假狂潮的教育下,參議兩院終於“認識”到美股市場已經走到懸崖邊緣,距離徹底大崩盤只有一步之遙。在各方勢力的博弈下,《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於7月30日完成定稿並由美國總統布什簽字,正式生效成為美國法律。
端木憤憤不平,他之前曾在美國接觸甚至還初步盡調過奎斯特這家公司,但在最後關頭因為沒把握而把它從自己的投資筐中擇了出去。與絕佳的撈錢機會失之交臂,端木不免長吁短嘆,哀怨自己沒發大財的命。
端木和董鏘鏘自7月初便翹首以盼威望迪的二季報,但威望迪對此時市場內的情緒洞若觀火,非但沒按往年慣例在7月底釋出二季報,反而出了一份延期發季報的宣告,好像在故意挑戰投資者的耐心極限。
更讓兩人感到意外的是,本以為該有動作的沒有動作,而不該那麼早有動作的反而先有了動作。
慕尼黑再保險和瑞士再保險前後腳地釋出了二季報。
跟華爾街的預期一樣,兩家保險公司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財務虧損,慕尼黑再保險的虧損甚至超過了華爾街的預期。
德國是一個全民強制必須上保險的國度(不管是本國人還是在德國短期停留的外國人),而隨著德國國內醫療保健改革的大力推進,特別是在醫療預約、醫後護理及護理法律等方面的政策調整,使得保險公司必須每個月留存出比以前更多的資金作為醫療預備金(很像銀行業的存款準備金)。在揹負911帶來的持續增長的支出壓力下,更高的預備金對慕再無疑是雪上加霜。在這種情況下,部分保險套餐的額度不出意外的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試探性上升。德國媒體第一時間注意到這個小動作,馬上掀起針對保費增加及醫療改革的激烈討論。作為保險公司的監管機構,德國聯邦社會保障局並沒就慕再等一批保險公司的財務狀況和保費調整發表任何評論。
但德國二級市場的評論就直接和乾脆多了:你漲你的,我跌我的。
就這樣,7月初還在240歐/股徘徊的股價隨著二季報的釋出瞬間被砸了下來,聞到血腥味的金融巨鯊們聞風而動,集中做空了一波,等到7月的最後一個交易日,股價已不足180歐/股,而且趨勢依舊向下。
慕再股價暴跌的同時,看跌期權的價格卻在節節攀升。雖然當初慕再的投入金額不如威望迪和南方保健多,但暫時的收益卻遠超威望迪,這讓端木倍感欣慰。
有了威望迪和慕再這兩顆定心丸,捕蟬今年的投資收益超50萬歐頓時變得沒什麼挑戰,眼看跟安德森的對賭如此輕易就達成,端木錯過奎斯特的心情才逐漸好轉起來。
正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直到董鏘鏘把旅遊團送上回國的飛機,他都沒等到老白的電話,反而得到了端木要再去美國的訊息。
“你怎麼又去美國?”董鏘鏘問道。
“回來就是調查美國上市公司歐洲子公司的問題的,現在調查的差不多了,就得去那邊彙報情況。”
“這次大概去多久?”
“如果公司不派新活兒,估計一週就能回來。”端木一句話解釋了兩種情況,“我是這麼想的,儘量抽時間約華爾街的投資基金聊聊,如果以後真要把安德森踢出去,還是得多儲備美元基金。如果安德森因為被踢出去而惱羞成怒,說不定會破壞咱們拿德國這邊其他投資基金的錢,我不得不防。”
董鏘鏘對融資不如端木瞭解多,說不出什麼建議,只能應允。
“《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頒佈後美股是繼續下跌還是觸底反彈咱們說不準,所以你儘量還是每天能看盤,有情況隨時電話溝通,不用管時差。”端木叮囑道。
“我有個想法,如果可能,你最好能見見那個‘股票檸檬’網站的創始人,跟他聊聊,我讀了他寫的所有做空報告,我覺得這傢伙還是有些東西的。”董鏘鏘鄭重建議道,“如果能見到也可以側面打聽一下他有沒有程式設計師,有幾個等等,咱們可以借鑑。”
“這個應該不難。漢斯那個朋友還沒下文嗎?”
“一直聯絡不上。”
“招人方面有進展嗎?”
“我在很多網站和論壇裡發了貼,目前沒人發簡歷。其實我早想跟你說了,你知道美股有幾千家上市公司,就靠我一人一家家翻它們是不是安達信的歷史客戶,進度實在太慢,我想找幾個實習生,每人每月開400歐那種的,這樣效率能高一些,你覺得呢?”
“你也是公司創始人,”端木在慕再上賺了錢,心情大好,同意得異常爽快,“以後像這種事就你自己定吧。”
董鏘鏘忐忑不安地回到家,老白在還他鑰匙的同時,還把一大摞郵件交到他手裡。
他仔細篩了一遍,裡面有保險賬單、銀行賬單、話費網費賬單以及各種垃圾小廣告,什麼都有,卻唯獨沒有德國大學的信,甚至連一封拒信都沒有。
有時,沒任何反饋比直接拒絕還讓人煎熬和煩躁。
望著董鏘鏘鹹菜一樣的臉色,老白幽幽問道:“週末有時間嗎?”
“你又有團了?”董鏘鏘驚道。
老白搖搖頭,苦笑著反問道:“都給你一個了,再有(團)我還不自己留著我傻麼?”
“那你問我有沒有時間……”
“陪我去散散心。”
“散心?你怎麼了?”董鏘鏘莫名其妙。
老白沉默了幾分鐘,臉上顯出一副落寞的神情,半真半假道:“如果你走了,以後我想找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董鏘鏘剛想調侃他“你找個女朋友不得了”,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合適,改口道:“不是有電話嗎?再說樂樂和雷蘭亭他們也都在,而且萬一沒大學要我,我還得跟著你好好弄樂白呢。”
“也是哈,想讀經濟說不定你得等幾個學期呢……”老白故意擠兌他。
“大爺的,你丫不會說點吉祥話兒麼?”董鏘鏘假裝怒道,“趕緊的,想去哪兒散心?”
“你把時間留出來就行,”老白故意賣了個關子,“到時你就知道了。”
“開車麼?要是跑的遠我得先(給車)做保養。”
“不開,火車往返。”
“就咱倆?還是大家都叫上?”
“能叫都叫。”老白大手一揮,“趁你還在……”
“這話聽著真彆扭……”董鏘鏘埋怨道,“你這張破嘴現在越來越不會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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