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不自安於現在的人,必要向前走!
——冰心
......
......
[Part1·往前走]
“你放我下來吧。”
女官將沒了兩條腿,肚子被血鷹怪物吃空了,全靠仙丹吊著一口氣——
——她知道自己活不長,也不想和福亞尼尼有什麼緣分。只憑著一股意念,憑著一腔熱血活到現在。或許這口氣慢慢散掉,她就回到地姥娘娘懷裡了。
福亞尼尼沒答話,揹著女兵沿著河流冰脈繼續往前。
“福亞尼尼...”女官將輕聲說。
福亞尼尼立刻應:“對!這是我的名字!”
女官將:“你要帶我去哪裡?”
“找一條生路嘛!”福亞尼尼大聲回應:“說不定能活下去呢?”
女官將:“地姥翻了個身,我從萊北逃出來,族裡兄弟姐妹都發瘋了,好像只有我還清醒著——也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那咱倆現在都一樣了!算爹不親孃不愛的孤兒!”福亞尼尼越說越起勁,他必須保持亢奮狀態,必須維持內心的火焰——高漲的情緒可以使他心跳加速,不至於讓溼漉漉的衣服帶走太多的體溫。
他凍得渾身發抖,肚子裡的存糧也不多了,兩手托起女官將的半截腰肢,讓這魚人姑娘靠在背上,一腳深一腳淺的趟過泥地,對著堅實的冰面踩了幾腳,終於確信不會碎裂——安安穩穩的走上霧江。
“你叫什麼名字呀?”
兩人前言不搭後語,你問你的,我答我的。
女官將沒有回應,只是呢喃道:“我起先,探到靈光佛祖遭了毒手,也不知道是誰幹的,想去通風報信,半路撞見一個黑袍和尚,還以為是活口——結果督軍隊伍先去質詢,被這和尚打殺大半。”
福亞尼尼低聲道:“哦...那應該是我老師...”
女官將接著說:“我貪生怕死,沒有跟上去,只想回到萊陰水兵營房搬救兵,結果走到半路,祭祀地姥的儀式出了差錯,有一個算一個——”
“——領了金牌,吃了仙丹,偷了地肥的宗族兄弟們,全都瘋了。”
“他們先是發瘋蝶病,後來又變成地姥子孫(化身蝶),一句人話都聽不懂了。”
“我潛進地泉,往南邊逃呀,逃到一半,我也要變成地姥子孫...”
“可是爬上你們的船,好像活下來了。”
說到此處,女官將也是滿臉疑惑——
——這就是費克伍德想要的結果,深孔鑽探裝置需要溼件動力單元,這些活生生的魚肉變成機械,面對原初之種的靈壓迫害,在血鷹和化身蝶的超臨界狀態依然能維持良好的工況。
“小姐姐,咱倆能走到一起也不容易。”福亞尼尼問:“估計咱倆還得搭伴走上一段路,你叫啥名字呀?我該怎麼稱呼你?”
女官將不情不願,不過頭腦還算清醒。
她記得,在客船上對她落井下石的人,是法依·佛羅莎琳。並不是這個靈能微弱膽小怯懦的智人。
她看不起福亞尼尼,不過這小子水性不錯,還能借她肉身,抱著她一路游回岸邊,也算救了她一命。
“你叫我彩雲吧。”女官將的聲音十分虛弱,幾乎聽不見了。
福亞尼尼:“啥?沒聽清。”
女官將不耐煩的應道:“你叫我彩雲...彩雲!我是萊陰水兵營房的十夫長,我父親是藍濤魚人種屬,天宮院教主欽點的祭司家族——是將門之後...”
“哦!哦!還是大家閨秀!”福亞尼尼也聽不懂這些,好像挺厲害的。
藍彩雲的出身確實很厲害,在陳國範圍內,照這個家族譜系排下來,費克伍德為這支魚人混種打上了優生優育的標籤。她的兄弟姐妹自出生起,就是完成地姥祭祀大事業的重要道具。
輪到彩雲這兒,她沒有資格去做超深孔鑽探事業的閃電星,但是依然能領到亞金兵牌和仙丹——靠著父母的血脈,領到十夫長(小班長)的職位,這套鐵鱗甲也不是一般府兵能擁有的,在這次逃亡的過程中,鐵甲救她性命不止一回兩回。
突然之間,福亞尼尼停下來。
彩雲問:“怎麼了?”
福亞尼尼已經走不太動了,外衣掛滿了霜,裡衣是單薄的汗衫,吸飽了河水之後,它正在迅速奪走體溫。
小腿因為失溫太久突然抽筋,福亞尼尼很痛苦,但是不能表達出來——槍匠老師也這麼教過。
恐懼會使神經遞質表達異常,讓人無法控制肢體。和喜悅興奮等等希望的大腦開關一樣。
神經激素的水平逐漸失衡,原本抱著希望的身體能夠完成許多動作,完成許多工,但是情緒可以主導肉身。
假笑是一種欺騙身體的經典案例,假笑能夠慢慢變成真正的快樂。它是一種啟用大腦的正向行為。
福亞尼尼笑道:“沒什麼,突然就走不動了。”
藍彩雲原以為自己死定了,這小子橫插一腳,就像黃泉路上劫道的土匪,把她從閻王爺手裡搶了回來,她還抱著點生的希望——
“——喂,你不會要死了吧?”
福亞尼尼哈哈大笑:“沒呢!美女!說什麼胡話呢!我好得很!就是和小查理一樣!突然就走不動了!”
冰冷的寒意逐漸從腳脖子一路爬到股動脈去,福亞尼尼知道,他還有六七秒的休息時間。如果再不往前走幾步,這兩條大腿往心臟泵血的速度一旦變慢,他會立刻昏厥。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可是小腿肌肉依然不聽使喚,稍稍動一下就傳來刺痛感。
股動脈的血液流速在極限狀態下,是每分鐘一千六百毫升,大腿和脖子一樣重要,人體的這些血管出了問題,通常活不過十分鐘。
藍彩雲疑惑道:“小查理?”
“對...”福亞尼尼一邊笑著,一邊往前邁步。
“我就想到,不久之前...”
“有個條洋狗,叫小查理王獵犬。”
“送到家裡來...”
靴子溼噠噠的,踩在乾燥的冰面上立刻結霜,又因為腳掌的溫度慢慢融化。
“我經常遛狗,帶它出門去。”
往前走,福亞尼尼,繼續往前走。
你是死神的學徒,你的老師教過你,如何戰勝死亡。
“它特別興奮,能出去玩了,總要跑很遠很遠。”
福亞尼尼邁開腿,往前踏出第二步,緊接著身體各處的肌肉恢復如初,氣血自然而然的順暢。
“我帶它回來,有時候走個幾十米,它就累得停在原地,也不肯爬下休息。”
藍彩雲聽得入神,接著問道:“為什麼?”
福亞尼尼哈哈大笑:“可能是地板太熱了吧?本來就燙爪子,車站附近有一片岩漿湖,也靠地熱發電供暖。”
藍彩雲想象著小獵犬可憐兮兮的無助模樣——
——她的聯想能力很強,和尋常授血怪物截然不同。
“你不抱它?你不把它抱回去嗎?”
福亞尼尼已經完全走起來,在彩雲阿妹眼中,絲毫沒有察覺到剛才的短短幾秒鐘發生的事情。
這個智人死裡逃生,擺脫了失溫症的影響,接下來他的狀態只會越來越好。汗衫也逐漸冒出一股股熱氣,不再是單純的奪走溫度,他的代謝已經恢復到正常水平,體溫要慢慢烘乾身上粘稠的衣料。
汗液的味道漸漸跟著熱氣往外冒出來,福亞尼尼知道——
——他可以拒籤死亡判決書,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算完全活過來。
“喂,你不想抱抱它嗎?把它抱回去?”藍彩雲接著問:“我去馴軍犬,它們走不動道了,也是我慢慢拖回去。”
福亞尼尼接著笑,從假笑變成真情實意的開心:“哪兒能慣著它!它是無名氏的軍犬!小橘走了以後,我訓查理三個月,它也要跟著哥哥姐姐們,跟著阿黑和阿花,一起去搜毒搜爆。”
聽見[無名氏]這三個字,藍彩雲突然沉默了。
福亞尼尼沒有停下,他無暇去查探藍彩雲的狀態。
天地之間只有一片茫茫白色,河岸附近能看見不少受了冰災侵害的木從,樹幹先是被暴風雨吹斷,稍稍纖瘦一些的幼苗逃過一劫,然後栽在暴風雪的苦寒霜凍之中。
福亞尼尼想起老師說過的尼福爾海姆——
——那個地方離原初之種非常近,是冥界的大門。無論是靈災濃度還是自然氣溫,都不適合生命生存。
稻恆縣遭了大災難,也要變成尼福爾海姆一樣的死地。
他不小心一腳踢飛了江面延伸出來的“冰棒”,湊近了仔細看,那“冰棒”分明是水蛇的腦袋,來不及逃走,凍在河裡了。
“你不說話了?彩雲姑娘?”
他沒有停下腳步,接著往下游走,或許再走個幾公里,能找到一些陽光,氣溫也會越來越高,生命總能找到出路。比利·霍恩還在等他——大哥一定以為他死了。
過了一陣,藍彩雲幾乎要睡著,從昏迷瀕死的狀態中驚醒,心臟突然猛跳幾下——就像是迴光返照,再不講幾句話維持神智,她可能真的要死在這智人背上。
從福亞尼尼的背脊能感覺到溫暖,三十七攝氏度的體溫讓她昏昏沉沉。
“你是天魔的徒弟?”
天宮院把槍匠說成天魔,天魔的學派教派就是無名氏。自然聊不到一塊去——
——被天魔的學生救了一命,在藍彩雲看來,他們本就無話可說,上了戰場也是死對頭。
皓首天尊說過,無名氏要吃人的,專吃仙丹庇佑的人們。
夏邦修仙求道的人們有千千萬萬,在無名氏眼裡,但凡吞服仙丹,不論是內丹外丹,不管什麼赤丹金丹,只要是人肉淬鍊出地肥精華,用此道踏上升仙路途的人們,都是無名氏渴求的藥引。
“你留我一命,不會是想拿我煉藥吧...”
說起這件事,藍彩雲語氣都開始發虛,她渾身顫抖著,與天魔有關的一切,在她聽來,就像是我們小時大姨媽二姑奶講鬼怪傳說那樣恐怖——就和“鬼是可怕的”一樣。
福亞尼尼聽不懂這個說法,白貝港區的任務算頭一回外勤,叫蘇綾老師關在旅店裡,還沒來得及感受當地的風土人情呢,自然聽不懂藍彩雲在說什麼。
“啊?我不吃人呀...”
“我是神仙...”藍彩雲顫顫巍巍的問道:“天尊說過,你們天魔一族,就專門找神仙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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