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時間參加你無聊的火箭發射程式,還有一大堆工作等著我呢。”
猶大癱在一座富麗堂皇的轎子裡,由八位授血轎伕臺上馬車,作為永生者聯盟的宗教偶像,他必須時時刻刻保持威儀。
“今晚我就得走。”
哀宗陵地區的長風大道街口,費克伍德先生就送到這兒,不打算繼續跟出去了。
白貝港區周邊的戰事情報,他是一個字兒都不打算和領袖說清楚——包括眾妙之門和快刀的偵察兵,還有最近星官暴斃的事情,通通都瞞報,要打碎牙往肚裡吞。
老先生內心誠惶誠恐,或許用不了幾天,得知猶大行蹤的無名氏就會殺上門來。如果猶大繼續賴在哀宗陵,他的深孔鑽探綜合體也要變成一片廢墟——他的理想會破滅,在戰火中變成一個虛無幻夢。
“那不是火箭發射程式,我的領袖。”雖然他心裡盼著老大趕緊滾蛋,但還是嘴硬回了一句:“那是深孔鑽探工程,我沒有指正您的意思...就是...”
“誰在乎呀?!”雖然戴著亞金面具看不見表情,但是從斗篷下邊能聽出來猶大不耐煩的意思:“不都是燒錢的敗家玩意麼?”
“如果你把精力放在別的地方多好?費克伍德!你的魂威大有可為,你的靈智才華本可以創造更有價值的事業!可是你卻一次又一次讓我失望...”
“這是第幾回了?這是你第幾回嘗試?”
“告訴我,從地表開始,再到地下,從六十七區選址,選到七十七區。”
“你花了我多少錢?帶走多少人?浪費了多少血祭品?”
猶大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在幹部面前,他要繼續維持領袖的風範。
“你和你的蒙恩聖血,還有最新版本的閃電星基因構型確實幫了會盟不少忙,可是代價呢?”
“這筆生意只賠不賺——說實話,我都覺得自己在做慈善事業。”
“費克伍德·艾比,我親愛的羽毛大人。”
“阿雪這一次代替了歌莉婭·塞巴斯蒂安的職位,我相信你也應該明白,我的護命羽毛不是不可代替的,不要以為你擁有那麼一點才能,就可以高枕無憂胡作非為。”
這一通落後於時代版本的Pua話術講完,猶大的內心舒爽無比。他看著佝身低頭連連稱是的老艾比,確信對方心中再無反骨之意。多疑多慮的猶大終於把心臟塞回肚子裡,歌莉婭的死亡帶來的焦慮感也漸漸消散。
“還有你一直強調,一直講起那個槍匠...”
費克伍德立刻回應道:“是的,依您的意思,他早就死了。”
“這才對!”猶大大喜:“這才對嘛!這才對!艾比!我親愛的艾比!這才像話!他是怎麼死的呢?!”
費克伍德:“孱弱的智人敵不過時間,一切都如您所預期的那樣,虛弱無力的夜魔被風暴鷹擊傷,死在開往巴拉松的列車上。就死在傲狠明德的臥榻之側。”
猶大:“沒錯!”
費克伍德:“我主英明,必將帶領會盟重回尤里卡...”
猶大:“還有呢?!”
費克伍德:“一定能重返九界,地下秩序翻天覆地大洗牌,文明的起點由歷史的書寫者決定,文明的終點由您來決定。”
凌晨四點左右,香巴拉的日出到來之前,猶大就得走。
費克伍德這番話令他心情愉快飄飄欲仙——這才是他希望聽見的。
法依·佛羅莎琳作為他的貼心小棉襖,這小小百靈鳥每天都會唱歌給猶大聽,但是聽多了也覺得膩——畢竟泡在溫水裡時間久了,就感覺不到溫暖。
他的思想需要更強的刺激,越過時間長河的孤獨靈魂需要時時刻刻確認自己的時空座標,必須做出更多的改變,比如改變費克伍德的思想。
哪怕只是口頭奉承幾句,讓這老艾比在會盟幹部面前卑躬屈膝的表個態,這些就足夠了。
現在正是會盟危在旦夕決定存亡的關鍵時刻,尤里卡火山城的接頭線人發來訊息,只要繼續運營維護“真神教”的事業,用不了多久,這座繁華的港口將會重新回到光之翼的掌控之中。
他絲毫沒有察覺到克羅佐元帥的戰略意圖,包括尤里卡在內的四個大港口,甚至連農業大區祖拉首府也受到新教滋擾,這些城市的決策單位逐漸開始投身於慈善事業,透過教會主持的基金來洗錢謀私——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和第三步就是零號站臺的重建工程。
馬車再次上路,猶大懶洋洋的臥坐在椅子裡,依然做著千秋霸業的美夢。
“呵...哈哈哈哈...”
他忍俊不禁,又一次想到東南戰區各部洞府失守的事,突然有種強烈的安心感。
“傲狠明德!我笑你急功近利!剛剛打完一場大戰,你就敢來香巴拉和我鬥!”
自佩萊里尼死後,這一年多的時間裡,猶大得到的所有線報指向一個結果。
廣陵止息戰團要大規模裁軍,吃慣了軍團皇糧,原本有一副鐵飯碗的戰士們要重新回到藍領崗位參與戰後重建——這部分的思想工作帶來的政治難題,可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事情。
猶大想當然會以自己的角度代入傲狠明德,站在對手的立場來思考。
這是後槍匠時代,是一個地下世界重傷初愈,需要韜光養晦的年代。
以他自己的行政能力來說,要在《冠絕公約》的限制下維持六十二個大區的正常運轉,這本身就是難如登天的事——因為聯合國安全理事會不允許傲狠明德建國,沒有一個成熟的政治理念,沒有一個凝聚力極強的宗教主體,那麼這些行政區的不同法規不同民俗,會變成各種衝突的開端。
失去了零號站臺,這代表極大的權力送還給地方執政官,對於交通署來說,要付出的管理成本也是超級加倍。原本還算穩定的,由食人魔構建的殘酷秩序一旦被打破,想要重新恢復平衡,不變成內亂內戰的蠻荒時代——傲狠明德恐怕已經拼盡全力了。
這一次東南各部出現大量廣陵止息的戰團,猶大得到的情報顯示,至少有一萬三千餘武裝部隊在東南部州各地製造了多起武裝衝突。
實際上克帥手裡目前只有兩千四百多人,還包括了三分之二的後勤補給線人員,真正參與到這次攻堅行動的,只有一千二百位快刀為主的混編合成旅戰士。
這種誤差極大的資料資訊,使猶大越來越確信自己的判斷。
他認為傲狠明德一定是喪失了理智,智庫的成員們陷入了一個方法論誤區,陷入了慣性思維僵死的陷阱裡。
“交通署管理的各個行政區,大家都認為,只要把癲狂蝶聖教打跑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正是這種想法,促成了這次遠洋登陸作戰。”猶大不屑道:“打到香巴拉來又有什麼用?為了搞定戰團的就業問題麼?害怕各個地區的精英兵找不到敵人,丟了工作,軍工流水線生產過剩的問題沒辦法解決麼?”
“哈哈哈哈哈!傲狠明德,你不過如此...”
“強大的堡壘總是在內部攻破,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你不懂嗎?”
無論是嘴上說的“槍匠已死”,或是內心的虛無空洞,這些都是死門不斷開合,反覆解鎖的象徵,這一系列由[REMIX·混音]開啟的戰術侵擾,接二連三的設計,造就了現如今永生者會盟的窘境。
猶大認為自己無法解決的難題,傲狠明德肯定也無法解決。
猶大認為在香巴拉執政方面出現的洪水猛獸,那麼九界大陸乃至凡俗世界也會出現。
因為社會是由人組成的,人是什麼屌樣,這個社會就是什麼屌樣——無論時代如何變遷。
他被困在一個囚籠裡,這個籠子存在於十年前,從來沒有改變。
透過柵欄之間的縫隙,他可以看見籠子外面的縮影,可是他從未與籠子之外的猛虎搏命,也沒有受過死亡威脅——再怎樣猶大也不會去直面槍匠,在這位領袖心中,他一直都以為坐在棋桌對面的,只能是地下世界的至高領袖。
至於槍匠這種暴力機器,也是在棋盤上拼殺的棋子而已,是一個工具人。
他手下的工具人敵不過這顆棋子,也僅僅只是棋局一時失利,能夠透過各種各樣的運營辦法來挽救頹勢。
他比任何時候都要自信,比任何時候都要脆弱。
在背叛者之地獄看見槍匠的靈體時,他會歇斯底里失去理智,會疑惑會驚訝。
——為什麼這顆棋子能直接找上門來,能殺到他這個棋手面前呢?
除了疑神疑鬼自尋煩惱,猶大就再也沒有別的念想,一切都照計劃進行,哪怕廣陵止息的兵團打到香巴拉來,他也沒有絲毫意外。
這片大地的芸芸眾生都是肉狗,家裡的肉狗死了,不過是財產的損失,傷不到他的根骨。反而各個行政區的港口能風調雨順穩步推進宗教事業——這才是他的核心資產。
傲狠明德在東南鬧得越兇,在猶大看來,就代表這頭小黑貓越來越急——它抓不住看不見的敵人,只能衝著永生者聯盟的旗幟發火。
對於猶大來說,這一切都是可以拋棄的東西,這個會盟可以改旗易幟,可以換成另一種形態,可以千變萬化,找到合適的寄宿者,到另一片大地開枝散葉,這一切都可以接受。只要敵人開始執著於毀滅某個象徵物,要擊碎某個神像,往往就忽略了猶大的真正意圖。
千百年來,這就是會盟領袖的生存之道。
於此同時,費克伍德·艾比也鬆了一口氣。
離深孔鑽探工程正式開始,還有最後三個小時。
把會盟領袖送走之後,他把所有的精力都交給了事業,交給了理想。
在整理資源調集各部施工人員的時候,艾比老先生依然能感覺到一種奇妙的呼喚——
——那是死神的呼吸,是槍匠在召喚他,有一種奇妙的靈壓時時刻刻在影響他的思維。
他時日無多了,可能用不了幾天,可能只要一兩個小時,槍匠就會來到他面前。
他只希望魂威能夠再幫幫他,幫他拖延這夜魔,阻攔這死神的步伐。
小侄女看見叔祖臉色陰沉,於是多問了一句。
“費克伍德先生,您還好嗎?”
“他要來了。我能感覺到。”費克伍德看著觀察窗外,綜合體在地宮聳立起來的深孔鑽井支架,那是他全部的期望。
瑪琳小侄女問道:“誰?”
費克伍德:“死神要來了...”
瑪琳還沒準備好領死,雖然做了自我催眠,可是真的從叔祖口中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她依然感覺自己沒活夠,還不願意就這樣離開人世。
“可是...教長大人剛走。”
費克伍德捂著滿是折皺的額頭,他的臉就像一顆將死的枯樹。
“我們都有各自的事業,都有各自的理想,無論好與壞,教長不明白,他不明白的。”
“醉心於自身事業,朝著一個目標前進的時候,根本就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也感覺不到環境的變化。”
“我必須把他送走,無名氏聞著他的味兒就跟過來了,為了確保計劃順利執行,今天就是最後一天...”
“今天,我必須往下鑽,我要去看一眼地心。”
猶大不知道,不清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會盟以純粹的利益來籠絡人心,構建一個永生不死的秘密結社,這是大部分會盟幹部的核心訴求。
但是在永生者聯盟岌岌可危分崩離析的前夕——
——他的三根護命羽毛,都不是這麼想的。
在猶大虛弱無力的時候,癲狂蝶聖教的零號站臺被無名氏連根拔起,歌莉婭·塞巴斯蒂安早就另立山頭,似乎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為了抵抗漫長生命帶來的虛無,她要追求勇敢自由的人生,要找樂子。
在猶大需要安撫慰藉,需要重整旗鼓樹立企業形象,拿回會盟核心權力的時候,費克伍德·艾比為了深孔鑽探辛苦耕耘,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照顧領袖。
同樣是為了抵抗漫長生命帶來的虛無,他要追求理想,要完成探索事業。
至於新晉的羽毛大人?
阿雪是個不折不扣的癲狂蝶邪教徒,是純度極高的歸一教信眾。
這種求生意志薄弱的二五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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