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算悲劇。”
薩拉丁醫務所裡,一位年紀大約在三十五歲上下的外科醫生,對傷患如此說。
“真正的悲劇是你的生命就此白白浪費。”
白夫人制品和萬靈藥整整齊齊的放在手術檯旁側,無影燈照出醫生稜角分明的臉。
他有一頭好看的香檳色金髮,是薩拉丁鎮上難得一見的俊美小叔,唇紅齒白麵龐有須,一對好似碧璽的眼睛,瞳孔微微擴大,似乎是因為極度的興奮,大腦產生了奇怪的應激。
從醫生的科室工作證能知道——
——他的名字叫馬奎爾,三十六歲,沒有任何靈能力。
可是從這個普通人的身上,卻傳出一陣詭異莫名的靈能潮汐。
它是如此炙熱,透過馬奎爾的四肢百骸灌注到手術刀的鋒刃之上,讓這支刀鋒變得滾燙。
經過麻醉處理的傷患原本要清除體內的碎骨爛肉,再由白夫人制品或萬靈藥徹底治好,可是在馬奎爾眼裡,病人的強壯肉體卻有了特殊的意義。
“讓我來嘗一口...”
刀子劃過滿目瘡痍的右臂,馬奎爾取下一塊肩頸瘡疤,傷口在刀鋒的炙烤下迅速止血。
他不慌不忙,從醫用工具箱裡取來兩個小料瓶,分別是茴香碎根和白胡椒鹽粒。
他小心翼翼的捧著這塊肉,用手術刀輕輕拍打著飽滿的脂肪,這是病患的能量源泉,也是油脂充分散發出甜膩香味的絕妙時刻。
他的喉口鼓動,動作輕柔細緻,將少許鹽粉香料均勻的塗抹在食材上,直到血液都煎出來,腥氣跟著水分一起榨乾,把佳餚送進嘴裡,緊接著瞪大了眼。
越過時空的界限——
——馬奎爾看見了傷患的記憶。
那是精靈聖地的雪峰山地區,來自猞猁獵團的一位老獵人。
這獵人揮動冰稿,艱難的往崖壁攀爬。
他能感覺到病患在粗重的呼吸著,在冰崖一側缺氧的環境中,體力似乎撐不到下一個聚居地。
厚實的毛領沾了汗水,又叫寒冷的苔原北風吹成一片片霜葉,它們掛在衣服上,使身體變得更加沉重。
又急又陡的坡道上,這位傷患鬥不過恐懼心,終於低頭看了一眼,還有兩個獵團伙伴掛在他的安全繩上,只是這一眼,來自黑暗深淵的氤氳霧氣幾乎要將他逼瘋。
他活不長了,如果繼續帶著這兩個累贅,是死不瞑目死無全屍。
從幽深的峽谷之間傳出猛禽的嘯叫,傷患下定決心,掏出獵刀狠狠的割向腰間的繩索。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直到粗重的繩索展顯一朵朵花瓣,翻開一股股麻線。
他的身子突然變得無比輕鬆,心似乎也跟著輕鬆起來...
沒有聽見夥伴落地的聲音,峽谷之下似乎是一片死寂之地。
他沒有閒工夫去顧及同伴的死活,他只想活下來——僅此而已。
接著揮冰鎬,接著往上爬!
他如此想著,拽著好似殭屍一樣的四肢,強烈的求生意志讓他爬上了十二號平臺,可是他沒找到獵團的同伴,在聚居地等待他的,居然是三頭成年的金雕獅鷲。
這些鷹首獅身長著蛇尾的奇美拉怪獸,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似乎是嗅到他身上拋棄同伴留下的悔恨臭味,他被一股巨力撞斷了胳膊,撞碎了胸骨軟肋,死死抓住獅鷲的羽毛,被帶上天空,又跌回雪峰山的二號峰。
他一路翻滾著,受了不知道多少傷害,在堅冰和裸岩之間來回碰撞,這才發現冰鎬刺穿了獅鷲的一條翅膀。
他摔回阿爾忒彌斯營地的一處取水井窪地,還沒完全斷氣,最終被獵人們送回醫務所,送到馬奎爾面前。
如今這位傷患身體多處骨折,體內還留著不少金雕獅鷲的元質。
“阿方斯。”馬奎爾輕聲唸叨著傷患的真名:“你是猞猁獵團的一員,是戰勝北風的勇士,誰能想到如此福大命大的你,如此勇敢的你,如此幸運的你,居然拋棄了兩個同伴,將他們丟到精靈聖地的深淵裡了...”
“恐怕除了大衛·維克托以外,沒人能審判你,他們找不到任何證據來證明你殺了人,你為求自保,殺死了獵團的摯友親朋。”
“如今你成了赫赫有名經驗豐富的獵人,帶著一身傷痕回到醫務所,還殺死了一頭金雕獅鷲,人們該怎麼講述你的故事呢?阿方斯?如果你還有意識的話?你能聽見的話,倒是開口呀?開口說點什麼?為你的罪惡辯解幾句?為你不仁不義的卑劣行徑找點託詞?”
馬奎爾醫生玩弄著手裡的刀子,像是雜耍藝人那樣,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
“還好你遇見了我,世上怎會有如此湊巧的事...”
“讓你這大奸大惡之徒,落到我白神的刀鋒之下。”
“好想知道呀...好想嘗一嘗!”
他低下頭矮著身,看向傷患的臉。奄奄一息的傷者依然在垂死掙扎著,在生死之間徘徊。
“你的心肝是什麼味道?你的腎臟,你的胃,你的腸子,好想剖出來細細品嚐一番。”
“把眼球挖出來?先試試這道甜品如何?偷偷帶回家做成糖果?”
馬奎爾的刀子離傷患的臉越來越近,輕輕用刀背托起柔韌的眼皮。
“只要用一枚釘子順著這條路往裡敲打,你就能忘記這一切,哪怕是大衛·維克托也找不出你身上的罪惡了。”
“阿方斯,我該怎麼辦呢?饒你一命嗎?幫你脫罪嗎?”
“這支手術刀上寄宿著貝洛伯格的精靈,它似乎在催促著我,繼續斬妖除魔,像你這種出賣朋友苟活性命的人渣敗類,死在貝洛伯格劍下也是壽終正寢,對麼?”
馬奎爾舔舐著手術刀上焦黑的血跡,腦內浮現出更多關於傷患的回憶。
“你簡直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阿方斯。”
“在獵團裡,你要新人幫你洗襪子,霸著女同事的更衣室,卻偷偷聞別人的衣服。”
“你害死的兩個人,一個是獵團的測繪員,一個是秘文書庫的地質學家。是你發現了金雕獅鷲,好大喜功的你不顧他人的勸阻,要一意孤行爬上雪峰山去尋找奇美拉的幼獸。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貝洛伯格!你也是這麼想的?如果是槍匠在這裡——”
“——這頭披著人皮的怪物絕對活不過一分鐘!”
馬奎爾舉刀意欲行兇,要越過審判流程,直接判處阿方斯死刑了。
在這個時候,手術室外邊傳出喧鬧嘈雜的怪喊怪叫,這使馬奎爾冷靜下來。
一個小護士神情慌亂的撞開大門,滿臉恐懼的尖叫著:“主任!馬奎爾主任!有強盜來搶醫務所!他們要搶醫院呀!”
馬奎爾已經完全站起,他的神態好似懸壺濟世鐵面仁心的醫師形象,一邊處理阿方斯身上的傷處,一邊收拾手術刀上的焦黑印記,要毀滅食人的證據。
“怎麼了?”
小護士緊張的解釋道:“有四個凶神惡煞的歹徒,他們衝進前門就往藥房去,高個的拿槍指著老中醫的腦袋,另外兩個跑去搜羅藥材,還有一個佔住了收銀臺,但是沒有密碼打不開錢櫃。”
馬奎爾立刻明白,這些匪徒是專業的——
——分工明確經驗豐富,奔著藥品和現金來的。
“你來處理阿方斯的傷,放心,有我在。”
小護士立刻憂心忡忡的問道:“主任!您不會有事吧!咱們醫護所可全靠您在打理!要是您有什麼三長兩短...”
馬奎爾立刻上前,摘下手套揉搓著護士的頭頸,抱住小護士的腰肢,按壓她的頭皮,要她冷靜下來。
溫暖且寬闊的臂膀是護士小姐姐意亂情迷,充滿了安全感。
馬奎爾先生低聲說道:“我知道他們想要什麼,這些戰幫餘孽都是貪生怕死之輩,除非逼上絕路,否則不會要我的性命,你放心,有些問題不用依靠槍彈和靈能,用言語就能解決。”
“嗯...”小護士從馬奎爾先生的懷裡掙脫,她滿臉通紅,往手術檯一側擠靠。
臨走之前,馬奎爾多看了一眼傷患阿方斯,眼神沒有任何變化。
“丹妮,先做消毒。”
護士往洗手檯去,心裡都是劫匪的事,沒有任何防備。
馬奎爾取走了大部分白夫人制品,唯獨留下了一瓶特殊的萬靈藥,這瓶藥水中還留有一部分氟化物廢液,是他擔任麻醉師的工作流程中收集來的毒物。
他沒有任何道德負擔,沒有法律與良知的概念。
馬奎爾知道,丹妮即將成為幫兇,他們要越過程序正義的流程,一起將阿方斯送進地獄。哪怕讓這個小護士親手殺人也沒關係——他就是這麼想的。
三個多月以來,手術刀裡的貝洛伯格之靈時時刻刻影響著他的思維,他認為這是一種傳承,一種天賜的寶禮。
在槍匠的死訊傳到薩拉丁之前,貝洛伯格在神道城中戰敗被毀的那一刻,就有許多鮮活的精靈回到了聖地,它們在深谷之間遊蕩,各種各樣的靈媒承載著這些精靈,最終落到了馬奎爾手裡。
他隱約能感覺到,還有許許多多與他一樣,擁有貝洛伯格之靈的兄弟姐妹,他們也受到了槍匠的影響——
——在握持這類靈媒道具時,類似小七佩戴鋼之心的狀態。
只不過貝洛伯格的劍靈更像是單向輸出,把槍匠持劍作戰時的精神意念,傳遞到了這些人身上。
貝洛伯格嘗過無數邪教徒的血,死在這支劍下的授血怪物不說一千也有八百,都是護甲齊全攻高血厚的強敵。子彈也無法解決的目標,就需要這支光明利刃來剖開它們的血肉。
這段時間裡,馬奎爾的性情大變,觀察力變得更加敏銳,覺醒了食人怪癖,能夠透過品嚐傷患的瘡疤來複原患者的受傷經歷。一種莫名奇妙的[飢餓感]支配著他。
當他走回大廳,就撞見戰幫四兄弟。
安德羅拿著槍械,挾持前廳收銀臺的老阿姨,厲聲威脅道:“你們的主任來了嗎?讓他把錢櫃開啟!乖乖聽話!”
另一邊,大B哥和阿杰都十分守規矩,在待診座椅兩邊分頭行動,去搜刮患者家屬手裡的錢,要這些病人親屬把救命錢都乖乖交出來。
他們把搶劫的目標定為醫院,是非常兇狠且明智的選擇。
這裡的武裝人員大多都帶著傷,短時間內無法形成戰鬥力,諸多身體柔弱的病患也會成為人質,駐紮在薩拉丁兵站的武裝僱員還有廣陵止息必然不敢暴力破門,一旦醫院斷水斷電,變成CQB的戰場,死了傷患病人他們負不起這個責。
“我就是醫務所的主任,你們要錢對麼?”
馬奎爾波瀾不驚,十分鎮定,他高舉雙手,往收銀臺的方向去。
“聽話...”安德羅興奮起來了:“對!乖乖聽話!”
一時間場面得到了控制,眾多患者的家屬原本都要魚死網破——要知道他們的親人朋友還躺在病房裡,需要購買白夫人制品和萬靈藥來救命,這些劫匪搶的不是錢,而是他們所親所愛之人的性命。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馬奎爾高聲喝道:“別去害普通人,錢櫃裡的現金都歸你們。”
安德羅鬆了一口氣,這三位兄弟裡,大B哥所在的紅傑克馬戲團最不當人,是貪得無厭的黑幫小丑,通常要把入室盜竊搞成殺人全家——如今癲狂蝶聖教被無名氏碾碎了,大B似乎也沒了當年的戾氣,聽見這主任要拿錢了事,立刻把病患親屬的錢包都送了回去,這是極好的事。
只是另一邊出了點小狀況——
——馬奎爾提取現金,把一沓沓鈔票送到阿杰和大B的袋子裡。
四十來歲的叔本華趁著這個時候,抓住一個十七八歲的實習護士,要把這年輕姑娘往掛號工作間裡帶。
“你幹什麼?”馬奎爾先生怒道,“你們是謀財,不是來害命的對麼?!”
安德羅一時恍惚,槍口離開老阿姨的腦袋,不由自主的指向了同伴:“你做什麼呢?!”
叔本華心中一驚,只覺得兩眼乾澀唇齒燥熱。
“我...我就想開個葷...劫個色?”
安德羅翻著白眼,用槍指著同伴的褲襠:“不要節外生枝!你他媽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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