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酒、神茶和神糕依次送到旅人們面前,這些孩子立刻開始吃吃喝喝,不一會眼神也變得呆滯木然。
雪明沒有去碰這些餐食,熊太先生走到他身前,見他不肯吃食,於是好心提點。
“如果你不吃下這些東西,等會掛鉤上秤的時候,會遭剜心刮骨的痛苦喔——小朋友?”
雪明坦誠答道:“熊太先生,我到這裡來,是為了找到黑目千手——想問問她該如何從極樂空間裡出去。”
熊太與其他人一樣,對雪明的言語抱有同樣的疑惑:“出去?為什麼要出去?”
這位神侍的思維模型裡就沒有[出去]的概念,他的使命就是侍奉黑目千手,為這些旅人執行麻醉程式。
雪明攤手答道:“看吧,你和白猿爺爺一樣,都不知道[出去]是什麼意思——咱們聊不到一塊去。”
“如果你不肯吃下這些食物,那就是我的失職。”宮本熊太管不了那麼多,他開始著急:“要是黑目娘娘怪罪下來,我的功德就沒有了!”
當時雪明尋思著——您這是非不分的下作行徑也不剩多少功德了,還喜歡以大欺小,用那二百二十八公分的體魄去嚇唬小孩兒,給這些死鬼灌**湯。
他也沒多想,沒多問,亮出晴天娃娃。
“伱都知道我很乖了,我向你保證——讓我清清白白健健康康的去見黑目娘娘,她肯定不會生氣,反倒會更開心。”
熊太先生是個很好糊弄的人,可是此時此刻卻變得木訥倔強,似乎是說什麼都不肯,要雪明喝茶喝酒,吃下糕點。
這些食物裡應該帶有專門針對軟體義骸的控制命令,會逐漸剝奪軟體的五感——雪明看得真切,被他用拳頭揍得半死的太郎已經完全安靜下來,失了痛覺和視覺,瞳孔也放大,與此前在零號社群裡碰見的嗑藥哥堪十郎一樣,意識已經離開了身體。
要是乖乖聽從熊太的指示,貿然吞下這些酒水點心,恐怕他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他見熊太要發怒了,再次對比兩者之間的體型差距,心中觀想作戰環境和大致結果,怎麼都想不到正面戰勝對方的辦法,終於是收起殺心,繼續諄諄勸誘。
“要不這樣,熊哥,你彆著急啊。”
熊太氣呼呼的低吼著:“吃!為什麼不吃!給我吃呀!”
雪明表情和善:“你聽我一句勸,幫個忙”
熊太依依不饒:“吃呀!我要親自來餵你咯!”
雪明終於抓起杯子,緊接著眼神變得冰冷——
——那一刻宮本熊太感受到了冰冷的殺意,靈壓從這個小孩子身上迸發出來,像是冰花雪水寒冷刺骨,一時間他僵住身體難以動彈。
眼見茶杯叫雪明狠厲的撞上桌角,他拿住鋒利的陶片,一伸手便將太郎抱到懷裡,動作又快又狠,順著那旅人身上的肉瘤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來。
粘稠漆黑的血水從肉瘤裡噴發出來,灑在榻榻米的竹條棉絮裡,半個茶室都叫腥臭的漿液給浸透了。
無辜無助的太郎身子一軟,卻不會死去,在極樂空間裡的軟體義骸永遠都不能真正的迎接死亡,隨著軟體裡的內容物逐漸流失,他辛辛苦苦蒐集來的回憶也暴露在空氣中,變成血漿裡的倒影,傳出各式各樣詭異的雜音。
熊太嚇得臉色慘白,他絕沒有想到這個可愛的小孩子,能有如此兇殘狠厲的心。
雪明手裡的陶片順著肉瘤中的畸變怪臉往下拖割,增生物的骨架露出來一半,從傷口處顯現出骷髏的顱腦。
“熊太先生,你能好好聽我說話嗎?”
熊太慌張的點了點頭,一時間有些發憷,他也不敢相信——
——身為黑目娘娘的神侍,是福山森林裡的熊怪精靈,身強體壯力量過人,居然被這麼一個小孩子嚇住了,被這麼一個乖寶寶降伏了。
就單論氣勢和膽量,他是完完全全被壓制了。
雪明:“真的很不好意思,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
熊太的額頭流下冷汗:“不麻煩不.不麻煩.”
“我已經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熊太先生你了——可是你一個勁的要我吃東西,要我喝下這些**湯,也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真的很讓人困惑。”雪明抱住太郎,那姿勢越來越親暱,是越抱越緊,血也越流越多:“難道熊太先生你聽不懂我嘴裡的話?我明明說的是日語呀”
熊太不敢妄動:“能聽懂!能聽懂!我腦子很靈活的!”
雪明:“我與門外的那隻猴子也這麼講過——我要離開這兒。”
熊太:“嗯”
雪明:“你們不知道方法,沒有關係——我去問黑目千手便是。”
熊太:“嗯”
雪明:“我就想著,如果乖乖聽你們的話,應該是要丟掉一些記憶,也沒辦法完整的從這裡走出去了。”
熊太:“嗯”
雪明:“所以我和你好聲商量,能不能行個方便,你說不能——於是我用陶片與你再問一遍,能不能行個方便?把我帶去黑目千手面前就可以了,不要做多餘的事。”
不等熊太回答——
——雪明接著說。
“雖然我現在只有八歲的能耐,但是熊太先生,你看上去雖然又高又壯,可是事實就擺在你面前,我依然能傷到這些旅人。”
“你連手都沒抬起來,我就把這小子開膛破肚了。”
“要是咱們倆真的打起來,我可不會坐以待斃,也不會傻傻的和你玩角力遊戲。”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還有十來個孩子要送到黑目千手那裡去,我要是把他們全都剖開,像熊太先生你說的——你要敗壞多少功德?要重修多少善業?”
此話一出,熊太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像是被雪明抓到痛腳。
“那那就依你?”
雪明緊接著說:“接下來要舉行什麼儀式?”
熊太從破袈裟裡掏出剃刀——
——見了刀子,雪明立刻警惕起來,動作也變得更加有攻擊性。
“別別別!別!小閻王!”熊太先生立刻喊停:“別!我要給這些給這些孩子剃度。”
雪明一步步往旁側靠,丟開太郎,抓來另一個肉瘤完整的旅人作人質。
“請便。”
宮本熊太鬆了一口氣,他內心憤慨又不好發作,暗自斟酌著——
——這個古怪的小朋友到底是怎麼來到福山靈臺寺的,身上不見任何負擔,也不像是正兒八經來投胎轉世的思維模型。venom核心卻是一片乳白色,莫非是天神們又造了一尊新的神像?要來消遣我這個神侍嗎?
他捏著剃刀,開始為旅人剃度。
雪明瞪大了眼睛,看得仔細。
這壯碩的漢子理起發來倒是又快又好,這些面目痴呆的旅人花白的毛髮一片片落下,原本還有些細微的條件反射,剃過頭髮以後,是所有的自然反應都沒有了。
他在野仲和遊光身上見過這種特徵,這兩類仿生改造人的頭髮都是萬用介面,用來接收隼式的命令,與各地的終端機連結,傳輸大量的資訊時需要使用這種光纖毛髮。
隼式沒有頭髮也是這個原因,日遊神和夜遊神受他管轄,卻不用接受安防中樞的指揮,面對一般刑事案件時能排除干擾,擁有戰時決策權。
這些旅人的頭髮比起五官來說,是更加精密的感測器,剃刀颳去煩惱絲,等到他們再長出一頭青絲——重新變得年輕,才算是真正的重活了一回。
等到熊太先生完成剃度儀式,讓雪明把手裡的人質也交出去——屋裡的氣氛也緩和下來了。
“現在可以去見黑目娘娘.”熊太收好剃刀,心有餘悸眼神躲閃,不敢與這個小閻王對視。將呆滯的旅人們牽起來,扶穩了身體,然後用一根草繩綁住腰連成一隊,主動送去門外——他便走在最前方,領著這批行屍走肉。
雪明點了點頭,跟在最後邊,又指著血肉模糊的太郎。
“這傢伙怎麼辦?”
熊太想了想,突然吹起口哨。
從主廟方向匆匆跑來一個身形肥胖的大漢,渾身皮膚黝黑,沒有披僧袍,只穿了麻布褲和草鞋,頭髮好似野豬箭毛,兩眼冒著兇光。
“熊太!怎麼了?!”
熊太先生與這胖哥哥低聲下氣的商量著。
“有個旅人發瘋,帶來的貢品撒得滿地都是,要你來處理。”
胖哥哥快步走上前來,似乎是急不可耐的樣子,抓起太郎抱過頭頂,抬起頭看了一眼,立刻張大嘴,囫圇吞棗幾口咬下,那破破爛爛的肉瘤就進到他的肚子裡。
雪明在一旁默不作聲——
——這吃人肉的場面他是見得多了,吃賽博電子人的肉是頭一回。
等到胖哥哥離開,熊太又吹起口哨,這一次哨聲要柔和不少,就看見西廂的客房裡跑出來一個妙齡少女。
姑娘的模樣與石原桃有幾分相似,都是兔牙,上唇微微前凸,永遠都合不攏嘴,時刻都在偷笑的感覺。
一對血紅的眼睛骨碌碌的打轉,似乎心思機敏,身上套著雪白的絨衣,不用熊太說什麼,立刻在茶堂裡滾了一圈。
地上的血跡留在那身寒衣上,榻榻米和地板變得乾乾淨淨的,血液都讓這姑娘家的衣服給吸走。
白兔子也變成了粉兔子,她沒有說話,立刻回了廂房。
這些神侍各司其職,像是辦事處各部的員工——
——白猿老翁把人們領進來,告知投胎流程,宮本熊太負責毛料處理,把不聽話的旅人馴服,除掉他們的五感和萬用介面。
野豬哥要吃了不聽話的貢品,除掉旅人的垃圾軟體義骸。
白兔妹負責打掃冗餘資料,把屋子收拾乾淨。
最後這位兔子妹妹倒是引起了雪明強烈的好奇心——
——他見過鍾馗和石原桃的形象,無論是小關東城的海報宣傳畫,或是戰鬥流程中,他與這兩位女士都有一面之緣。
剛才這個收拾房間的兔牙妹,與石原桃這個基因原型體幾乎一模一樣。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些神侍其實是石原桃發生人格裂解之後,經過飛昇程式的再編譯,塑造出來的分身
不過現在也不是探查這些秘密的時候,他快步跟上熊太的隊伍,一眨眼的功夫,就來到了廟宇的香堂。
黑目千手的神像橫臥於此,與地面接觸的一側肩膀,到另一側肩膀來算,光是廟宇中保持臥姿的神像就有三十多米高。
白猿跪伏在神像面前,等待著旅人們進來奉獻貢品。神臺兩側是天秤和掛鉤。都叫老翁捧著銅盆,用杉木嫩枝沾上清水,洗的一塵不染。
熊太先生將綁縛旅人們的草繩交給白猿,與黑目娘娘行了跪拜叩首禮,馬上退回了西廂的鐘亭去。
雪明則是觀察著環境裡的器物,看來看去十分鐘意祭臺上的儀式劍和打鬼狼牙棒,都是非常好的武器,如果和這黑目婆娘聊不來,就準備動手進行說服。
白猿把第一位貢品掛上鐵鉤,取來儀式劍,將旅人背後的肉瘤割下,送去天秤的另一端——等到天秤傾斜,與黑目千手報菜名似的講出此人生前的善功惡業,都是以俳句演歌形式喊唱詞。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雪明聽不懂這些東西,只知道鐵秤的另一頭,肉瘤如果比旅人重,那麼就能得到一筆啟動資金,這旅人投胎轉世能帶著不菲的財產。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錢,好像也突破了生死的界限。
黑目千手伸出巨大的肉掌,輕輕捏碎了肉瘤,就等於是將資料封包吸收,這些駁雜豐富的體驗變成了銀行金庫裡的財寶,要重新經過篩選編排,有價值的東西就會變成市面上的商品,包裝成模組售賣。
她對鐵鉤上的旅人輕輕吹了一口氣,像是在雷射機上掃過一遍編碼,旅人的額頭就多了一串商品條形碼,是重新蓋下籤章,工具可以再次投入生產。
白猿老翁就提起打鬼棒,狠狠的抽打著旅人的軟體義骸,那倒黴孩子從鐵鉤上翻倒,一頭栽進香爐裡,立刻消失不見了。
觀看完儀式的雪明心中漸漸有了把握。
掛屍鉤是抓取目標錨定資料的索引道具。
儀式劍是給資料分割槽拆包分割電子法器。
功德秤是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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