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對峙持續了很久很久。
直到飛機開始下降,城寨又一次映入眼簾。
熟悉的風景漸漸變得無比清晰。
雪明看見了紅磡地鐵站旁側的出租屋群落,還有高樓大廈。
“你這個劊子手!”杜蘭的表情扭曲,猙獰可怖,卻不敢妄動一步,只能用最惡毒的言語痛罵:“操你媽的!操!操你媽!王八蛋!小雜種!”
江雪明:“儘管罵吧。”
杜蘭臉上的眼淚越來越多。
“求求你,放過她好不好.求求你.”
江雪明:“接著罵,別停,你的眼淚越多,我就越慌張。”
杜蘭:“操!你這傢伙真他媽變態啊!”
江雪明:“不不不我沒有那麼特別的愛好,杜蘭女士,只是社會經驗告訴我,手和嘴只能動一個,要是你不罵了,恐怕會做傻事。”
飛機觸地的一瞬間發生了彈跳——
——千鈞一髮之際,杜蘭幾乎想奪走江雪明手上的致命武器!
可是她孱弱無力的肉身一次次警告著她,忠心耿耿的小白蛇提醒著她,這麼做的下場只有一個,死法卻有很多種,結局不會有任何變化。
當輪胎再次觸地,就像是她懸在半空的心,突然觸碰到了地面。
人生中的至愛終要走到生命的終點,她只是渾身無力,彷彿心臟從半空轟然掉回了胸腔,一切都變得空蕩蕩的,一切都回到了虛無。
飛機開始滑行,眼前的魔王沒有絲毫變化,是一尊鐵鑄的雕像。
就像六十三剛剛來到小兄弟會的零號站臺,看向癲狂蝶的聖像時那樣,他們凝視某個東西時,神態一模一樣,
杜蘭只是叫罵著,在旅途的終點線之前,奮力的怒吼,罵出最難聽最惡毒的話。
而後來又像是魔怔了——
“——我想和她領養一個孩子.”
“大人物你也會有一個家庭,我在六十三的回憶裡見過.”
“家庭能改變一個人,對嗎?哪怕是你,哪怕是六十三,你們成家之後,也會變得溫柔起來.對不對?”
“這個孩子有兩個媽媽有兩個,你不能奪走孩子的母親,你不能這麼做。”
杜蘭睜大了眼睛,嚥下嘴角的眼淚。
“弗拉薇婭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我一定會想辦法的,會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
“她的血溶性毒素,她的[陰陽魔界]很厲害的,她或許能去科研站,能幫科研人員製藥呢?是不是?總會有用的吧?不可能傲狠明德真的要殺她吧?她殺了多少人,你讓傲狠明德去使喚她,去讓她救多少人,都把債務償清了!不好嗎?這樣不好嗎?”
“不對吧不應該是這樣的.我幫了你,我的[摩登塞壬]幫了你,沒有它,你根本就贏不了啊!江雪明”
“不是弗拉薇婭的錯,不是她的錯,明明就是那些人不好,他們不長眼.他們自己要找死的她有什麼錯呢?她沒錯啊!她沒有”
江雪明:“到站了。杜蘭。”
像是所有力氣都被這五個字抽空。
杜蘭一屁股坐在地上,跟著飛機引擎的轟鳴聲逐漸變得平靜下來。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下的飛機——
——只知道江雪明找了一輛大貨車,將所有昏睡不醒的人都運走。
比利小子和福亞尼尼兩個人互相擁抱著,在芬芳幻夢的影響下陷入夢境,等待著巴拉松裁判所的審判。
伍德·普拉克還是沒醒,似乎這種超能力,這種[安心感]用來對付執念越強的人,效果就越好。
貨車開上紅磡海底隧道,最終停在海底隧道向環形高速路的分叉口。
雪明不可能開著這種車衝進高速路,只有九界車站的伏爾加轎車能在大滾筒裡安全的行駛。
他一直在打電話,可是怎麼都打不通的樣子。
杜蘭緊緊抱著愛人,在炎熱的夏季——海底隧道陰冷又潮溼的臨時維護通道旁,感受著深入骨髓的寒意。
早間五點四十分,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
隧道中迎來了第一輛向南區開的轎車。
它突然變向加速,撞向正在打電話求助的江雪明,帶著猛烈的彈雨。
弗拉薇婭甚至沒回過神來,只見子彈和車頭一起撞上隧道維護通路的牆壁,幾乎將雪明碾碎,連魂威的光芒都見不到了!
從扭曲變形的車門中走下來三個人,都是小兄弟會的接頭人。
他們提起槍,對著貨車掃射,緊接著把貨車裡的人都殺死,血漿跟著流了一地。
領頭的小夥子朝杜蘭喊:“大姐!東西呢?”
“什麼東西?”杜蘭這才從混沌迷惘的狀態中醒覺。
小夥子把江雪明的屍首從牆裡摳出來,搜到致幻劑的包裹。
“沒什麼,找到了。”
緊接著弗拉薇婭就聽見響亮的口哨,從夢中醒來。
小兄弟會的打手亮出會徽:“走了大姐,快走。”
杜蘭傻在原地,任由弗拉薇婭從懷中溜走,就看見這個脾氣暴躁的傻妞衝去江雪明的屍體旁叫陣,又要跑去比利小子這個叛徒的屍體身上,要脫掉裙子現場尿一泡。
“弗拉薇婭!”
杜蘭只是喊著,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弗拉薇婭翻了個白眼,蹲在貨車裡叫喚:“別攔著我!你要臉我不要臉!不做點什麼!我根本就消不了氣!”
“走吧!二姐!”小夥子心急火燎的,看著手錶:“走啊!走!”
杜蘭抓住了同僚,一個勁的問:“我在做夢對不對!我在做夢對嗎?”
小兄弟會的三個年輕小哥相視一笑,突然覺得這話題沒法接。
緊接著為首的小隊長捱了杜蘭狠狠的一耳光,當時就被抽得神志不清,嘴裡全是血。
“大姐.你幹嘛打我?我來救你啊!”
克勞迪亞·阿爾斯·杜蘭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別想騙我!芬芳幻夢!”
這種恐懼感來源於[芬芳幻夢],來源於江雪明的魂威。
有沒有一種可能——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醒過。
自始至終,她對[芬芳幻夢]的所有猜測,所有臆想,都是錯的。
哪怕強烈的自毀欲,跳樓或者砍頭,朝自己開槍,所有的行為都無法將她喚醒,只要受到江雪明的魂威攻擊,根本就無法醒過來!
可是這種安心感.
這種——
“——杜蘭!別傻愣著!你肚子裡還有尿嗎?跟我一起啊!”弗拉薇婭嚷嚷著:“這些傢伙害咱們受盡了苦!我還得像個服務員那樣保持微笑哦!這輩子我都沒受過這種委屈!”
杜蘭略加思索,先是跑上貨車,與好姐妹一起痛痛快快的尿了一泡,把所有的恐懼與憤怒都尿在六十三血肉模糊的臉上了。
緊接著杜蘭瞪大了眼睛,拿走小兄弟會同僚手裡的槍,仔細看著G33的槍機和彈匣,拉栓上膛。
“砰——”
朝著自己腦袋來了一槍。
“很奇妙。”大衛·維克托的手搭在杜蘭女士的額頭:“她好像一直都想從夢中醒來,但是做不到。”
四方露臺中人來人往,為了BOSS的新生祭典,大多是武裝僱員在提前做安防準備,清理出安全的撤離通道。
江雪明憂心忡忡的看著其他熟睡的人們。
“我能主動呼喚魂威嗎?”
維克托:“最好不要,讓FE204863醒過來,情況只會更糟糕。”
江雪明看向杜蘭:“她怎麼樣了?”
“她朝自己的右眼來了一槍,八十八天之後。”維克托照著[地獄高速公路]所寫的願景,一字一句如實告知:“在稀人宮邸的香水店裡醒來,弗拉薇婭陪在她身邊,哭得很厲害——懇求她不要再做傻事,畢竟骨肉易愈,心傷難醫。”
江雪明:“怎麼會這樣?”
“你的魂威非常厲害,非常可怕。”維克托老師的表情變得嚴肅緊張:“克勞迪亞·阿爾斯·杜蘭根本就抵擋不了愛人的眼淚,哪怕是夢——她也無法拒絕,甚至接受了活在夢裡的可怕想法.”
江雪明驚歎:“我的天哪.”
“她希望你不要解除芬芳幻夢的力量。”維克托抓緊了杜蘭的手,越來越緊張:“那家小店的調香師是這對姐妹的引薦人,她們在地下世界出生長大,來到稀人宮邸找活幹,薰香是儀式占卜中重要的道具,最終在命運的安排下,投入了小兄弟會的懷抱——自此她們相愛相知。”
“江雪明,這種故地重遊的幻象,這種溫暖柔情,她根本就無法拒絕無法對抗。”
“她向上天祈求,幾乎將你當做神。”
維克托的眼神掃向周遭的人們。
比利和福亞尼尼,六十三與伍德·普拉克,還有本傑明·布萊克。
“與這些人一樣,她不願醒過來。”
羅伯特·唐寧坐在雪明身邊——
——成了唯一的歡樂喜劇人。
“大當家!求求你了。”
江雪明:“不可以。”
唐寧:“求求你了.”
江雪明:“不行就是不行.”
唐寧:“我想見瑪莎,就一次!就這一次,我不吸毒的,我絕對不會復吸.”
江雪明憋著一口氣——
——終於一巴掌打在唐寧臉上,看著這小夥子心滿意足的前往溫柔鄉,說起伍德老師的口頭禪。
“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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