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中,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很彆扭,很委屈的習慣:“它只是一團氣流,一段電波,還有這些避諱?”
大堂經理煞有介事的解釋著,把兩位乘客拉進電梯。
“蛻變的過程是非常慢,也非常快的——雖然分了六個階段,無論人體還是蟲,在生長的時候都是流暢自然的,就像是小孩子長大,你只是問孩子年歲,卻很難感受到孩子長大的過程一樣。”
“卵擁有若蟲的跡象,在化蛹時就已經能見到結繭成蝶的特徵——這些都是一蹴而就,互有聯絡的。”
經理敲下電梯按鈕,又興奮又詫異。
“故而在化蛹時,也是人們精神世界最脆弱,最沒有安全感的時候——不同的若蟲,會選擇在不同的環境中完成蛻變。換到靈魂的演化過程,你這個蟲蛹是直接開了個天窗,環境對你的影響微乎其微,根本沒在怕的。”
“開玩笑哦!我明哥超勇的啦!”流星拍著腦門無師自通:“也就是說!我得把自己丟到奇奇怪怪的熱血角鬥場裡!才能完成蛻變?我的Tamashi[靈魂]唷!你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吧!”
經理突然就愣住。
江雪明說:“你繼續,不用大驚小怪的,他一直都是個活潑的孩子。”
緊接著雪明又拍了拍流星的肩。
“好好加油!”
流星:“嗯!我會加油的!”
江雪明:“遲早有一天,你會變成加油站員工。內心的火焰跟著安全指示牌一起燃燒。”
“冒昧問一句。”大堂經理想詢問雪明的私事,與靈體有關:“一般來說,無論是哪個蛻變環節,我們都需要很強烈的意念,才能策動靈體,呼喚魂威,江雪明先生,你在想什麼?”
江雪明立刻說:“我要還錢。”
經理又愣了那麼一下:“還給誰?”
“九五二七,我欠了她很多很多錢,不能耽擱。”
“還有嗎?其他的?”
“就這一件事,我很害怕,害怕還不上這筆錢。”
“啊?”
“是的,我時時刻刻都在害怕,認為自己欠她的人情實在太多太多。如果她因為這筆借款,在生活中遇見難題,她買不到合適的武器,連吃喝都成問題,要在危險的任務裡挨餓受凍,或者因為這筆錢受了傷——我良心難安,就像是一把斧頭懸在我的心口,隨時都會劈砍下來。”
大堂經理的表情變了,突然就開心起來。
流星也是這樣——摟著經理的肩,像是突然明白明哥的想法,那麼複雜又那麼簡單。
江雪明絮絮叨叨的,靈絲所作手指越來越凝實,它想到了很重要的事,就不願意回到身體中。
“她很在乎我,非常非常在乎,她是個敢愛敢恨的人。我不知道這十八萬八千八對她而言代表什麼,她到底存了多久,受了多少苦,歷經多少磨難,才掙到這麼多錢——但是我的靈體無時不刻都在尋找她,它們不願意回來。”
江雪明抓著重點,反覆確認。
“我一直在想,她會不會因為突如其來的借款請求,以為我這個敗家僱主花錢大手大腳,會不會奮不顧身去做更危險的工作,掙更多的錢來借給我,想到這些事,我的靈體就一直在搜尋她的蹤跡。”
“那麼!”大堂經理攤手聳肩,又從江雪明手邊拿走武器箱:“我得告訴你一個事,有好事也有壞事。”
江雪明:“我不用去見BOSS了?”
經理坦言:“先把BOSS放一邊吧——你的侍者在第八層醫護室的療養病房休息,她受了傷,這是好事。”
江雪明在等待壞事:“......”
經理按下第八層的電梯鈕:“和你想的一樣,她為了補滿上半年的業績,為了拿到年終獎,跑外勤任務的時候受了傷,心裡受了委屈,弄丟了一條手臂,還弄丟了一枚戒指。”
電梯大門剛開啟,江雪明就往外飛奔。
他跑得飛快,終於有些理解傑森·梅根叫錯名字的窘迫感。
流星緊緊跟在身後,這場短跑比賽,他甚至跟不上明哥的步調。
狹窄的廊道是那麼漫長——
——雪明甚至沒來得及問,到底是哪間病房。
越過回字梯臺,來到療養病房B-A的夾層。
推開B01的門,就看見兩個陌生侍者在給精神失常的僱主們換葡萄糖吊瓶和尿布。
推開802的門,流星衝進去把一個老哥嘴上的菸頭給掐滅了。
推開803的門,裡邊正在換衣服的小姐姐往外丟枕頭。
推開804的門,就見到一對主僕正在熱烈的擁吻,都是男人。
推開805的門,看見三三零一女士穿著病號服,對著鏡子一個勁直瞅瞅,總覺得鼻子長歪了。
流星正準備走——
——雪明立刻在紛亂駁雜的靈感中尋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訊號,拉著流星進門去。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白子衿小姐姐捧著一盒西瓜,正準備往嘴裡遞。
她的手臂已經長回來了,但是精神損傷還需要一段時間恢復。
她愣了半天,就看見僱主心急火燎的跑到面前——她的臉上還帶著傻笑,因為三三老師剛才說了個特別好笑的笑話。
她還沒準備說點什麼,是大腦一片空白,笑容僵在臉上,心中有種莫名焦躁的感覺。
因為壓根就沒時間化妝!素顏大暴死咧!
從倫敦回來根本沒時間洗頭,腦袋上全是怪味兒!
已經結束咧!
......
......
江雪明心裡倒是沒那麼多戲。
他坐在病床旁,再次確信,這種熟悉又默契的靈感,與白露一樣,無時不刻牽動著他的心,去握住小七的手臂也非常自然。
只需一秒,他就認出七哥新長出來的手臂,指甲像是新生的幼芽柔軟又脆弱。
江雪明:“還疼嗎?”
小七在瞬間被擊潰,不知為什麼,眼淚一下子往外冒。
雪明低頭去親吻小七的手背。
“很疼吧?我的手臂也脫臼過,以前在廚房切到手指,我能忍受疼痛,但不代表它不疼。”
小七抿著嘴,剛才笑得有多甜,現在哭得有多狠,“對不起,我把你的石頭搞丟了...對不起...我應該和你多學學...要是我再謹慎一點,再多想一會...隨時隨地都保持警惕心...如果...”
雪明點著頭,用靈絲將小七臉上的淚水都掃開:“沒關係,我們一起找回來,把咖啡廳搭起來,就一起去找——再不行就求靈翁多造一對。”
小七聽見這些話,就哭得更厲害。
她只是覺得自己這個當父親的很丟臉——
——侍者本是指引乘客,幫助乘客的角色。
可是因為一時疏忽,她連乘客的輝石都弄丟了。
她是知道的,知道偏光六分儀的好。
車站送來的僱主,是比戀人更重要的靈魂伴侶。
是可以託付一生,互相學習,互相指導的人。
可是她卻把如此重要的東西弄丟,這種懊糟事情叫她羞愧難當。
......
......
江雪明接著問:“能和我詳細說說嗎?誰欺負你?”
小七隻顧著哭,抽噎時說不出一句話,強烈的意念讓她的手臂再次發出陣陣鈍痛,新生的神經似乎還不太適應這條萬靈藥催生的手臂。
靈體絲線從小七的手掌中冒出來,江雪明就立刻握上去——
——這一刻,他能體會到千奇百怪的想法。
那個瞬間——
——他看見了一部分白子衿的記憶。
包括倫敦塔下的天穹車站。
旅店裡的蝠形怪胎,冰冷的雨夜。
失去臂膀的神經陣痛,骯髒廁所的惡臭。
還有極端的恐懼心與極端的求生欲。
這種求生欲來源於一個念頭。
一個異常強烈的念頭。
她希望在江雪明的咖啡廳裡,能造出效果器舞臺,和打碟用的小桌,能讓白子衿找到合適的座位,能在燦爛的燈光下,與車庫裡的情敵比一比身段。
在瀕臨死亡時,小七腦子裡的想法非常複雜。
不甘心,不想死,不想就這麼死去。
必須把死門關上,必須活著回到車站。
必須完成這件事,只有這件事不能認輸!
僱主還沒長大,他的乘客生命不過半年!
他的妹妹還好嗎?真想再給白露喂兩顆糖,這個小妹妹吃糖的時候笑得特別開心...
兩兄妹的神態很相似,見到白露笑,就像是見到雪明笑一樣。
糖是我親手做的,地上買不到。
如果我死了,他會變成什麼模樣?
會變成獵手嗎?變成癲狂蝶?
他還好嗎?在遠方的米米爾溫泉還好嗎?那個地方有很多熱情的姑娘,能融化他這塊冰嗎?
他將戒指送給我時,我的心就不屬於我了...
必須活下去,像他一樣,哪怕什麼都沒有了,也要帶著白露逃跑。
無論是怎樣的困境,都得想辦法,找機會活下去。
......
......
江雪明渾身打了個激靈,像是在天寒地凍的溫徹斯特郊野剛剛回到人間。
巨量的資訊衝進大腦,讓他感覺很不好受,腦皮層傳出錯亂的訊號,鼻咽管的毛細血管裂開,從眼角粘膜與鼻腔冒出血汙。
強烈的暈眩感使雪明做都坐不穩了,只顧扶著小七,輕輕託著白青青的後腦勺,親吻著她的額頭。
“沒事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了,這些怪物好像挺厲害的,咱們抽空去大書庫看看,找出辦法,想想要怎麼給它們訂一塊漂亮的墓碑?咱們一起,把戒指找回來,就在咖啡廳裡,在你的效果器舞臺後邊,掛一個吸血鬼的標本。”
透過靈感和靈絲,他們進行了一次非凡的神交。
小七抬起頭,是滿臉的鼻血,已經不哭了。
江雪明掏出紙巾去給小七擦血:“不好意思,可能我這一路上,去米米爾溫泉集市的經歷太離譜,太離奇...才讓你的大腦產生那麼強烈的應激反應。”
小七神色如常,面無表情。
“不是,你胸肌夾到我嘴巴了。”
......
......
流星看得涕淚滿面,一時情不自禁,想去擁抱三三零一,與侍者闊別重逢,擁抱是非常珍貴的友誼之證。
他身上一件衣服都沒穿,帶著拾荒者斗篷那種怪味撲出去——
——緊接著就被三三老師一腳踹開,滾落在房門旁。
三三零一努著嘴,戴上眼鏡,終於看清僱主的模樣。
“先生貴姓啊?我們很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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