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從不抽菸的麼?”
站在吧檯裡的工會管理員小姐,將卡爾面前高高疊起的盤子端回後臺,一轉身就看見卡爾坐在吧檯前抽起了煙,那種明明不熟卻還強撐著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嗯,我是不怎麼會抽菸,但見慣了其他人這樣,也總是想要體驗一下的。”卡爾聞言看向了和自己說話的管理員小姐,相互之間開口時的語氣也顯得很是熟絡。
這家酒館就是卡爾作為獵人時,常來領取任務賺取賞金的地方。
管理員小姐的名字是貝姬,同樣也是沒有命名的賤民身份。
聽說在來工會任職前的身世很慘,但卡爾自始至終也從未選擇過問,畢竟生活在如今這世道上的賤民,可能也很少有誰的人生是毫無遺憾的。
過往並不重要。
起碼貝姬小姐也在努力生活,在憑自己的本事賺取生活費,並沒有按照貴族大人們預想中的那樣,在以一種徹底坐實了‘賤民’二字的方式過活。
這點看看酒館的周圍,那些依偎在男性獵人們身邊,穿著暴露行為作態相當諂媚的妓女,大概也就能理解二者之間所存在的區別了。
不過,這倒也不是說那些同樣努力活著的妓女錯了,只能說是當前的世道如此,導致在有尊嚴的活著面前,人們都更願意選擇更為輕鬆的那種活法。
何況,基於賤民本身的生存難度,即便是那些努力依附於男人的妓女,在變成這副模樣之前大機率也都沒得選。
“哼,幾年不見,也不學點好的。”貝姬小姐見此當即搶過了卡爾手裡的香菸,並將其扔進了一旁擺放在吧檯上盛著水的破碗裡。
“你今天過來不是要領任務麼,難得一個人跑來坐了這麼久,等人?”
“算是吧。”卡爾並未責怪貝姬阻止自己抽菸,反而順便將手裡的煙盒也捏至變形,並且毫無留戀的將其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對了,你最近有沒有……算了,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面對貝姬這個熟人,自知接下來任務極為兇險的卡爾,終歸還是沒有選擇將對方牽扯進來。
至於貝姬所說的幾年不見,那種並不知道自己被關入監獄的模樣,他考慮到那些貴族大人極度重視的顏面問題,倒也並不懷疑是達特那類人出手掩蓋了一切。
“嘖,沒禮貌,就不能把話說完麼,話說一半突然就算了,反而更會勾起別人的好奇心吧。”貝姬站在吧檯裡面懷抱著雙手,對於這把話說一半的行為多少有些不滿。
“你只是一個普通人,過多參與獵人的事,很危險。”卡爾朝著貝姬搖了搖頭,極為耿直的開口說道。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這點,才會選擇把話只說一半的。”
“啊對對對,你卡爾可是高高在上的資深獵人,像我這種賤民哪有資格和你平等交流。”貝姬忍不住撇嘴道。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卡爾無奈道。
“難道是因為其他工會的任務麼?”貝姬當然知道卡爾不是這種意思,單純就只是想調侃一下對方而已。
不過,忽然開口說出這樣的話後,還沒等卡爾這邊給出任何回答,
聽到其他獵人詢問的貝姬小姐,便馬上帶著職業的微笑走向了另一邊,留給卡爾的只是手背上的一點餘溫,還有幾句蘊含著強烈關心的話語。
“彆氣餒,你可是我們這些弱者共同的驕傲,我們可都還等著小卡爾未來成為真正的強者,然後帶領著大家一起擺脫當前的這些困境呢。”
就憑我麼?
卡爾望著正在給其他獵人提供便利的貝姬,到底也還是沒能將這質疑自己的話說出口,而是抬手便將面前杯子裡僅剩的酒水一飲而盡。
香菸,美酒……這些都是他曾經不敢體驗的玩意兒,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旦習慣了這些東西,就會從多個層面上麻痺自己的精神與肉體,最終變成與周圍大多數獵人一樣弱小的存在。
“呦,這不是卡爾麼,我還以為你早就死了呢!”這時一隻大手極為突兀地放在了卡爾的肩上,緊接著更是隨之傳來了一陣令人反感的聲音。
“阿貝爾,好久不見,最近還好麼。”卡爾手握著空酒杯,只聽聲音也知道來者的身份,於是微微側頭瞥向對方道。
阿貝爾,一樣也是賤民的身份,只不過他並不是普通人,而是個有天賦調動體內生物能的傢伙,只是不知道未來是否有能力達到阿道夫的高度。
不過,若是依卡爾本人來看,阿貝爾與阿道夫之間的差距,可不只有名字裡兩個文字的不同而已,不管阿貝爾這傢伙的天賦究竟是高是低,顯然也都沒有一個能成為強者的心態。
況且,他自己也曾在這獵人的工會之中,數次穩壓阿貝爾這種所謂的天賦者。
作為獵人一路走來不論是任務的完成度,還是透過完成任務在外界所留下的名聲,卡爾這個沒有任何天賦的弱者,也都遠在阿貝爾這個天賦者之上。
二者之間可謂是沒有任何的可比性,阿貝爾身上唯一的亮點也只是天賦罷了。
而這……
估計也正是阿貝爾這種所謂的天選之人,為何總是想要來找卡爾麻煩的主要原因之一。
卡爾僅僅只是走出監獄的這幾日,就已有不少曾在任務時接觸過的獵人,透過各種方式來提醒過他,阿貝爾最近抱上了貴族的大腿,很可能會藉助貴族的力量來找麻煩。
而像是阿貝爾這種一有機會,就想踩在其他人頭上作威作福,甚至是很喜歡欺凌弱者的傢伙,也毫無疑問是卡爾心中最討厭的那類人,厭惡程度也遠勝於在對待那些貴族大人的時候。
倘若換做往日,他必會出手狠狠教訓對方,但現在………
“還真別說,沒什麼好不好的。”阿貝爾在成功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以後,當即在卡爾的面前變換了另一副面孔。
他原本那種與卡爾熟絡的感覺瞬間消失不見,心中想要在眾人面前為自己的曾經雪恥,給予卡爾難堪的想法更是全都寫在了臉上。
“但如果你小子真的死在了外面,那我可能就會覺得是有些不太好了,因為那樣一來………我可就沒機會再來找你報仇了!”
“你我之間並無仇恨,曾經也只是你自找不快。”卡爾感受著肩膀上逐漸加深的力度,平靜道:
“阿貝爾,我們其實是可以成為朋友的,畢竟大家一樣都是艱難度日的賤民。”
“你一直都是這樣!”阿貝爾見到卡爾的模樣,直接就被扯斷了心中最脆弱的那根弦,因為在他以往無數次的預想之中,自己與卡爾之間的高度與差距,不該是自己眼前的這種樣子。
他才應該是那個寵辱不驚,遇事極為冷靜的高高在上之人,而卡爾………才更應該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不甘!
“哼,隨你怎麼說好了,現在的我已經不一樣了,已經不會再像三年前一樣受你侮辱了。”
“是麼。”卡爾依舊坐在吧檯前,手裡拿著那支空酒杯,很配合的表示出了驚訝。
“可是在我眼裡看來,你與之前真的沒什麼區別,仍然還是那個喜歡自找麻煩的弱者,最多也只是傍上了那些貴族的大腿而已。”
阿貝爾聞言雖然依舊很是憤怒,但卻對傍上貴族大腿一事並無羞愧,反而在卡爾面前表現出了頗為自豪的模樣。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麼現在就跪下給我認錯,把我腳上的泥土全都舔乾淨,我阿貝爾大人今天就放過你,不然你只會後悔自己曾給我帶來的羞辱。”
“你已經舔過了麼?”卡爾忽然道。
“什麼?”阿貝爾忽然聽到這話不免微微一怔。
“我是說,為了傍上貴族的大腿,你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跪在地上給人家舔過鞋子了?”
“我殺了你!!!”
咔嚓!
卡爾面對著身前突然暴起的阿貝爾,當機立斷捏碎了手中的空酒杯,並將碎片甩手射向了對方的眼部。
但可惜阿貝爾畢竟不是普通人,他能夠透過調動體內的生物能量,短時間內大幅度增強自身的各項素質。
所以,在面對卡爾射向自己眼部的玻璃碎片時,他也只是迅速合上了自己的眼皮,就透過生物能對身體強度的增幅,以一層薄薄的皮膚彈開了細小的玻璃碎片。
然而,
在阿貝爾睜開眼睛的下一個瞬間,還沒等他發揮自己這三年的鍛鍊成果,就被卡爾不知何時射在腳邊的一圈飛刀給絆了個踉蹌。
緊接著,由於自身踉蹌而失去平衡的阿貝爾,就被那些飛刀把手上連著的特殊絲線,輕易束縛手腳甚至順勢綁了個結實。
在酒館周圍一干人等的注視之下,
阿貝爾被絲線束縛手腳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僅一個照面便已敗在了卡爾這個弱者的手裡,不管在地上如何奮力的掙扎,也都沒能成功掙脫絲線的束縛。
“看吧,你和之前毫無區別,還是那麼容易衝動行事,只會仗著那點優勢橫衝直撞。”
卡爾緊握著指間用於控制絲線的數枚戒指,從始至終都還坐在最開始的位置上,明顯一直沒把阿貝爾的威脅當回事。
“你……卑鄙,卑鄙小人,搞偷襲算什麼本事,有種你現在就放開我,堂堂正正的與我交手!”
阿貝爾再次陷入與曾經幾乎無異的巨大落差之中,一直都自視甚高永遠學不會教訓的傢伙,在當下自然也只會開口說些沒腦子的話。
儘管此次由於傍上了貴族的大腿,他並不覺得自己仍會被繼續羞辱,可他卻沒想到自己如今所面對的卡爾,也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相對仁慈的存在了。
畢竟,在明知道自己接下來,幾乎是十死無生的情況下,世上大部分人在最後的‘彌留之際’,也都會隨之對一些事變得完全無所謂。
卡爾便是如此。
所以,之前的他只會出手狠狠教訓阿貝爾,但現在的他,則是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殺掉對方!
於是,在阿貝爾不斷掙扎,並想搬出貴族來威脅卡爾的時候,抬眼所見的卻是卡爾手裡黑漆漆的槍口。
“你要幹什麼,雖然獵人間尋仇殺人無罪,但如果你真的殺了我,達特大人那邊是絕不會………”
“原來如此,你是達特用來找麻煩的狗啊,那正好………你就先一個人下去等著吧。”
砰!!!
一聲平日裡極為罕見的槍響過後,伴隨著卡爾手中槍口的一縷硝煙,原本喧鬧的酒館也隨之陷入了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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