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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遷越之民,篷艇逸聞(6k)(2/2)

作者:觀星若塵夢

注意到對方似乎根本沒有被雨水淋到的跡象,見多識廣的老船家也不甚驚訝,雙腿微曲地站了起來,走起路來有些搖擺,雙手如同被歲月風化的枯木,牢牢地緊握著那根船篙。
忽然間,他將手中的長篙猛然穿刺而去,扎入了雙尾之間的水域中,再以迅疾的動作回收、挑起,揮舞的動作輕而落葉,觀其勁力運使的水平,已然達到了舉重若輕的境界。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老船家倏然使出竹篙挑刺的目標,並非一般人想象中的河裡大魚,而是一枚小巧輕薄的青銅戈幣,其孔洞被長篙的尖端處恰好穿過,然後隨著他手臂的一震,飛起落在了身邊的一隻陶甕之內。
也不知道,在迅疾的水流之中,為什麼會出現這樣一枚小戈幣,且被他有如提前預料到了一般,及時地用竹篙挑起收集起來呢?
當老船家忽然起身又回坐之際,他的襟袍微微上揚,露出了老者先前就顯出有些虛弱的腿部,居然是一對由青銅打造的義肢,隱隱透出了金黃色的冷硬光澤,讓人感到一種獨特的堅毅。
現在看來,老船家原本的身份,應當是越國習流之師中的一員,也就是專職的水兵,且有過不淺的功績,才於戰後得到了這種相當罕見的義肢補償,離開軍伍之後,化身成為了一位普通的船家。
“這段到富陽裡的水程,我乘船行過了好幾十遍,也算是一個老行家了。嘿,這邊我透露一個秘密,你倆想要來聽嗎?”
“船家斷腿處接上的‘腿形器’,可不是國外受刖刑者勉強裝上、僅能緩慢行走的那種,而是與骨骼肌肉深入融合,能夠發揮出五六成勁力的‘植金骨’。”
“‘植金骨’?聽說未臻陽勁第二關‘經絡交變,血氣環流’的修為,貿然在體內植入其他的器物,極易出現嚴重的後果,甚至有死亡的例子……這個‘老金腿’,居然有這麼高深的修為嗎?”
“那是自然,五年前小南巷的那場‘變道船賽’,他可是取得了周圍五千戶人家中前十的次第,而且還是在有傷殘後患的情況下。”
“現在,小豕子知道我為什麼要多等一會工夫,找到這家客舫再出行了吧?別家的船隻,又怎能輕易見識到這樣的高手?”幾名坐在一塊的乘客壓低聲音,交流著他們所知關於老船家的資料。
“唉!辭了這每天七十五枚小幣的工作,拖家帶口前行富中大塘的地域,只希望能被分配到一塊好些的田地……”另一個樸實的農夫望著他那懷抱嬰兒的妻子,口中喃喃自語,向著東皇公西王母連聲禱告不止。
“你看角落裡坐著的那人,怎麼服飾有些與眾不同?”“不是說只跟我們會稽人的不同,似乎連那邊十來個外越人,看上去也沒有這樣的風格。”“難道說?問問你阿父去……”
在大約五丈見方的船艙之內,乘客們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有的人在閒聊,有的人在打盹,還有的人跟趙青一樣,正在愜意地欣賞著水道的美景。
他們或許是採辦物資的商人,或許是淳樸的農民,或許是到處遊歷的文人俠士,他們有著各自的故事和經歷,卻在這個簡單的船上相遇。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這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屬於會稽城之內,中大型船隻上隨處可見的情況,但特別引起趙青注意的是,此次舫船內七十多名乘客中的半數,都攜帶著沉重的行李,乃是遠道而來的外地之人。
眾所周知,越王勾踐當前正在推行“人人有私畦”的好農之政,旨在將曾遭遇過上古大洪水後淪為《禹貢》中“下下等”揚州之地,如今海侵徹底退去的山會平原,重新發展成為沃饒的水田區域。
在歷經戰亂之後,勾踐深感越國核心地域的主要產糧地,也就是會稽南部山區一帶,原有十二三億畝的田數不足,大多數人過著“隨陵陸而耕種,逐禽鹿而給食”的耕種、漁獵並舉的生活,難以支撐起國家崛起的動力,無法出現物阜民殷的盛況。
因此,他和文種在下令大規模擴建從會稽城東西部延伸而出的山陰水道、山陰陸道之際,亦規劃出了於會稽山麓以北,東西兩江之間的大片區域,用來興建水利工程,開墾農業良田。
在多個大型工程之中,“富中大塘”無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其初期規劃就高達20億畝的驚人面積,預計可在十年間開墾出約14億畝的水田,令越國農業生產的重心開始由山丘向平原水網地帶轉移。
“食土不均,地之不修”,每一戶遷徙到富中大塘所在的貧民,均可無償得授戶均百畝的義田,為越國實力的增長作出貢獻,產出大量糧食供應給整片山會平原,提高人口的承載量,從而實現良性的迴圈。
“太古無遊民,食節事時,民各安其居,樂其宮室,服事信上,上下交信,地移民在。今之世,上治不平,民治不和,百姓不安其居,不樂其宮;老疾用財,壯狡用力,於茲民遊;薄事貪食,於茲民憂。”
國家治理得不好,平民沒有地耕種,就會成為居無定所、到處遊蕩的“遊民”,這些人對於本國的忠誠度相當有限,哪個地方的生活條件更好,就更願意遷徙過來。
而由於越國總人口在昔年戰亂中損耗不少,勾踐亦有相關向外地遷徒民眾入越的政策,對“入籍”的外國人一視同仁,同樣也分發田地,再考慮到越國長時間因休養生息而處於零田賦的狀態;
縱使放眼九州四海,亦是遊民最佳的遷徙選擇,以至於“東夷、西夷、姑蔑、句吳四方之民,皆聞越地之多食,政薄而好信,乃波往歸之,越地乃大多人”。
東邊海域上的土著,西邊越楚交界附近的外越人,南方原來就是于越屬國的姑蔑,也就算了,但最後的“句吳”,指的實際上是越國現在所臣服的“上國”吳國,卻有些難辦了。
好端端的上國子民,拋下了吳王夫差治下號稱當世第一強國的富饒吳地,專門跑到了越國來,這無疑證明了夫差連年征戰、大搞軍事工程下民心的流失。
本國的生活條件趕超了大國的水平,正常來說,這應當是一件提振越人自信心的好事,但關鍵的問題在於,遷徙而來的句吳人,依然是跟越人之間有著國仇家恨的敵人。
而此次舫船上的乘客,在幾個年輕人暗地裡質疑,並得到老年人肯定之後,四名衣飾帶有吳地風格的中年人,隱隱被人給孤立在了船艙內的一角,時不時受到越人假作抽拔兵刃的恐嚇。
離開吳國遷徙到越國來,一路上,被人們以異樣的眼神看待著,這四位中年人或許早已習慣了這種冷漠與排斥,他們儘量地縮在角落裡,生怕引起別人的注意。
然而,忍受了將近半個時辰的屈辱,吳人也有些沉不住氣了,其中三名體格健壯者從包裹裡主動取起了他們攜帶著的吳鉤,毫不掩飾地放在了身上最易抽刃而出的位置。
這種挑釁性的動作,瞬間使得原本就緊張的船上氣氛愈發緊繃,雙方均呈現出劍拔弩張的姿態,令空氣彷彿凝固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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