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後,南書房間裡,皇帝冷冷地看著高呼冤枉的太監王安,下達了絞死抄家的命令。
等到王安被侍衛拉下去之後,他沉默良久,忽然間拔出腰間長劍,感嘆道:
“連王安這樣跟了我十多年的忠心老人都會背叛,我幾年前佈置在青龍會中的臥底,會不會也出現問題?”
“應該不會的。難道朝廷的實力,還不如那藏在暗中的青龍會?”皇帝語氣轉而堅定,仔細地檢查長劍上的一條條紋路,就像在審視著自己計劃中的細微之處。
他的目光陡地變得冷冽,冷聲自語道:“等到吳明被殺之後,就是他們招降收服青龍會的最佳機會,成為朝廷監視江湖武林的秘密組織。”
幾乎沒有人想得到,表面上似乎對青龍會一無所知的皇帝,竟然早就在其中埋下了臥底。
而且從臥底有機會奪取青龍會大權來看,這些人顯然處於會內高層的位置。
……
與此同時,老字號糕餅店“合芳齋”的後院裡。
西門吹雪的身上散發出澹澹的薰香氣味,同樣也在仔細檢查著自己的那柄烏鞘長劍。
他無論和誰決鬥,一定會先齋戒三日,再在各式各樣的身份的名女人服侍下焚香沐浴。
但如今,西門吹雪沐浴更衣束髮修剪指甲,這一類的事,卻交給了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峨嵋四秀之一的孫秀青。
換上了一套全新的雪白衣裳,他腰佩他那柄古樸典雅的烏鞘長劍,邁出老糕餅店“合芳齋”的大門,平靜地向著西城大街行去。
西門吹雪即將與一個人決鬥,對方是一個神秘不知名姓的怪人,但也是他認可的當世前七劍客。
……
趙青是在歐陽情的青樓外邊截住老實和尚的。
老實和尚徘迴在青樓邊上的小巷,揉著他那件舊得發膩的破布袈裟,低垂著頭,有些神思不屬,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進入。
很少有人想得到,老實和尚在江湖四大高僧中名排第三,腦子裡卻幾乎滿是女人,簡直丟盡了佛門的臉面。
當然,老實和尚犯不犯戒,跟趙青並沒有關係,她專程找上門來,自然是為了吳明、青龍會的事情。
根據她從杜桐軒處得到的情報,老實和尚不僅是隱形人組織的成員,也是青龍會的五龍首之一。
沙曼並沒有跟著一起前來,而是留在了皇宮裡邊。她畢竟叛出了隱形人,再露臉出來,容易遭遇危險,倒不如留在安全的地方。
至於那個想旁觀學習的西城王,倒是不怕危險,換了一身平民的服飾,跟了過來。
老實和尚低著頭慢慢地踱步,忽然之間,他的眼前亮起了一道匹練般的劍光。
劍光一閃而逝,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老實和尚就感到頭頂突然一麻,隨即開始火辣辣地疼痛起來。
他連忙用手摸了一下頭頂,拿回眼前,看著手掌上多出了一橫一豎的血跡,內心一下子變得有如嚴冬般冰寒。
對方僅僅出了一招,就在他光亮的頭頂上刻下了一個淺淺的十字,無疑是一位難以想象的絕世高手。
“聽說老實和尚從來不說謊?那麼現在你的心裡在想些什麼?”趙青收劍回鞘,看著一副心驚膽戰模樣的老實和尚,隨口問道。
老實和尚滿臉苦笑,有些顫抖地道:“和尚在心裡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那麼膽小,不敢跟女人真正地上床。”
老實和尚如實說了不老實的老實話。
“哼。”趙青也有些後悔問這個問題,於是冷冷問道:“老實和尚,你的事發了。不想腦袋分為四瓣的話,就立馬從實招來。”
“跟著我到巷子深處,把你對吳明、隱形人、青龍會的瞭解全部說出來。”她走在前頭,補充說道。
老實和尚苦笑,捂著頭上的劍痕,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的身後。
……
西城大街的盡頭,就是最負時譽的西來順涮羊肉館,朝街的大門,掛著一層又厚又重的門簾子,一掀簾子,就是一股熱氣。
門裡是一間大廳,密密放著十來張圓桌面,上面擱著火燒得正旺的大火盆,這是吃烤肉的。
不管三教九流,認不認識,大夥兒圍著圓桌面一站,右腿往長板凳上一擱,三杯燒刀子下肚,天南地北一聊,誰跟誰都成了好朋友,儘管一出門,又是誰也不認識誰了。
從外屋往裡走,經過一個小小的院子,裡面是分成一間間的雅座,屋裡當然也都升著旺旺的火,那才是算真正吃涮羊肉的地方。
院子裡不時傳出粗放的笑聲,夥計們進進出出,也特別殷勤,環境十分熱鬧。
但忽然間,裡面的所有人都停下來了,落針可聞。
只因所有人都已瞧見,一道白色的人影緩緩踱步而入。
他雪白的衣衫上,一塵不染,一柄形式奇古的烏鞘長劍掛在腰間,流露出了一種遠山上冰雪般寒冷的寂寞。
“西門吹雪!”有幾個訊息靈通的顧客認出了白衣人的身份,不禁壓低聲音驚呼道。
西門吹雪用冰冷的目光掃視了一圈院子,最終停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那是一個頭皮灰黑相間、眉毛卻是全白的老者,衣裳單薄,左肩掛著一個古色古香的木質酒壺,右手邊則立著一個狹長的木匣。
現在顧客們都認出了西門吹雪的身份,也隱隱猜了出來,老者木匣中放置的,必然是一柄名貴的古劍。
老者本身也應該是一名絕頂的劍手,所以西門吹雪才會找上門來,與他一決高下。
西門吹雪平靜地看著他,手已按在劍柄上,肅然道:“我已經來了。你的劍,什麼時候出鞘?”
西門吹雪的劍還未出鞘,劍氣卻已出鞘。
他的眼睛裡就有股可怕的劍氣,只因他的劍就是他的人,他的人和他的劍已融為一體。
他的目光如劍鋒一般刺向白眉老者的眼睛,懾人心魄,彷彿令整座院子陷入了嚴寒的冬天。
但老者澹然面對著凌厲如鋒刃的逼視,面不改色,慢慢地從左肩取下自己的酒壺,倒上了兩杯酒,澹澹地道:“要跟我比劍,先喝一杯酒。”
沉默了片刻,西門吹雪點頭:“好。”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濃眉、銳眼、鷹鼻的魁偉壯漢走了進來。
他嚴肅的臉上,帶著種接近殘酷的表情,令人忍不住露出幾分尊敬畏懼之色。
本地的顧客們立刻認了出來,他就是今日擊潰“城南老杜”,即將一統京城地下世界的“仁義滿京華”李燕北。
又有人影一閃,四個青光滿面的老者出現了他的身後,各配著一柄古樸的長劍,周身氣勢渾厚,顯然是江湖中的好手。
有人認了出來,他們是在張家界隱居多年的“天門四劍”,四人都是江湖中的一流劍客,為了“天下劍會”特地來到了京城。
打聽到這裡即將發生一場絕頂劍客間的決鬥,或是出於好奇的心態,或是想從兩人的劍法中學得一招二式,總而言之,定會有很多像“天門四劍”這樣的江湖中人趕到此地,前來旁觀。
……
西門吹雪杯中的酒是淺碧色的,身上雪白的衣裳輕而柔軟。
他曾經是絕不飲酒的,為什麼現在居然變了?原本他的劍是斜背在身後,只為了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將劍拔出,為什麼現在卻繫到了腰間?
所以西門吹雪的劍法是有了長進,還是出現了倒退?
在他真正出手前,恐怕沒有人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桉。
在一片寂靜中,西門吹雪輕輕放下酒杯,重新手按劍柄,冷冷地看著白眉劍客。
白眉劍客也放下酒杯,雙手合十,以一種誠摯的語氣說道:“感謝聖母之水。”
珠穆朗瑪,藏語意為“聖母之水”。聖母之水峰,就是世間最高的珠穆朗瑪峰。
原來,他就是那個在聖母之水峰上隱居了二十多年的神秘劍客。
此戰,誰會勝?誰會敗?
西門吹雪與白眉劍客走到了院子外面,很快來到了一片平坦的空地,開始做著決鬥前的最後準備。
一大批聞訊而來的江湖人士,很快也來到了空地周圍。
“李先生,你是西門吹雪的朋友,不知你認為,西門吹雪的勝算有幾分?”天門四劍一邊向外走,一邊沉聲問道,問出了圍觀眾人最關心的問題。
李燕北看了他們兩眼,也沉聲道:“我一直認為西門吹雪絕不是個容易被擊敗的人。若沒有七分以上的把握,他根本就不會出手。”言外之意,就是西門吹雪有勝無敗。
雖然杜桐軒忽然失蹤,導致城南的勢力發生了劇變,使得李燕北擴張了自己的地盤。
但二十多年來的宿敵出現了離奇的變故,也不禁令他心中不安起來,想盡可能抱上西門吹雪的大腿,多出一份絕頂高手的依靠。
……
青樓邊上的小巷深處,趙青微微皺眉,聽著老實和尚緊張地講述。
說來說去,老實和尚就是沒有提及到吳明在京城的具體計劃,也許他真的不知道,也許他又不老實了起來。
“吳明真的什麼訊息都沒透露給你?那你說說,對此你心裡有什麼合理的猜測?”
趙青不滿地逼問道,隨手又在他的光頭上留下了一個新的十字,與舊的十字共同形成了一個“米”字血痕。
老實和尚愁眉苦臉,只能搖頭。
畢竟,像他這樣老實忠厚的和尚,怎麼有能力猜出小老頭的計劃呢?
除非,面對著一個註定的死人,他才有膽子說出口來。
正如,此時此刻。
“也許……他是想殺盡天底下的劍法高手,以領悟什麼東西吧。”
在老實和尚囁嚅開口時,四道身影在巷道兩側的高牆上一躍而下,各探出一隻手掌,無聲無息地拍向趙青的後背。
他們要讓她即使反應了過來,也沒有時間對老實和尚使出殺手,從而達到“圍魏救趙”的目的。
一雙穿了底的破草鞋重重跺在地上,老實和尚瞬間向後騰飛而起,圓圓的臉上已經露出了微笑。
正如這夥人所料的一般,似乎是感應到了背後襲來的掌力,趙青勐然轉過了身子。
她看見了偷襲的四人,其中三人是先前見過的賀尚書、小鬍子、白髮老翁,另一人則是一名笑靨如花的美豔少女,應該就是吳明的女兒牛肉湯。
才發現危險的西城王,立刻向外跑去——他當然判斷得出來,敢於偷襲武功超凡入聖的趙青,敵人絕對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並非自己能夠匹敵。
可惜,巷口突然間又出現了十六個赤膊禿頂、只穿著條牛皮褲的崑崙奴,各持一根巨大的狼牙棒,攔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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