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趙軍是想把這半袋米給老太太拿回去的,雖然他不缺這點糧食,但這是劉淑琴作為晚輩對老太太的一份心意。
可鄭老爺子一說這話,趙軍遲疑了一下,感覺有些話還是得說清楚的好,否則即便不會對他們家有什麼實質性的影響,但要傳出些風言風語也是不好的。
“不是浮腫,那不是。”趙軍笑著說道:“我江奶現在跟我們一起吃。”
趙軍此言一出,聽得鄭家三人一愣。然後,就聽趙軍繼續說道:“我平常上山打點兒啥,隔三差五能給老太太吃頓肉。昨天她自己說的,她臉上有肉了。”
那老太太哪是隔三差五吃肉啊?她差不多天天吃肉了!
但趙軍沒說,是怕老鄭家人不信。
而此時,劉淑琴仍有些不敢相信,她想不明白老太太咋還跟趙軍家搭夥了呢?
鄭學言倒是有些尷尬,但老爺子活大半輩子了,當即一笑道:“那這老太太可是享福了。”
說著,鄭學言轉頭對劉淑琴說:“行了,老閨女,這回你也不用惦記了。”
“唉呀!”這時,鄭權好像卸下什麼包袱似的,跟趙軍道:“我們也不知道老太太跟你們在一起呢,這你嬸兒一整在家就唸叨,不放心吶。”
趙軍呵呵一笑,說:“我嬸是心眼兒好使,鄭叔,等你哪天不忙的,你領我嬸兒過來溜達唄。”
“行。”鄭權應道:“等年前休班的,我們兩口子過去看看老太太。”
說完,鄭權往劉淑琴手裡看了一眼,然後將面袋子接過來,問趙軍道:“趙軍吶,你看這米……”
“鄭叔啊,米就不拿了。”趙軍笑道:“家裡啥都有,種我江奶地那家人也給她送口糧。”
“啊,那就行。”鄭權手拿面袋子往下一垂,道:“這回有你家,我們就不用惦心了。”
鄭權如此一說,兩家人裡子、面子全有,趙軍、解臣再次跟鄭家三人告辭,被他們禮送出門。
二人上車,駛離鄭家門口,鄭學言、鄭權和劉淑琴才轉身回去。
這時,從鄭家斜對面那家房角處閃出兩個人來,一個是李虎。而另一人,腦袋纏的跟一隻耳似的,正是邢智勇。
倆人眼看著汽車即將消失在視線裡,卻誰都不喊話,只往前追了兩步。見汽車徹底消失,才停下腳步。
“你瞅瞅!”邢智勇數落李虎,道:“這還咋攆啦?”
李虎眉頭一皺,說:“鄭學言那老J8燈看不上咱們,咱要剛才出去,他不得當趙軍面兒損打咱倆麼?”
“這回可倒好!”邢智勇沒好氣地說:“趙軍走了,那咋整啊?”
“還咋整啥呀?”李虎道:“那你明天上他家去唄,你又不是沒去過?”
“我去?”邢智勇抬手一指自己左邊太陽穴下,道:“我這咋出去呀?”
就在二人爭吵時,趙軍已來在張雪峰家門前。
趕得也巧,當汽車過來時,張雪峰正從家出來。
這年頭,農村也沒那麼講究。院門就是木杆帳子釘的。出門也沒有鎖,就使個鐵絲一別,不讓門開就得了。
張雪峰正要別門,聽見動靜回頭一瞅,就看見趙軍推車門從副駕駛上下來。
“哎呀!”見是趙軍,張雪峰十分驚喜,往前緊走兩步,衝趙軍笑道:“你咋來啦?”
“來,看看你唄。”趙軍笑道。
“快進屋!”張雪峰把院門一推,衝趙軍招手,道:
趙軍站在張雪峰面前,笑著問道:“咋的?你不上班啦?”
張雪峰一怔,他可沒有趙軍這種可以不上班的待遇。而且這年頭通訊不方便,張雪峰要是不去上班,那就屬於無故曠工,明天到單位就得挨收拾。
“進屋!”但張雪峰還是衝趙軍一招手,然後道:“你先進屋,我跟鄰居說一聲,讓他去找我爸、我媽回來。”
“快拉倒吧!”趙軍一把拽住張雪峰胳膊,道:“別折騰我叔、我嬸兒了,我來是給你送東西,到這兒看你一眼,我就走了。”
“給我送東西?”張雪峰聞言一愣,隨即笑道:“這不年不節的,你給我送啥東西呀?”
張雪峰說話時,解臣從車頭前過來,趙軍給二人介紹了一下。在張雪峰和解臣握手時,趙軍對其說道:“我昨天上山打圍,抓著野豬了,給你拉來一頭。”
“啊?”張雪峰大吃一驚,他跟趙軍一樣,都是林場的驗收員。但張雪峰沒啥背景,在單位裡屬於老末,不給別人送禮就不錯了。
至於平日裡下到楞場時,那些把頭對他倒是挺客氣,但無非就是給他吃點好的,再就是往他兜裡塞包煙。
今天有人給他送禮,而且這人還是趙軍,卻是讓張雪峰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
趙軍領著張雪峰到後車箱旁,這時解臣翻身上了車箱,將那扇布掀開,露出下面那頭小黃毛子。
這頭黃毛子比送給鄭權那頭小,將近八十斤。此時不但四蹄被捆,就連嘴也被綁上了。剛才被扇布一蓋,誰也看不出來。
看到野豬時,張雪峰仍有些不敢相信,再次問趙軍道:“這真是給我的?”
“那你尋思啥呢?”趙軍笑道:“趕緊跟鄰居說,讓他給我叔、我嬸招呼回來,一會兒你上班了,這豬咋整啊?”
“哎!”張雪峰答應一聲,慌慌張張就往隔壁院裡跑去。
望著張雪峰的背影,站在車箱裡的解臣,低頭看向趙軍道:“軍哥,這哥們兒咋瞅著愣得喝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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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愣得喝的?”趙軍笑著一指解臣,道:“別瞎說,人家可實在了。”
說著,倆人把野豬從車箱上弄了下來,一起往院子裡抬。
張雪峰家東牆下有一排棚子,有裝雜物的,有裝柴火的。而緊北邊那間棚子前,一隻小黑狗正搖著尾巴,衝趙軍、解臣叫個不停。
趙軍看見狗就喜歡,雖然抬著野豬,但也衝著小黑狗大喊一聲:“嘿!”
聽趙軍一聲大喊,小黑狗轉頭扎進狗窩去了,然後在窩裡一轉身,把狗腦袋探出來,衝著趙軍叫了兩聲。
就“汪”了兩聲,小黑狗就又把腦袋縮回去了。
這時張雪峰快步回來,小黑狗聽見熟悉的腳步聲,猛地從窩裡竄出來,然後就像瘋了一樣,衝著趙軍、解臣一頓咆哮,還扯得鐵鏈子繃直,似要撲過來咬人!
趙軍離遠看了它一眼,生怕那鐵鏈子突然斷了,這小狗再尷尬!
“黑兒,回去!”張雪峰衝小黑狗呼喝一聲,那小狗還真聽話,頓時就不叫了,衝著張雪峰一頓搖尾巴。
趙軍和解臣把野豬抬在西牆根下,然後對張雪峰說:“給你放這兒了哈。”
“行,行,放那兒吧!”張雪峰忙來在二人面前,從兜裡掏出金葫蘆煙來,抽出兩顆分給趙軍、解臣。
“咋的?你忘啦?”趙軍笑道:“我不抽菸。”
“啊,對。”張雪峰笑著把煙塞進自己嘴裡,等點著煙吸了一口,就招呼道:“趕緊的,咱進屋,我還能陪你們坐一會兒。”
“不坐了!”趙軍衝院外一擺手,道:“回去了,家裡還有事兒呢。”
“那都來了,還能不進屋麼?”張雪峰道:“哪管進屋喝口水呢?”
“下回的!”趙軍回手往張雪峰肩膀上一拍,道:“咱哥們兒還客氣啥。”
“那……行吧。”見留不住趙軍,張雪峰把他和解臣送出院外。
就在臨上車時,趙軍回頭問張雪峰,道:“咱組長是不是跟你說了?”
“嗯?啊!”張雪峰反應過來,忙點頭道:“說了,不就給你替班嗎?”
“嗯吶,完了那仨把頭,你幫我多照顧點兒哈。”趙軍叮囑道:“過了元旦,我就回來。”
“那你放心!”張雪峰說:“有哥們兒在,保證不待差事的!”
“我就知道你行!”趙軍誇了張雪峰一句,然後便上了副駕駛,臨關門時說道:“走了哈!”
“哎!等會兒!”張雪峰忽然叫住趙軍,上前一步一手把著車門,一手指著院裡,問道:“你看我家那狗,打圍行不行?”
“啊?”趙軍被張雪峰問得一愣,揚脖往院子裡望去,他看了一眼那正在聞自己狗粑粑的小黑狗,趙軍笑道:“這狗……你就留著看家吧。”
張雪峰:“……”
……
汽車回到永安屯時,那通勤的小火車剛開走。
等趙軍到家時,卻發現前幾次吃席的那些人,除了去上班和去上學的,剩下在家的都來了!
王強、張援民在院子裡盤灶,王美蘭帶著金小梅扒狍子。這隻狍子,是王強早晨從家拽來的。這隻四十多斤的小狍子,王強家到底沒留下。
不過人家趙軍他舅媽說了,反正他們也不在家吃,還不如拽過來,大家一起吃呢。這樣一來,也省著他們兩口子在家扒狍子皮了。
趙玲說的還真在理,只是她抱著小閨女跟著王強過來以後也沒閒著,跟著楊玉鳳一起扒蔥、扒蒜。
而林祥順的媳婦徐春燕,此時正刮魚鱗呢。
看到那條大胖頭,趙軍很是詫異地問道:“二嫂,哪兒整的魚呀?”
這條花鰱子可是不小,得有七八斤。野生的能長到這麼大,已經是不容易了!
徐春燕抬頭看著趙軍,笑道:“早晨譚會計給拿來的,上次你二哥開車,幫他家拉東西了。”
“啊!”趙軍一聽,就明白是咋回事了。而這時,在一旁看熱鬧的老太太,插話道:“這麼大魚,擱哪兒摳的呀?”
徐春燕答道:“好像是往工農那邊去,有個水庫吧?”
“對!”正在盤灶的王強,搭話道:“工農那屯子,自己憋的水庫,前年撒的魚苗。”
“江奶呀。”這時,趙軍叫了老太太一聲。
“嗯。”老太太應道:“小,咋了?”
趙軍問道:“我剛才上永利屯了。”
“啊?”老太太稀疏的眉毛微皺,問道:“你幹啥去了?”
“我去看看我們那山場技術員。”趙軍道:“鄭權,他媳婦說是你侄女。”
“啊!”一聽是這事,老太太笑道:“對,我們兩家有親戚。”
在二人說話時,解臣湊了過來。趙軍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對老太太說:“我倆回來前兒,他們想讓我給你捎半袋子米,我沒要,我說你有口糧。”
具體的事,趙軍沒和老太太說。但老鄭家的善意,趙軍還是幫他們帶到了。想想那一家人挺難得的,又不是親姑,劉淑琴能惦記著老太太。而鄭權、鄭學言還都支援,這挺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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