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放到十幾、二十年後,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大雨天跑出去一上午,到吃午飯的時候還沒回家,家裡大人不著急才怪呢?
可李如海沒回來吃餃子,金小梅卻一點都不著急。作為大娘的王美蘭倒是問了一句,但金小梅把捏緊口的餃子往高粱杆紮成的蓋簾上一擺,隨即一擺手道:“不用管他,他丟不了。”
他媽都這麼說了,王美蘭還能說啥,只能繼續燒水煮餃子,等著趙軍和張援民回來吃。至於李如海麼,他要是回來了,就跟著大夥一起吃。要是不回來,就算了。
永安小學和幼兒園離著屯子很近,趙軍、張援民緊趕慢趕地,在趙虹她們下課前之趕到。
二人把四個飯盒分別給了四個丫頭,又頂風冒雨急匆匆地往回返。
進到屋裡,四人坐在炕上吃餃子,張援民吃完問趙軍道:“兄弟,明天咱上山不?”
“上!”趙軍不假思索地答道。
下雨之後,獵物不但會在地面上留下腳印,還會留下氣味。這樣一來,就連低頭香的獵狗都能有所作為。
所以在打響葉子的季節,秋雨過後是打狗圍的最好時機。
趙軍家的幾條頭狗,香頭都不錯,但他還是鍛鍊一下獵狗們雨後的打圍能力。
其實,趙軍家裡現在這幫狗,老狗的活都不錯。但自白龍以下,包括小花、青龍、黑龍在內,都嫩了一些。
而獵狗,就是鍛鍊。
老人們總這麼說,抓過一百頭野豬的狗,叫獵狗。只抓過一頭野豬的狗,那也叫獵狗。
但笨想都知道,論本事,那肯定是抓豬越多越厲害。
這就是經驗。
按打圍行裡的話說,狗見仗越多,就越會幹活。
當然了,這裡面不包括黑虎,這廝屬於怪才,就連趙軍現在都摸不清它的路子。
等吃完了飯,外面的雨也停了。眼看天邊放晴,一道彩虹橫跨兩山。
喝完餃子湯的張援民把碗放下,跟趙軍他們告辭,便端著個小盆往門外走去。
這小盆裡,裝的是熬好的肉皮湯。這個熬好以後,得放在陰涼的地方等其冷卻凝固,然後再切成小塊。
這個不能存放太久,於是王美蘭就打算熬好以後,給這幾家都送一些,大傢伙分著吃。
但既然張援民都來了,就讓他端回去一小盆,自己凝凍去吧。
張援民往外走,趙軍給他送到門口,張援民忽然轉身對趙軍說:“兄弟,我爹早年間遊歷東三省……”
“啥玩意?”張援民話還沒說完,趙軍就忍不住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張援民,並驚訝地問道:“大哥你慢點說,你家我大爺幹什麼了?”
“啊,哈哈……”被趙軍打斷,張援民先是一愣,隨即笑道:“遊歷,就是旅遊、歷練去了。”
趙軍眨眨眼睛,就沒再說什麼了。張援民他爸張大腦袋,為什麼號稱是永安屯一代奇人呢?
就是因為這老小子擱外頭轉悠好幾年,結果回家的時候,兜裡分兒逼沒有,然後擱屯子裡還賊能吹。
當時屯子人就傳言,有人說張大腦袋是讓人給騙了。而此時聽張援民這麼說,被他忽悠住的趙軍,只想著難怪那張大爺沒攢下錢呢,原來是一邊打工,一邊旅遊花了。
張援民也怕趙軍細問,就直接把話題轉回來,說:“我爹在大興安嶺的時候,那邊人有整那個大金雕。還有嶺南吉林那一撇子,說是有個屯兒,家家戶戶的全特麼養老鷹。”
他這些話,給趙軍聽得直皺眉頭,趙軍問道:“大哥,你說這些幹啥呀?這跟咱們也沒關係呀?”
養鷹人的事,趙軍哪能沒聽說過?他們這裡有時候也能看著鷹,但卻沒有養鷹的。
這是因為,在林區養鷹沒有用。漫山大林子,鷹飛起來往下觀望時,有林木阻擋,它什麼都看不見。抓個小獵物倒是可能,但就是怕它找不著主人。
所以,在林區養鷹,一放就丟。要養鷹的話,還得在甸子邊兒上。
可這時,張援民湊到趙軍身旁,低聲道:“兄弟,我聽我爹說,嶺南那幫養鷹的,給老鷹抓回來以後啊,都熬它。”
“啊!”張援民如此一說,趙軍就明白了。張援民是想讓自己像熬鷹一樣,不給吃、不給喝、成天成宿不睡覺,以此熬豺來將其訓化。
這提議倒是有幾分可行性,趙軍點頭應下,目送張援民離去。
等趙軍回到屋裡時,王美蘭和金小梅在收拾灶臺。趙軍剛上炕躺下,就聽外面傳來幾聲狗叫,緊接著是李如海的聲音。
“大哥!大哥!”
趙軍翻身坐了起來,他順著窗戶往外頭一看,只見李如海被澆得跟落湯雞一樣,從院門口進來,一路奔房前而來。
這時,在外屋地幹活的王美蘭和金小梅,也都聽見了李如海的聲音。
金小梅沒好氣地說:“你說,咱這剛收拾完,他回來了!”
“哎呀,沒事兒啊。”王美蘭攔了金小梅一下,笑道:“捏幾個餃子又不費事,咱姐倆幾分鐘就包完了。”
當媽的,哪有不心疼兒子的?金小梅剛才也是那麼一說,現在王美蘭給了臺階,金小梅也就不說什麼了。
這時,李如海到了門前,他懷裡好像抱著什麼東西,只把右手抽出,拽開趙軍家的房門。
“哎呦我天吶!”李如海一進屋,就聽王美蘭一聲驚呼,道:“這孩子,你打魚去啦?”
此時的李如海,渾身上下都溼透了,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一路跑回來的,這外面雨都停了,李如海臉上的水也幹了,可他頭髮卻仍都趴在頭皮上。
“這是幹啥去了?”金小梅生氣了,衝著李如海吼道:“你特麼虎啊?下雨了,不知道找地方躲躲?”
她這是看著小兒子被雨淋成這樣,有些心疼了。李如海聞言,卻笑道:“媽,沒事兒,我又立功了。”
“什麼?”王美蘭、金小梅聞言,齊齊一怔。而李如海從二人之間擠過,直奔西屋而來。
此時趙軍已從炕上下來,他聽見李如海的話,頓時來了精神頭。
李如海來在趙軍面前,雙臂環胸而抱的他,抬頭衝著趙軍一笑,道:“大哥,你猜我給你整回啥來了?”
趙軍哪裡能猜到啊?
可李如海也沒等他猜,就把抱在一起的雙臂齊齊向外翻。隨著李如海衣服領子咧開,一隻小獸出現在趙軍面前。
那小玩意,就跟貓似的,把趙軍巴掌大出去兩圈,虎頭虎腦的很是可愛。而且它肚皮全是白色的,一身灰毛做底,上面還有黑色的波形毛紋。
此時小傢伙渾身溼漉漉的,在李如海懷裡瑟瑟發抖。當趙軍與它對視的時候,它還把小腦瓜往後一縮。
這時,王美蘭、金小梅都從外屋跟了進來,一看李如海懷裡抱的小傢伙,金小梅忙問道:“這擱哪兒撿的山狸子呀?”
一旁的王美蘭驚訝道:“好像不是山狸子吧……”
二人說話的時候,趙軍已伸手將那小貓從李如海懷裡拽了出來。
在離開李如海懷裡的時候,小傢伙一隻後腳上伸出爪子尖,勾住了李如海的衣服。
李如海忙把其爪子摘下,小傢伙又把爪子收回腳掌裡去了。
而趙軍雙手舉著小傢伙,對李如海說:“如海,你給它嘴扒開,我瞅瞅。”
李如海聞言,立即按趙軍說的辦。只是他伸手的時候,那小傢伙想躲,但卻被李如海一手按住小腦瓜,一手撥開它上嘴唇。
趙軍仔細一看,這小貓只長出了兩顆犬牙,而且都只是剛冒頭。
趙軍一下子就樂了,而王美蘭在旁問道:“兒子,這到底是啥玩意啊?”
趙軍衝老孃一點頭,沒有答話而是問李如海,道:“如海,你知道這是啥麼?”
聽趙軍之問,李如海笑道:“我問我宋大爺,他說是老虎崽子。”
“啊?”李如海話音剛落,旁邊的王美蘭、金小梅皆驚呼一聲。
老虎崽子,那不就是猞猁麼?
只有趙軍從李如海的話中提出了一些資訊,他便問道:“如海,哪個宋大爺呀?”
“就我同行!”李如海小臉一揚,驕傲地道:“就我們學校,看收發室那個老宋頭子。”
“啊!”趙軍聞言恍然大悟,然後他把小傢伙放在炕上,又低手從旁邊的凳子撐上拽過他平時擦腳的抹布,胡亂地往小傢伙頭上擦去。
趙軍一邊擦,一邊問李如海說:“這是擱你們學校那邊撿回來的吧?”
李如海衝趙軍一挑大拇指,道:“可不咋的,今天我尋思上學校,給我老師、同學講講張來發裝小鬼兒的事。沒想到啊,剛到學校門口就下雨了,我尋思上收發室躲躲麼,就看著這小玩意擱牆根那旮沓貓著。
我過去一攆,它還跑,我攆半天才逮著它。完事兒我抱它進收發室麼,老宋頭子說這是猞猁崽子,我一聽就往回跑啊!”
“那你跑啥呀?就在那兒避會兒雨唄。”這時,王美蘭拿著一個手巾進來,很麻利地給李如海包在頭上,然後說道:“孩子你趕緊回去換身乾淨衣服,完事兒再過來,大娘給你煮餃子吃。”
“不著急,大娘。”李如海抬手抓著毛巾,胡亂地擦擦頭,環視三人說道:“那老宋頭子讓我把這個給他,那我能幹麼?”
“這老頭子!”金小梅一聽,就不樂意了,沒好氣地道:“那大的皮子賣三千多,這小玩意,不也得賣個三頭二百呀?”
趙軍剛要說話,在他手下的小傢伙抽身要溜。趙軍忙一把將其抓住,然後一手輕掐著小猞猁的後背,給它拿起來。而趙軍另一隻手,則拿抹布擦著小傢伙肚子上的水。
這時,李如海對金小梅說:“媽,這不能賣!”
說完,李如海又對趙軍說:“大哥,要我說啊。你也別整那豺狗子了,你訓練這小老虎崽子多好啊?我聽老宋頭子說了,這小玩意也就十來天,還沒斷奶呢。”
“嗯。”趙軍聞言把頭一點,那老宋頭說的沒錯,猞猁這種動物的壽命,大概在十年左右。而它們小的時候,一個月左右便斷奶,就能吃母猞猁給它們撕的肉條。
所以,別看這小傢伙都長牙了,但它絕對是出生不久。
趙軍把小猞猁一放,將抹布往它身上一蓋,使手抓著擦拭它毛上的水,並問王美蘭道:“媽,前幾天我爸打那猞猁,是不是帶奶呢?”
“可不咋的!”王美蘭道:“我扒皮的時候,整我一手呢。”
“唉呀!”趙軍嘆口氣,道:“那媽你咋不早說呢?”
王美蘭苦笑道:“我扒那皮的時候,你跟援民……你倆打圍去了。等你回來,我看你又整著一個,我一高興就給忘了。”
猞猁跟家養的那些牲口不一樣,家養的豬牛羊產奶時,奶盒子提溜涮咣的。但猞猁腹部毛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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