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家,東屋裡,王美蘭手拿著小冊子,聚精會神地看著。
為了不讓趙有財發現端倪,趙軍在把小冊子送回來的時候,按著原樣把記錄老埯子那頁給折起來了,所以王美蘭一翻也就翻開了這一頁。
作為曾經的大戶人家小姐,王美蘭可比趙有財有文化多了,此時看著老江頭的筆記,王美蘭嘴角上揚,嘀咕道:“俺就是有這命……呵呵。”
趙軍:“……”
看著正沉浸於發財美夢中的王美蘭,趙軍生怕自己冷不丁一說話再把老孃嚇著,於是便慢慢地往門口挪。
可就在這時,王美蘭突然一轉頭,看到了趙軍,卻也讓她驚到了一下。
“唉呀,兒子,你啥時候回來的?”王美蘭說著,抬手招呼趙軍坐下。
待趙軍坐在炕沿邊,王美蘭拿著那小冊子對他說:“兒啊,你看人家老爺子寫這玩意,是不是有個老埯子?”
“應該是有。”趙軍也不瞞著王美蘭,小聲答道:“媽,你誰也別跟誰說,等過完節了,我領我爸上去看看。”
“領你爸?”王美蘭聞言一愣,往旁挪了下身子,道:“兒子,山財不能獨享啊。”
“媽。”趙軍一聽,連忙解釋道:“這個老埯子怕是得有不少貨,只能獨享。”
“這……”王美蘭眼前一亮,隨即臉上露出笑容,對趙軍道:“兒子,咱家是不是要發了?”
“差不多吧。”趙軍說著,接過小冊子,一手拿著,一手指著那上面的“楊瞎子”三字,問王美蘭道:“媽,這仨字是我爸寫的。”
“嗯?”王美蘭掃了一眼,緊接著怒道:“這個二咕咚,瞎翻人家東西,還亂寫字兒。”
說到此處,王美蘭緊張地問趙軍:“兒子,這不影響咱拿棒槌吧?”
“那不影響……”一看老孃想歪了,趙軍忙把話題往回拉,只道:“我爸寫這仨字,應該是跟那老埯子有聯絡。”
“嗯?”王美蘭一聽,忙從趙軍手中奪過小冊子,她剛才只注意江華寫的那段話了,卻沒在意趙有財寫在旁邊的小字。
此時看完,王美蘭拿著小冊子半響不語,然後把小冊子一合,拉著趙軍道:“兒子,那天你張嫂子幫我醃芥菜疙瘩,擱咱家新房那邊醃的,醃完了剩一堆小的,說拿回來炒著吃,我自己拿不動,她跟我倆一塊堆兒回來的。
然後,我倆嘮嗑提起你給媽買的這些首飾,我說你姥家以前有的是這些東西,後來咋整丟的,這就提起以前那些鬍子了。
完了你張嫂子就說,她家跟鬍子窩那老炮手楊瞎子有親戚,說楊瞎子那夥人跟島牲口打仗受傷了,就擱山裡挖棒槌燉湯,喝上不兩天,傷口癒合的可快了。
你張嫂子還說,你們再放著斷鬚子的棒槌就自己留著,等馬玲生完孩子,給她熬湯喝。”
在很多小說、影視劇裡,把人參描述的能醫死人、活白骨,更玄乎的甚至能續命。
可實際上,野山參只有一個功效,就是補氣。這個東西,對於術後恢復有奇效。
女人產後,能用一隻野山參燉老母雞,對身體恢復也大有裨益。
至於人參的品相是否完整,只會影響人參價格,而不會影響其功效。
也就是說,一支人參哪怕鬚子全斷了,它的功效也不會削弱分毫。但這樣的參,哪怕功效再好,它也不值錢了。
所以,自己家吃的話,就挑那種挖斷了鬚子的,而品相好的,就拿到商店去換錢。
但對趙軍而言,這些都不重要,他只問王美蘭道:“媽,我張嫂子說沒說,那楊瞎子是在哪兒拿的棒槌?”
“這……說了。”突然,王美蘭眼睛一亮,對趙軍道:“好像就擱他們那夥人的窩棚附近!”
“王寡婦門框……”趙軍沉下心來,回憶起王寡婦門框附近的山形地勢。
之前趙軍斷定,那老埯子在61、62兩個林班之間,此時若是跟王寡婦門框有交集,那就是……
趙軍眼皮一挑,瞬間圈定了具體方位。
“兒子!”見趙軍臉上露出笑容,王美蘭一把抓住趙軍胳膊,激動地道:“你知道啥了?”
這事還不好跟王美蘭解釋,趙軍只道:“媽,具體的你就不用管了,你就等著數錢吧!”
“哎呀,哈哈!”王美蘭一拍巴掌,撫掌大笑兩聲,然後突然轉過頭,問趙軍道:“兒子,這一趟能整回幾個金鎦子?”
趙軍被她問的一怔,隨即笑道:“媽,這把要是掏上了,咱家開個金店都不是事兒。”
“什麼?”王美蘭聞言,瞬間呆愣在當場。
這年頭,在東北這旮旯,金店還真沒有個人開的。
上次去嶺南,財大氣粗的王美蘭進金店看一圈都花眼。雖然家裡還有那麼多熊膽,但能買多少金子仍是有數的。
可此時,自己兒子竟然說,開個金店都不是事兒,那得是多大一筆錢吶!
就在王美蘭驚喜交加之時,只聽趙軍指著那小冊子上的“楊瞎子”三字字,對王美蘭說:“我爸怕是要整啥么蛾子!”
“他敢?”王美蘭把手中小冊子一合,狠狠往被垛上一摔,吼道:“他要敢嗚嗚圈圈的,就給他扔出去,別回這個家!”
趙軍聞言,忙衝王美蘭一豎大拇指。
……
當夜幕降臨之時,永安屯家家戶戶煙筒都開始冒煙,通勤的小火車也停靠在了屯外。
火車門開,永安林場的工人們都提著網兜和黃油紙包從火車上下來。
後天就是中秋了,永安林場給職工們每人發五斤雞蛋、五斤月餅。
雞蛋是從永興大隊養雞場買的,也只有生產隊能供給這麼大個林場。
而月餅,是食堂自己烤的,這幾天趙有財帶著兩個食堂百十來人,做了足足兩萬多斤月餅。
月餅只有兩種餡,五仁和青紅絲的,就這餡料都不怎麼好弄,是周建軍費勁吧啦採購回來的。
這關係到周建軍明年年初能否更進一步,趙有財自然是鼎力相助,要不然早把花生啥的往家扛了。
此時的趙有財,一手拿著兩兜雞蛋,另一隻手拎著兩個黃油紙包。他這兩份裡,有一份是趙軍的,趙軍不上班,自然是他給拿回來了。
比趙有財還牛的,是李大勇。趙有財領回來兩份,李大勇則領了三份。他們老李家,父子三人都是林場職工,這在全林場都是獨一份。
三網兜雞蛋,三個黃油紙包,李大勇、李寶玉爺倆拎著,至於李如海,那孩子今晚上夜班,不回來了。
趙有財拎著東西回家,一進家門就感覺到異樣的氣氛,王美蘭一邊哼著二人轉,一邊在灶臺前做飯,看到趙有財回來,王美蘭衝他一笑,溫柔地接過趙有財手裡的雞蛋。
趙有財例行拍馬屁道:“蘭吶,那雞蛋是十斤,這回你吃吧,咱說啥也把胃吃好了。”
“嗯。”王美蘭笑著點了下頭,對趙有財道:“暖瓶裡有水,你快洗洗,一身油煙子味兒。”
趙有財冥冥中覺得心裡不踏實,一指那黃油紙包道:“這裡是月餅,你跟孩子們吃吧。”
“不吃了。”王美蘭道:“馬上吃飯了……”
“月餅!”王美蘭話還沒說完,裡屋就傳出兩聲尖叫,趙虹、趙娜雙雙跑了出來,衝王美蘭吵著要吃月餅。
“蘭吶。”趙有財在一旁充好人似的跟王美蘭說:“給孩子吃吧,吃啥不是吃呀?”
王美蘭聞言,沒再說啥,只衝西屋喊道:“兒子,來,吃月餅!”
“吃月餅嘍!”聽老孃喊自己哥了,趙虹知道這月餅是肯定能吃到嘴了,歡呼一聲,拉著趙娜就往裡屋跑。
趙有財看著妻女進了東屋,懸著的一顆心仍未落地,慢慢地回憶自己這兩天一沒偷著打獵,二沒中飽私囊,好像沒犯什麼事兒。
而在這時,趙軍自西屋出來,經過趙有財的時候叫了聲“爸”,就被趙有財一把拉住。
“爸,咋了?”趙軍笑著問道。
趙有財深深地看了趙軍一眼,問道:“解臣回去了?”
“嗯吶。”趙軍下意識地往外看了一眼,然後道:“這時候差不多都要到了吧?”
趙有財打量著趙軍神色,見並無異常,又問:“兒砸,咱家……今天沒什麼事兒吧?”
趙軍一怔,笑道:“爸,你瞅你這話說的,咱家能有啥事啊?要有事,也得是好事兒。”
趙有財聞言,微微點頭,突然想起一事,就對趙軍說:“兒砸,今天早晨爸沒給你做豬頭燜子,是瞅那小黃毛子腦袋太小,做不做也沒啥意思。等咱場子殺豬,我給你要個大豬頭,到時候爸給你做哈。”
“呵呵……”趙軍一聽,忍不住呵呵直樂,隨即湊到趙有財身旁,小聲說道:“爸,等咱們過兩天發了財,想吃啥不好說呀?”
“嗯,嗯。”一聽趙軍這話,趙有財忍不住眼前一亮,隨即又想起了什麼,眼神不禁有些慌亂。
而這時,王美蘭從屋裡出來,看爺倆湊在一起,便道:“兒子,你進屋吃塊月餅,我聞著挺香呢。”
“蘭吶!”還不等趙軍答話,就聽趙有財道:“你咋不吃呢?你也吃唄。”
“我不吃了。”王美蘭道:“我挺大個人,吃它幹啥?”
趙有財聽這話,順手往趙軍肩上一拍,喝道:“趕緊的,給你媽拿去。”
趙軍無奈地一撇嘴,這二咕咚跟媳婦溜鬚卻折騰自己,但趙軍還是聽話地走進東屋裡。
一進東屋,就見趙虹、趙娜兩個小丫頭全都兩手拿著月餅,右手拿著半塊青紅絲,左手拿著半塊五仁,右邊一口,左邊一口,吃得不亦樂乎。
趙軍到炕桌前,趙虹抬頭看他進來,攥著月餅的右手,手背往桌上一比劃,嘴裡含糊不清地道:“鍋,出。”
“啊!”知道小丫頭是讓自己吃呢,趙軍便從黃油紙包裡拿起一塊月餅,看是五仁的,就放下換了塊青紅絲的。
他拿著月餅從裡屋出來,見趙有財在洗頭,而王美蘭在盛菜。
趙軍在月餅上咬了一口,咬開厚厚的月餅皮,露出裡面不多的餡,走到王王美蘭身旁,道:“媽,你嘗一口。”
“我不……”王美蘭正說著,月餅已被遞到嘴邊,王美蘭張嘴咬了一口,不禁眼前一亮。
王美蘭喜歡吃這一口青紅絲,這是趙軍上輩子從大姐那裡聽來的。
上輩子王美蘭走的時候,趙軍還不立事呢,甚至不知道自己老孃喜歡吃啥。
等到天命之年,妻離子散、悽悽慘慘時,時常想起父母,但卻發現自己對父母的印象都模糊了。
這輩子,有幸再來過一回,趙軍很知足,他喜歡跟趙有財“互動”,也喜歡給老孃買她喜歡的東西。
“你吃,媽盛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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