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記得,當初買青龍的時候,賣狗的人說,青龍是臘月初三生的。
去年的農曆臘月初三,是87年的1月2號。所以到今天,青龍已經滿八個月了。
這種半大的狗崽子,想成為獵狗的第一步,就是開口。
既然是獵狗,那麼它們的開口,指的一定是咬獵物。
不管咬什麼,大到野豬、黑熊、狍子、大個子,小到跳貓、灰狗、黃皮子,只要狗開口咬獵物,那它就邁出了成為獵狗的第一步。
說來也巧,趙軍上輩子得到青龍的時候,青龍已經將近三歲了。
那時候的青龍,不認野豬,不認黑熊,只認狍子。趙軍第一次帶它上山,它就追狍子去了。
可那時候不是開春,而是冬天。
狍子號稱雪上飛,它在雪地上躥起來,哪是狗能追得上的?
就這樣,青龍追著、追著,就把自己給追丟了。
出師未捷狗先丟。
得虧開小賣店的王富,趕爬犁上山拉巴拉子木,準備回家做木耳杆子,看見趴在道邊的青龍,把它撿了回來。
這才有了後來的獵熊第一圍狗。
這陣子,趙軍帶著青龍上山,打野豬比較多。而且野豬的肉,青龍也沒少吃。
所以,趙軍一直以為,這一世青龍開口,咬的會是野豬。
可沒想到,這輩子青龍開口,咬的還是狍子。
見趙軍面露喜色,李寶玉笑道:“哥哥,驚喜不?青龍開口了!”
趙軍回身,問道:“咋回事啊?”
李寶玉道:“我領狗回來,這幫狗進院裡,圍著倉房就咬。我跟大娘把大狗都拴起來了,也沒尋思青龍能開口啊。結果一開倉房門,青龍撲過去就咬。”
“對。”解臣在一旁補充道:“那倆狍子,自打回來就那個叫喚。沒成想讓青龍咬一頓,都老實了。”
“嗯呢。”李寶玉笑著繼續說道:“青龍在這兒趴著,這倆狍子就消停。青龍要出去撒尿啥的,它倆還特麼叫喚。完了等青龍一回來,它倆又老實了。”
趙軍聞言,哈哈一笑,隨手關上倉房門,跟李寶玉、解臣一起,送張援民出了院子。
出到院外,趙軍對張援民囑咐說:“大哥,你慢點哈。”
“沒事。”張援民擺手,道:“你們快回去吧。”
“嗯。”趙軍衝他擺了下手,說:“大哥,明天早晨八點,我們上家接你去。”
“好嘞!”
目送張援民離去,三人各自回家,洗漱睡下。
第二天一早,趙軍感覺身旁的解臣在穿衣服,他便睜眼問了解臣一句幾點了,聽解臣說快五點了,趙軍就也從炕上起來。
二人從西屋出來的時候,外屋灶臺上的大鍋就冒著白氣,再看旁邊的面板,應該是剛蒸上乾糧。
趙軍、解臣往屋外走,準備壓井打水洗臉,卻見趙有財站在院子裡,正拿小勺往黑龍的食盆裡添食。
趙軍往四周一看,只見其他的狗,全都直勾勾地看著趙有財。這時,趙軍就知道,趙有財第一個喂的就是黑龍,而不是其他大狗。
然後,就見端著狗食的趙有財,蹲在黑龍身旁,看著吃食的黑龍,眼神中滿是慈祥,溫和地說:“三黑呀,多吃點,吃飽飽的哈。”
“三黑?”趙軍疑惑地皺起眉頭,衝趙有財喊道:“爸啊,你幹啥呢?”
“哎媽呀。”趙軍冷不丁一說話,正把沉浸在與黑龍互動中的趙有財嚇了一跳。
趙有財轉頭一看,見趙軍、解臣站在那裡,便道:“起來啦?”
趙軍、解臣齊齊應了一聲,見趙有財端著狗食盆去給白龍添食,趙軍便指著黑虎,對他說道:“爸啊,黑虎,你給它喂半飽就行。”
“啊?”趙有財抬頭,看向趙軍問道:“你們今天還上山吶?”
說著,趙有財端著狗食盆,來在趙軍面前,仰頭衝黑虎點了一下,然後對趙軍說:“這狗,不能連著上三天山,你不知道啊?”
在打狗圍的過程中,狗要與獵物搏鬥,精神、體力都在消耗,要比獵人更累。
一般來說,獵狗連戰兩天,第三天再上山,它們就不會再有興奮感。如果再發生戰鬥,它們就會出現精神萎靡、體力不支的狀況。
這樣一來,不但圍獵會失敗,獵狗也容易受傷。
所以,一般打狗圍的人,出於保護獵狗,都不會連續三天帶著獵狗上山。
趙軍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卻對趙有財說:“今天不準備打啥,就是先去溜趟捉腳,等溜完了,再去把我們昨天打的紅狗子拖回來。”
“那你帶我大黑,不是……”趙有財話說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改口道:“那你帶黑虎上山幹啥呀?”
“大黑?”趙軍看著趙有財,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這小老頭一天早晨,一會兒三黑,一會兒大黑的,好像是要搞事情。
“咳。”趙有財感覺趙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忙端著狗食盆,來在黑虎面前,一大勺烀土豆被他扣在了黑虎的食盆裡。
趙軍看著趙有財的背影,愈發地感覺奇怪。
今天早飯,主食是兩合面饅頭,菜是大豆腐燉土豆。
吃完飯,趙軍帶著解臣去了韓尚家,請他一會兒去給受傷的狗幫打針。
雖然昨天一戰,狗幫受的多是皮外傷,可打上消炎針以後,獵狗的傷會好得快一些。
按趙軍的經驗,只要獵狗受的是外傷,不管多重,連打十八天針,就都能癒合。
關鍵是現在的趙軍不缺錢,直接把兩塊錢甩了出去,就讓韓尚老老實實地幹起了獸醫。
不過韓尚也說了,他一會兒得先去老宋家,給他們家的老頭子掛上一針,然後才能去趙軍家。
對此,趙軍並沒說什麼,只是帶著解臣告辭離去。
在回家的途中,趙軍突然想起,自己還欠著小賣店的酥餅錢沒給呢。
本來是前天說好的,昨天下午、晚上回來,就把錢給王富送去。
可昨天回來晚了,趙軍把這茬給忘了。
既然想起來了,趙軍就帶著解臣往小賣店走。他這幾天,除了去見馬玲,其餘的時候做什麼都帶著解臣,是想讓解臣認認路,也認認這屯子裡的人。
二人一路走來,再轉過一個彎,對面就是小賣店了。可這時,解臣指著前面,對趙軍說道:“軍哥,我叔那是買啥去了?”
“啊。”趙軍一愣,抬頭順著解臣所指望去,就見趙有財進了小賣店。
“他可能……是買菸去了吧。”趙軍隨口應了一嘴,就不準備帶著解臣過去了。
可已經走到這兒了,突然不去,又得怎麼跟解臣解釋?
就在趙軍犯難的時候,只聽東邊傳來一個聲音。
“老鄭大娘,我顧洋哥跟你那個小外甥女相物件,相得咋樣啊?”
聽到這個聲音,解臣轉頭望了一眼,隨即回過頭來,衝趙軍笑道:“咋哪兒都有這孩子呢?”
趙軍聞言,看向了在人家門口打聽事的李如海,心想:“我咋瞅這孩子越來越順眼呢?”
想到此處,趙軍帶著解臣向李如海走了過去。
此時從後面看,李如海的小腦瓜一點一點的,好像是正在聽那老鄭大娘說著什麼,但在趙軍看來,應該不是什麼好事。要不然,倆人也不會竊竊私語。
忽然,就聽李如海嘆了口氣,說道:“咋你妹妹家,也想讓我顧洋哥倒插門啊?”
說到此處,李如海右手握拳,使拳心往左手掌心一砸,道:“咱說他這命啊,不是找他倒插門的,就是找他拉幫套的。”
聽到這話,解臣腳下一個踉蹌,驚訝地看著李如海,心想:“這都是個孩子該打聽的麼?”
這時,面向趙軍的老鄭大娘,突然看見這倆人奔她家門口來,便打招呼道:“趙軍吶,吃沒吃呢?”
“吃完了。”趙軍笑著應道:“大娘,你吃沒呢?”
“沒有呢。”老鄭大娘回道:“現成飯,熱一口就吃了。”
“大哥!臣兒哥。”李如海回身見是趙軍和解臣,便迎上來跟二人打招呼。
“如海。”解臣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剛才嘮啥呢?”
“沒啥,呵呵……”李如海呵呵一笑,道:“我就吃完飯兒,沒啥事,出來嘮點閒嗑。”
這時,趙軍眼角餘光掃到趙有財提著一個黃油紙包,從小賣店出來,直奔屯東頭而去。看他去的方向,應該是要入山。
趙軍也沒多想,以為趙有財是要去趕通勤車上班呢,至於他手裡拿的東西,沒準是給誰帶的。
“行了,你繼續嘮吧。”趙軍給李如海丟下一句話,便帶著解臣來在了小賣店。
“叔啊,吃飯呢?”趙軍進來,就見王富在櫃檯後喝著白菜條湯,先打了聲招呼,就給王富介紹解臣道:“這是我一個小兄弟,擱嶺南那邊過來的。”
王富對解臣一笑,道:“孩子以後缺啥、少啥的,就上叔這兒來拿哈。”
解臣笑著應了兩句,然後就聽趙軍對王富說:“叔啊,我們昨天沒能去打那窩野豬,走半道上碰見紅狗子了,我家狗幫跟它們幹了一仗,都受傷了,一時半會兒也去不了了。你看看要不行的話,你就找別人吧。”
“呦,紅狗子。”王富聞言,很是驚訝地道:“這五、六年,沒咋看見那玩意了,咋還讓你給碰見了呢。”
“點兒背。”趙軍自嘲般地一笑,隨即從兜裡拿出錢來,從中拽出一張五毛的,對王富說:“叔啊,昨天回來晚了,就沒來給你結賬。”
“哎呀,沒事。”王富嘴上說著沒事,但看趙軍一手食指、中指夾著五毛錢,另一手卻把一沓錢往兜裡塞,便連忙說道:“一共一塊八,你啥時候給都行。”
“啥?”趙軍瞪大了眼睛看著王富,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問王富道:“王叔,多少錢?”
王富被趙軍問得一愣,忙從旁邊拿過一箇舊的日曆本。
這是老式的日曆,就是那種過一天撕一張的。比如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這本日曆就是三百六十五張紙。
但王富家,是過一天翻一張,等翻完了一年,就使日曆本的背面當作賬本。
王富翻開一頁,遞到趙軍面前,說道:“軍吶,你看看,是一塊八,沒錯。”
趙軍皺著眉頭,伸手拿過賬本,他清楚地記著,自己只買了二斤酥餅。
那玩意,難不成還能九毛錢一斤麼?
可把賬本拿過來看了一眼,趙軍一下子就愣住了,因為那頁上記得賬,只有第一行的二斤酥餅,他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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